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尔摩斯探案之回忆录》第12/16页


他连去证实一下自己所做的论断也嫌麻烦,宁肯被人认为是谬误,也不愿费力去证明自己的正确。我经常向他请教问题,从他那里得到的解答,后来证明都是正确的。不过,在一件案子提交给法官或陪审团之前,要他提出确凿的有力的证据,那他就无能为力了。" "那么,他不是以侦探为职业的了?" "根本不是。我赖以为生的侦探业务,在他只不过是纯粹业余癖好而已。他非常擅长数学,常在政府各部门查帐。迈克罗夫特住在蓓尔美尔街,拐个弯就到了白厅。他每天步行①上班,早出晚归,年年如此,没有其它活动,也从来不到别①白厅是英国政府机关所在地。――译者注处去,唯一去处是他住所对面的第欧根尼俱乐部。" "我想不起有叫这个名字的俱乐部了。" "很可能你不知道。伦敦有许多人,有的生性羞怯,有的愤世嫉俗,他们不愿与人为伍,可是他们并不反对到舒适的地方去坐坐,看看最新的期刊。为了这个目的,第欧根尼俱乐部便诞生了,现在它接纳了城里最孤僻和最不爱交际的人。
会员们不准互相搭话。除了在会客室,绝对不准许交谈,如果犯规三次,引起俱乐部委员会的注意,谈话者就会被开除。
我哥哥是俱乐部发仆人之一,我本人觉得这个俱乐部气氛是很怡人的。"我们边走边谈,从詹姆斯街尽头转过去,不觉来到蓓尔美尔街。歇洛克・福尔摩斯在离卡尔顿大厅不远的一个门口停了下来,叮嘱我不要开口,把我领进大厅。我通过门上的玻璃看到一间宽大而豪华的房间,里面很多人坐着看报,每人各守一隅。福尔摩斯领我走进一间小屋,从这里可以望见蓓尔美尔街,然后离开了我一会儿,很快领回一个人来。我知道这就是他哥哥。
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比他弟弟高大粗壮得多。他的身体极为肥胖,他的面部虽然宽大,但某些地方却具有他弟弟特有的那种轮廓分明的样子。他水灵灵的双眼呈淡灰色,炯炯有神,似乎经常凝神深思,这种神情,我只在歇洛克精神贯注时看到过。
"我很高兴见到你,先生,"他说道,伸出一只海豹掌一样又宽又肥的手来,"由于你为歇洛克作传,他才得以名扬四海。顺便说一下,歇洛克,我还以为上星期会看到你来找我商量那件庄园主住宅案呢。我想你可能有点力不从心吧。" "不,我已经把它解决了,"我的朋友笑容可掬地说道。
"当然,这是亚当斯干的了。"
"不错,是亚当斯干的。"
"从一开始我就确信这点。"两个人一起在俱乐部凸肚窗旁坐下来。"一个人要想研究人类,这是最好的地方,"迈克罗夫特说道,"看,就拿这两个向我们走过来的人来说吧!这是多好的典型呀!" "你是说那弹子记分员和他身旁那个人吗?" "不错,你怎样看那个人呢?"这时那两个人在窗对面停下了。我可以看出,其中一个人的背心口袋上有粉笔痕迹,那就是弹子戏的标志了。另一个人瘦小黝黑,帽子戴在后脑门上,腋下夹着好几个小包。
"我看他是一个老兵,"歇洛克说道。
"并且是新近退伍的,"他哥哥说道。
"我看,他是在印度服役的。"
"是一个军士。"
"我猜,是皇家炮兵队的。"歇洛克说道。
"是一个鳏夫。"
"不过有一个孩子。"
"有不止一个孩子,我亲爱的弟弟,有不止一个孩子呢。" "得啦,"我笑着说道,"对我来说,这有点儿太玄乎了。" "可以肯定,"歇洛克答道,"他有那么一种威武的神情,风吹日晒的皮肤,一望而知他是一个军人,而且不是一个普通的士兵;他最近刚从印度返回不久。" "他刚退伍不久还表现在他仍旧穿着那双他们所谓的炮兵靴子,"迈克罗夫特说道。
"他走路的姿态不象骑兵,但是他歪戴着帽子,这一点可以从他一侧眼眉上边皮肤较浅看出来。他的体重又不符合作一个工兵的要求。所以说他是炮兵。" "还有,他那种十分悲伤的样子,显然说明他失去了某个最亲爱的人。从他自己出来买东西这件事来看,象是他丧失了妻子。你看,他在给孩子们买东西。那是一个拨浪鼓,说明有一个孩子很校他妻子可能在产后去世。他腋下夹着一本小人书,说明他还惦记另一个孩子。"这时我才明白为什么歇洛克・福尔摩斯说他哥哥比他本人的观察力还要敏锐。歇洛克瞅了我一眼,微微一笑。迈克罗夫特从一个玳瑁匣子里取出鼻烟,用一块大红丝巾把落在身上的烟末拂去。
"顺便说说,歇洛克,"迈克罗夫特说道,"我有件很合你心意的事情,一个很不寻常的问题,我正在着手分析判断。但要我把它进行到底完满解决,我确实没有那份精力。可是它却是我进行推理的良机。如果你愿意听听情况……" "我亲爱的迈克罗夫特,我非常愿意。"他的哥哥从笔记本上撕下一页纸,匆忙写下几个字,按了按铃,把这张纸交给了侍者。
"我已经叫人去请梅拉斯先生到这里来了。"迈克罗夫特说道,"他就住在我楼上,我和他有点熟,他在遇到疑难时,便来找我。据我所知,梅拉斯先生是希腊血统,精通数国语言。他的生活来源,一半是靠在法院充当译员,一半是靠给那些住在诺森伯兰街旅馆的阔绰的东方人作向导。我看还是让他自己把他的奇怪的遭遇告诉你们吧。"过了几分钟,来了一个矮胖粗壮的人,他那橄榄色的脸庞和漆黑的头发说明他是南方人,可是他讲起话来,却象是一个受过教育的英国人。他热情地同歇洛克・福尔摩斯握手。
听说这位专家愿意听他的奇遇,他那一双黑色的眼睛闪烁出喜悦的光芒。
"我所说的事,恐怕警察不会相信,"他悲平地说道,"正因为他们以前没有听过这样的事。可是我知道,除非我弄清那个脸上贴着橡皮膏的可怜人的结果如何,我的心里是决不会轻松的。" "我洗耳恭听,"歇洛克・福尔摩斯说道。
"现在是星期三晚上,"梅拉斯先生说道,"啊,那么,这件事是在星期一夜晚,你知道,也就是发生在两天以前了。我是一个译员,也许我的邻居已经向你们说过了:我能翻译所有语言――或者说几乎是所有语言――可是因为我出生在希腊,并且取的是希腊名字,所以我主要是翻译希腊语。多年来,我在伦敦希腊译员中首屈一指,我的名字早为各家旅馆所共知。
"外国人遇到了困难,或是旅游者到达很晚,往往在不寻常的时候来请我给他们当翻译,这并不是很少见的。因此,星期一夜晚,一位衣着时髦的年轻人拉蒂默先生来到我家中,要我陪他乘坐候在门口的一辆马车外出时,我毫不奇怪。他说,有一位希腊朋友因事到他家去拜访,他自己除了本国语言外,不会讲任何外国话,因此需要请一位译员。他告诉我他家离这里还有一段路,住在肯辛顿,他似乎非常着急,我们一来到街上,他就一把将我推进马车内。
"我坐进车中,立刻产生了怀疑,因为我发现我坐的并不是一辆普通四轮马车。这辆马车相当宽敞,装饰虽然旧损了,但却很讲究,不象伦敦那种寒酸的普通四轮马车。拉蒂默先生坐在我对面,我们经过了查林十字街,转入谢夫特斯伯里大街,又来到牛津街,我刚想冒失地说:到肯辛顿从这儿走是绕远了,可是却被我同车人一种奇怪的举动打断了。
"他从怀里取出一根样子吓人、灌了铅的大头短棒,前后挥舞了几次,似乎是在试试它的份量和威力,然后一言不发地把它放在身旁座位上,接着他把两边的窗玻璃关好。使我异常吃惊的是,我发现,窗上都蒙着纸,似乎存心不让我看到外面。
"'很抱歉,挡住你的视线了,梅拉斯先生,"他说道,'我是不打算让你看到我们要去的地方。如果你能再找到原路回来,那对我可能是不方便的。' "你们可想而知,他这话使我大吃一惊。我这个同车人是个膀大腰圆、力气过人的青年,即使他没有武器,我也决不是他的对手。
"'这实在是一种越轨的行为,拉蒂默先生,'我结结巴巴地说道,'要知道,你这样做是完全非法的。' "'毫无疑问,这有点失礼,'他说道,'不过我们会给你补偿的。但是,我必须警告你,梅拉斯先生,今晚不论何时,只要你妄图告警或做出什么对我不利的事,那对你是危险的。
我提请你注意,现在没有一个人知道你在何处,同时,不论在这辆四轮马车里或是在我家中,你都跑不出我的手心。' "他心平气和地说着,可是话音刺耳,极尽恫吓之能事。
我默不作声地坐在那里,心中奇怪,究竟为什么他要用这种怪办法来绑架我。可是不管怎样,我十分清楚,抵抗是没用的,只好听天由命了。
"马车行驶了大约两个小时,我丝毫不知要去何处。有时马车发出咯噔咯噔的声音,说明是走在石板路上,有时走得平稳无声,说明是走在柏油路上。除了这些声音变化之外,没有别的什么能使我猜出我们现在何地。车窗被纸遮得不透亮光,前面的玻璃也拉上蓝色的窗帘。我们离开蓓尔美尔街时是七点一刻,而当我们终于停下车时,我的表已经是差十分九点。同车人把窗玻璃打开,我看到了一个低矮的拱形大门,上面点着一盏灯。我连忙从马车上下来,门打开了,我进入院内,模糊记得进来时看到一片草坪,两旁长满树木。我不敢确定,这到底是私人庭院呢,还是真正的乡下。
"大厅里面点着一盏彩色煤油灯,拧得很小,我只看到房子很大,里面挂着许多图画,别的什么也看不见。在暗淡的灯光下,我可以看出那个开门的人身材矮小,形容委琐,是个中年人,双肩向前佝偻着。他向我们转过身来,亮光一闪,我这才看出他戴着眼镜。
"'是梅拉斯先生吗,哈罗德?'他说道。
"'对。'
"'这事办得漂亮,办得漂亮!梅拉斯先生,我们没有恶意,可是没有你,我们办不成事。如果你对我们诚实,你是不会后悔的,如果你要耍花招,那就愿上帝保佑你!'他说话时精神不安、声音颤抖,夹杂着格格的干笑,可不知道为什么,他给我的印象比那个年轻人更可怕。
"'你要我做什么?'我问道。
"'只是向那位拜访我们的希腊绅士问几个问题,并使我们得到答复。不过我们叫你说什么你就说什么,不得多嘴,否则……'他又发出格格的干笑,'否则,你还不如压根儿就没出生呢。' "他说着打开门,领我走进一间屋子,室中陈设很华丽,不过室内光线仍然来自一盏拧得很小的灯。这个房间很大,我进屋时,双脚踏在地毯上,软绵绵的,说明它很高级。我又看到一些丝绒面软椅,一个高大的大理石白壁炉台,一旁似乎有一副日本铠甲,灯的正下方有一把椅子,那个年纪大的人打个手势,叫我坐下。年青人走出去,又突然从另一道门返回来,领进一个穿着肥大的睡衣的人,慢慢地向我们走过来。当他走到昏暗的灯光之下,我才把他看得比较清楚,他那副样子顿时吓得我毛骨悚然。他面色蜡黄,憔悴异常,两只明亮而凸出的大眼睛,说明他虽然体力不佳,精力却还充沛。除了他那羸弱的身体之外,使我更加震惊的是他脸上横七竖八地贴满了奇形怪状的橡皮膏,一大块纱布用橡皮膏粘在嘴上。
"'石板拿来了吗,哈罗德?'在那个怪人颓然倒在椅子中时,年纪大的人喊道,'把他的手松开了吗?好,那么,给他一支笔。梅拉斯先生,请你向他发问,让他把回答写下来。
首先问他,他是否准备在文件上签字?' "那个人双眼冒出怒火。
"'不!'他在石板上用希腊文写道。
"'没有商量的余地吗?'我按照那恶棍的吩咐问道。
"'除非我亲眼看见她在我认识的希腊牧师作证下结婚,别无商量余地。' "那个年长的家伙恶毒地狞笑着说道:'那么,你知道你会得到什么结果吗?' "'我什么都不在乎。' "上述问答只不过是我们这场连说带写的奇怪谈话的一些片断,我不得不再三再四地问他是否妥协让步,在文件上签字;而一次又一次得到同样愤怒的回答。我很快就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想法。我在每次发问时加上自己要问的话,一开始问一些无关紧要的话,试一试在座的那两个人是不是能听懂。后来,我发现他们毫无反应,便更大胆地探问起来。我们的谈话大致是这样的: "'你这样固执是没有好处的。你是谁?' "'我不在乎。我在伦敦人生地疏。' "'你的命运全靠你自己决定。你在这里多久了?' "'爱怎样就怎样吧。三个星期。' "'这产业永远不会归你所有了。他们怎样折磨你?' "'它决不会落到恶棍手里。他们不给我饭吃。' "'如果你签字,你就能获得自由。这是一所什么宅邸?' "'我决不签字。我不知道。' "'你一点也不为她着想么?你叫什么名字?' "'我听她亲自这样说才相信。克莱蒂特。' "'如果你签字,你就可以见到她。你从何处来?' "'那我只好不见她。雅典。' "再有五分钟,福尔摩斯先生,我就能当着他们的面把全部事情探听清楚。再问一个问题就有可能把这件事查清,不料此时房门突然打开,走进一个女人。我看不清她的容貌,只觉她身材颀长,体态窈窕,乌黑的头发,穿着肥大的白色睡衣。
"'哈罗德,'那女子操着不标准的英语说道,"我再也不能多呆了。这里太寂寞了,只有……啊,我的天哪,这不是保罗么!' "最后的两句话是用希腊语说的,话犹未了,那人把嘴上封的橡皮膏用力撕下,尖声叫喊着:'索菲!索菲!'扑到女人怀里。然而,他们只拥抱了片刻,年轻人便抓住那女人,把她推出门去。年纪大的人毫不费力地抓住那瘦削的受害者,把他从另一道门拖出去。一时间室内只剩下我一人,我猛地站起来,模模糊糊地想:我可以设法发现一些线索,看看我究竟在什么地方。不过,幸而我还没有这样做,因为我一抬头就看到那年纪大的人站在门口,虎视眈眈地盯着我。
"'行了,梅拉斯先生,'他说道,'你看我们没有拿你当外人,才请你参与了私事。我们有位讲希腊语的朋友,是他开头帮助我们进行谈判的;但他已因急事回东方去了,否则我们是不会麻烦你的。我们很需要找个人代替他,听说你的翻译水平很高,我们感到很幸运。' "我点了点头。
"'这里有五英镑,'他向我走过来,说道,'我希望这足够作为谢仪了。不过请记住,'他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胸膛,笑声格格地说道,'假若你把这事对别人讲出去――当心,只要对一个活人讲了――那就让上帝怜悯你的亡灵吧!' "我无法向你们形容这个面容委琐的人是何等地使我厌恶和惊骇不已。现在灯光照在他身上,我对他看得更清楚了。
他面色憔悴而枯槁,一小撮胡须又细又稀,说话时把脸伸向前面,嘴唇和眼睑颤动不止,活象个舞蹈病患者。我不禁想到他接二连三的怪诞笑声也是一种神经病的症状。然而,他面目可怖之处还在于那双眼睛,铁青发灰,闪烁着冷酷、恶毒、凶残的光。
"'如果你把这事宣扬出去,我们会知道的,'他说道,'我们有办法得到消息。现在有辆马车在外面等你,我的伙伴送你上路。' "我急忙穿过前厅坐上马车,又看了一眼树木和花园,拉蒂默先生紧跟着我,一言不发地坐在我对面。我们又是默不作声地行驶了一段漫长的路程,车窗依然挡着,最后,直到半夜,车才停祝 "'请你在这里下车,梅拉斯先生,'我的同车人说道,'很抱歉,这里离你家很远,可是没有别的办法埃你如果企图跟踪我们的马车,那只能对你自己有害。' "他边说边打开车门,我刚刚跳下车,车夫便扬鞭策马疾驶而去,我惊愕地环顾四周。原来我置身荒野,四下是黑乎乎的灌木丛。远处一排房屋,窗户闪着灯光;另一边是铁路的红色信号灯。
"载我来到此地的那辆马车已经无影无踪了。我站在那里向四下呆呆地望着,想弄清究竟身在何地,这时我看到有人摸黑向我走来。等他走到我面前,我才看出他是铁路搬运工。
"'你能告诉我这里是什么地方吗?'我问道。
"'这是旺兹沃思荒地。'他说道。
"'这里有火车进城吗?'
"'如果你步行一英里左右到克拉彭枢纽站,'他说道,'正好可以赶上去维多利亚车站的末班车。' "我这段惊险经历就到此为止。福尔摩斯先生,除了刚才对你讲的事情之外,我既不知所到何地,也不知和我谈话的是何人,其它情况也一概不知。不过我知道那里正进行着肮脏的勾当。如果可能,我就要帮助那个不幸的人。第二天早晨,我把全部情况告诉了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先生,随后就向警察报了案。"听完了这一段离奇曲折的故事,我们一言不发地静坐了一会儿。后来歇洛克望望他哥哥。
"采取什么措施了吗?'歇洛克问道。
迈克罗夫特拿起桌上的一张《每日新闻》,上载:今有希腊绅士保罗・克莱蒂特者,自雅典来此,不通英语;另有一希腊女子名叫索菲者;两人均告失踪,若有人告知其下落,当予重酬。X二四七三号。
"今天各家报纸都登载了这条广告。但毫无回音。"迈克罗夫特说道。
"希腊使馆知道了吗?"
"我问过了,他们一点不知道。"
"那么,向雅典警察总部发个电报吧。"迈克罗夫特转身向我说道:"歇洛克在我们家精力最充沛,好,你要千方百计地把这案子查清。如果有什么好消息,请告诉我。" "一定,"我的朋友站起身来,答道,"我一定让你知道,也要通知梅拉斯先生。梅拉斯先生,如果我要是你的话,在此期间,我一定要特别戒备,因为他们看过这些广告,一定知道是你出卖了他们。"我们一起步行回家,福尔摩斯在一家电报局发了几封电报。
"你看,华生,"福尔摩斯说道,"我们今晚可算不虚此行。
我经办过的许多重大案子就是这样通过迈克罗夫特转到我手中来的。我们刚刚听到的问题,虽然只能有一种解答,但仍具有一些特色。" "你有解决它的希望吗?" "啊,我们既已知道了这么多情况,若再不能查明其余的问题,那倒确实是件怪事呢。你自己一定也有一些能解答我们刚才听到的情况的设想。" "对,不过是模模糊糊的。" "那么,你是怎么想的呢?" "在我看来,很明显,那个叫哈罗德・拉蒂默的英国青年拐骗了那位希腊姑娘。" "从什么地方拐骗来的?" "或许是从雅典。"歇洛克・福尔摩斯摇摇头,说道: "那个青年连一句希腊话也不会讲。那个女子却能讲很好的英语。推断起来――她已经在英国呆了一段时间,而那青年却没有到过希腊。" "好,那么,我们假定她是来访问英国,是那个哈罗德劝她和自己一起逃走。" "这倒是很有可能的。" "后来她哥哥――因为,我想他们一定是亲属――从希腊前来干涉。他冒冒失失地落到那青年和他的老同伙手中。这二人捉住他,对他使用武力,强其他在一些'文件上签字,以便把那姑娘的财产转让给这二人。她哥哥可能是这笔财产的受托管理人,他拒绝签字转让。为了和他进行谈判,那青年和他的老同伙只好去找一个译员,从而选中了梅拉斯先生,以前或许还用过另一个译员。他们并没有告诉那姑娘他哥哥到来的事,姑娘是纯粹出于偶然才得知哥哥到来了。" "对极了!华生,"福尔摩斯大声说道,"我确实认为你所说的距事实不远了。你看,我们已经稳操胜券,只担心他们突然使用暴力。只要他们让我们来得及动手,我们肯定能把他们捉拿归案。" "可是我们怎样才能查明那住宅的地点呢?" "啊,如果我们推测得正确,而那个姑娘的现在或过去的名字叫索菲・克莱蒂特,那我们就不难找到她。这是我们的主要希望,因为她哥哥当然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很明显,哈罗德与那姑娘搭上关系已经好长时间――至少几星期了,因此她哥哥在希腊听到消息并赶到了这里。在这段时间里,如果他们住在那地方没动过,那就可能有人对迈克罗夫特的广告给予回答。"我们一路说着,不觉回到贝克街寓所。福尔摩斯首先上楼,他打开房门,不觉吃了一惊。我从他肩上望过去,也觉得很奇怪。原来他哥哥迈克罗夫特正坐在扶手椅中吸烟呢。
"进来!歇洛克。请进,先生,"迈克罗夫特看到我们惊异的面容,和蔼可亲地笑着说道,"你没有想到我有这样的精力,是不是?歇洛克。可是不知为什么这件案子吸引了我。" "你是怎么来的?" "我坐双轮马车赶过了你们。" "有什么新进展吗?" "我的广告有回音了。" "啊!" "是的,你们刚离开几分钟回音就来了。" "结果怎么样?"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取出一张纸来。
"在这里,"他说道,"信是一个中年人用宽尖钢笔,写在淡黄色印刷纸上的,写信人身体虚弱。
‘先生:
读悉今日贵处广告,现复如下。对此女情况,予知之甚详,若枉驾来舍,当详告彼女之惨史。彼现寓于贝克纳姆之默特尔兹。
你忠实的J・达文波特'
"他是从下布里克斯顿发的信,"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说道,"歇洛克,我们现在何不乘车到他那里去把详情了解一番?" "我亲爱的迈克罗夫特,救那哥哥的性命比了解他妹妹的情况要重要得多。我想我们应当到苏格兰场会同警长葛莱森直接到贝克纳姆去。我们知道,那人的性命正危在旦夕,真是一发千钧啊!" "最好顺路把梅拉斯先生也请去,"我提议道,"我们可能需要一个翻译。" "此言甚妙,"歇洛克・福尔摩斯说道,"吩咐下人快去找辆四轮马车,我们立刻前往。"他说话时,打开桌子的抽屉,我看到他把手枪塞到衣袋里。"不错,"他见我正在看他,便说道,"我应当说,从我们听到的情况看,我们正在和一个非常危险的匪帮打交道。"我们到蓓尔美尔街梅拉斯先生家中时,天已完全黑了。一位绅士刚来过他家并把他请走了。
"你能告诉我们他到哪里去了吗?"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问道。
"我不知道,先生,"给我们开门的妇女答道,"我只知道他和那位绅士坐一辆马车走了。" "那位绅士通报过姓名吗?" "没有,先生。" "他是不是一个年轻、英俊的黑大个?" "啊,不是的,先生。他个子不大,戴着眼镜,面容削瘦,不过性情爽朗,因为他说话时一直在笑。" "快随我来!"歇洛克・福尔摩斯突然喊道,"事已危急了,"我们向苏格兰场赶去时,他说道,"那几个人又把梅拉斯搞走了。他们前天夜晚就发现梅拉斯没有勇气,那恶棍一出现在他面前,就把他吓坏了。那几个人无疑是要他做翻译,不过,翻译完了,他可能会因走漏了消息而被杀害。"我们希望乘火车可以尽快地赶到贝克纳姆,比马车到得早点。然而,我们到苏格兰场后,又用了一个多小时,才找到警长葛莱森,办完允许进入私宅的法律手续。我们九点三刻来到伦敦桥,十点半钟我们四个人到了贝克纳姆火车站,又驱车行驶半英里,才来到默特尔兹――这是一所阴沉沉的大宅院,背靠公路。我们把马车打发走,沿车道一起向前走去。
"窗户都是黑的,"警长说道,"这所宅院似乎无人居祝" "我们的鸟儿已经飞出,鸟巢已经空空如也,"歇洛克・福尔摩斯说道。
"你为什么这样说呢?"
"一辆四轮马车满载着行李刚开走还不到一小时。"警长笑了笑,说道: "我在门灯照耀下看到了车辙,可这行李是从哪儿说起呢?" "你看到的可能是同一车子向另一方向去的车辙。可是这向外驶去的车辙却非常深――因此我们肯定地说,车上所载相当沉重。" "你比我看得仔细,"警长耸了耸双肩,说道,"我们很难破门而入,不过我们可以试一试,如果我们叫门没有人答应的话。"警长用力捶打门环,又拼命按铃,可是毫无效果。歇洛克・福尔摩斯走开了,过了几分钟又返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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