《神州侠隐全集Zei8.com》第96/216页


“我还不知道你薛神医对堪舆术还有研究。”

“这是风神相那老家伙告诉我的,以前我们八仙在一起的时候……”薛鹊突然住口不语,游任余知道自己问错了,让薛鹊想起了八仙,想起了已经丧生的杨氏夫妇,但薛鹊毕竟不是凡人,念头一转就恢复了,说:“这个洞口在这里这么多年,为什么你从来没想过下去勘察一番?”

“二三十年前还不时有岩浆冒出,后来我出战辜沧海,就没有心思管这洞口了,这次如果不是经你这么一提,这几年也不会派人下去。”

“你是不是觉得让沈轻云下去太冒险了?”

“不,轻云虽然沉默寡言但是心明如镜,天资不错,我恰恰想接她的机缘助楚兄弟一把,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很多时候我都是在赌天意.”

“说起机缘,你这五个弟子可都是出身名门,福分很大啊,为什么选沈轻云下去。”

游任余叹一口气:“福兮祸所伏,福分大了容易相信天命,而我们现在要做的是破天命,沈轻云才有这种器量,而且……”薛鹊见游任余犹犹豫豫,追问道:“而且什么?”游任余说:“沈轻云一直有一个心结没有参透,我想让她下去地底下,也是希望她在极暗处去克服这个心魔。”游任余没有接着说,薛鹊也不好继续打听一个女孩子有什么心魔。

地面上游任余和薛鹊在打禅语,楚天阔和沈轻云却在一片漆黑中满满向下攀爬,楚天阔只管探路,而沈轻云隔上一段就会把一节木棍敲入石壁之中,一来是个记号,而来也可以借力上爬。

山壁越来越远,可见山洞越往下越大,最后实在够不着了,两人才放弃绳索,跳往山壁上,靠一些突出的棱角支撑,顺着山壁慢慢往下爬。越往底下越黑暗,到最后伸手不见五指,楚天阔才点起一支蜡烛,黏在山壁上,火苗摇曳但并没有熄灭,说明底下不是密闭的,风气流通,一旦蜡烛点不起来,很可能那地方就有瘴气。依靠蜡烛的微光,两人慢慢往下攀爬,待到蜡烛光再也照不到的地方,再点一支蜡烛。

也不知道爬了多久,这地下的洞似乎无尽无止,永远是黑沉沉地一片,楚天阔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但他慢慢感到气喘不足,背后的长剑沉重地下垂,勒着他的肩膀,楚天阔知道他已经开始气力不继了,但他生性倔强,不肯轻易屈服,所以也没有停下的意思,依旧坚持爬下去。

突然,沈轻云说:“楚少侠,停下休息一下吧,我想喝口水。”楚天阔心想,蓬莱岛弟子怎么可能这么点路就累了,就算是女流之辈也不可能,想来她是听到我呼吸变粗,知道我气力不继,所以才出言建议停下,为了不让自己难堪,还说是自己要喝水,实在是体察人意,楚天阔当然不会辜负这样的美意,应了声好,就在原地停了下来,喝了一口水。

由于山沿逼仄,两人各自站了一块稍大的地方,隔得远远的,楚天阔不知道和沈轻云说什么,他从未与一个女子单独相处这么长时间,而且在这么幽深隔绝的地方,楚天阔想,要是再也出不去,和沈轻云困在这里也不是坏事啊,他转念一想,觉得自己太无耻了,狠狠地咒骂了自己。就在楚天阔反省的当儿,沈轻云突然说:“你明知道这底下寻找到良药的机会很渺茫,为什么还要下来?”

楚天阔闻言一怔,说:“因为我有伤,多小的机会我都要试试,既然你觉得希望渺茫,为什么还要一起下来,你知道我即便我一个人我也绝不会怪蓬莱岛有失待客之道的。”

“如果找不到药,你真的会上去吗?”原来沈轻云是怀疑楚天阔有意要自我了断,葬身地底。

楚天阔苦笑着说:“我不知道,也许习惯了这里的黑暗,我就再也不想去看地面上的光明。”楚天阔并不否认,内心里有一种放任自流的求死之心,这也是他想把轩辕宝剑留给游任余的原因。

沈轻云轻轻一笑说:“那你不成了蓬莱岛地下的怪物了,月圆之夜出来觅食,吓唬岛上的孩子?”

楚天阔不禁一笑说:“沈姑娘,你相信天命吗?”

“我相信天命会让人做不成一些事,但不会让人做不成所有的事。”

“你知道像我这样出身寒门,又树敌无数,我说的是那些可怕的敌人,在江湖上只会被追杀地狼狈逃命。”

“所以你宁愿死在这地底下?”

“如果天意如此,还有比这更好的选择吗?这是武林圣地,至少不会有人打扰,但你来了。”

沈轻云突然冷冷地说:“你要找死我不会拦你,只是你口口声声说天意,但其实是你自己放弃了,你放弃了自己的杀父之仇,放弃了陆上八仙的恩情,你怕遭受良心的谴责所以假托天意,你希望上天成全你的自私,这样你就可以到地府底下对你义父说,你已经尽力了……”

“住口,不许提我义父。”楚天阔恼羞成怒,眼泪都落了下来。“你们这些名门正派弟子,哪里知道我们草莽之辈的江湖,你们有师承、门徒相护,我们呢?我们什么都没有,被人追杀得像一条狗一样逃命都没人相救。”苦从中来,哽噎难续。

沈轻云那边也安静了,沉默如同黑暗一样无处不在,两个人似乎被黑暗吞噬了。

良久,沈轻云才叹了一口气,说:“你只知道我出身名门,却不知道我也是一个孤儿,自小被遗弃在山里,被白猿抚养,五岁时候收养我的白猿被猎杀,我逃过了一个猎人的弓箭,逃出山来,恰好遇到路过的慈林师太,被师太收为关门弟子,那时候我只会猿啼不会说话。前几年我回峨眉山看望师父,顺路去那座山里寻找当年的猎人,我见到了那个老猎人,但却下不去手杀他,因为白猿对他们来说只是猎物而已,我知道这个仇永远无法报,你知道永远无法报仇的一种怎样的痛苦吗?仿佛被杀的是罪该万死,根本没有所谓的仇,你能想象吗?有时候你都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用。”沈轻云越说越激动,声音高亢,楚天阔担心她一激动会掉下去,赶忙说:“我明白我明白,不管仇能不能报,都要活下去。”

沈轻云深一口气,仿佛平息了一下情绪,又用冷冷的声音说:“我也想过杀了那猎户再自杀,但这样不是太自私了吗?师父说这是一道劫,这辈子没有化解的劫下辈子还会跟着你。”她虽然没有说是哪个师父,但楚天阔听着这佛家用语,应该是游任余说的,但慈林师太也是出家人,也讲佛法,楚天阔一时钻了牛角尖,反应过来后苦笑不已,没想到自己还有心思去琢磨谁说的这话,而忘了沈轻云说这些话的一番苦心,他说:“沈姑娘教训的极是,在下惭愧。”

“即便你内功全无,依然有路上八仙出手相助,为什么?因为他们看到了正气,看到了道义,他们看到了他们年轻时候的自己,所以他们才为了你舍生赴义,江湖虽然残酷,但武林有义。”

楚天阔低下头,说:“自从见识到蓬莱岛的武学,我知道我根本微不足道,即使少了我也无所谓,所以才心灰意冷,刚才经你一番醍醐灌顶,我才醒悟过来,自当勉力前行。”

沈轻云沉默了一阵,不知道在想什么,突然咳了一声,说:“时候不早了,继续赶路吧,不知道还有多久才能到底。”

两人继续赶路,经过了一番辩驳,楚天阔觉得少了几许隔阂,但似乎又还很陌生,多少有点尴尬,好在前路遥遥,两人也没有心思多说话,就这么下到一个石台,石台往下是一个刀劈般的峭壁,峭壁像被拿刷子刷过一般光整平滑,楚天阔猜想是岩浆流过冲刷融化而成,到这里就必须借用绳索往下了。

沈轻云点了一支蜡烛,而楚天阔就把绳索绑在一块突出的石头上,扯了一扯,可以承受得了,于是把绳索往下一丢,沈轻云的绳索还在,那是最后一段绳索了,如果下去后还不够,就接起来,如果最后还是不着底,而石壁也不能攀爬,那就只有原路返回了,但楚天阔感觉近了,因为他明显感觉空气湿润而闷热,应该是靠近了熔岩水,地下水被热气所催不断上蒸导致湿气加重。

接下来沈轻云坚持先下去,楚天阔知道她是出于对自己的保护,怕自己没有武功遭到不测,就由得她去。楚天阔跟在沈轻云后面掾绳而下。

越往下越热,楚天阔渐渐感觉透不过气了,汗如浆出早就把衣服都浸透了,好像接近一个火炉似的,楚天阔的衣服冒出阵阵青烟,那是湿透的衣服被火烘干的样子,楚天阔感觉整个人快被烤干了。

突然,沈轻云说:“绳子尽了,我要接最后的绳索了。”楚天阔悬在半空等着沈轻云接绳子,半晌,沈轻云才说,“好了,继续走。”

楚天阔感觉像是走入火炉了,唇干舌燥,再走下去恐怕都要被烤熟了,但沈轻云没吭一声,因为内家高手可以调息回阴抵御外热,楚天阔自然也咬牙忍住。就这样不知道走了多久,突然沈轻云喊停,原来绳索已经到了尽头了,可底下还是一片漆黑。沈轻云吹燃一个火折子往下扔,直到火光消逝也不触底,看来还是很高,两边也没有可以落脚的凸角,除非能像壁虎一样攀爬下去。沈轻云想架设一根木棍以立足,将木棍插入石缝,手掌运气一劈,不料,一震之下,石壁裂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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