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尔摩斯探案之回忆录》第5/16页


"那扇门通往套间。"
"没有出口吗?"
"没有。"
"里面有家具吗?"
"昨天还是空的。"
"那么他究竟在里面能干什么呢?这件事真有些叫我摸不着头脑,这个叫平纳的人是不是吓疯了?什么事能把他吓得浑身颤抖呢?" "他一定怀疑我们是侦探,"我提醒说。
"一定是这样,"派克罗夫特大声说道。
福尔摩斯摇了摇头。"他不是见了我们才吓坏的,我们进这房间时他已经脸色苍白了,"福尔摩斯说道,"只可能是……"从套间门那边传来了一阵响亮的打门声音,打断了福尔摩斯的话。
"他干什么自己在里面敲门?"书记员喊道。
打门声又响起来,而且更加响亮。我们都怀着期待心情盯着那扇关着的门。我望了福尔摩斯一眼,见他面容严峻,激动异常地俯身向前。接着突然传来一阵低低的喉头咕噜声,一阵咚咚的敲打木器的声音。福尔摩斯发狂似地冲向前去,猛推那扇门。可是门已从里面闩上了。我们也仿效他的样子用尽浑身之力撞门。一个门合叶突然断了,接着另一个也断了。
门砰地一声倒下去。我们从门上冲过去,进入套间,里面却空无一人。
我们一时感到不知所措,可是不大功夫就发现靠近我们进来的那个屋角还有一个小门。福尔摩斯奔过去把门推开,忽见地板上扔着一件外衣和背心,门后的一个挂钩上,法国中部五金有限公司的总经理用自己裤子的背带绕在脖子上自缢了。他的双膝弯曲,头挂得和他的身体成了一个可怕的角度,他的两个脚后跟咚咚地敲打着木门,原来就是这个声音打断了我们的谈话。我一下子抱住他的腰,把他举起,福尔摩斯和派克罗夫特把有弹性的裤子背带解下来,那根背带早已勒进了他发青的皮肤中。我们把他弄到外屋。他躺在那里,面如土色,发紫的嘴唇随着微微的喘息而颤动着,一副惊人的惨状,完全不是五分钟以前的样子了。
"你看他还有救吗,华生?"福尔摩斯问道。
我俯下身来,对这人进行检查。他的脉搏微弱而有间歇,可是呼吸却越来越长,他的眼睑微微颤动,眼睑下露出白白的眼球。
"他本来很危险,"我说道,"可是现在已经救活了。请打开窗户,把冷水瓶给我,"我解开他的衣领,在他脸上倒了一些冷水,给他做人工呼吸,直到他自然地长长呼了一口气。
"现在只是时间问题了,"我从他身旁走开,说道。
福尔摩斯站在桌旁,双手插在裤袋里,低着头。
"我想我们现在应当把警察找来了,"他说道,"等他们来后,我们就把全案交给他们。" "见鬼,我还是一点也不明白,"派克罗夫特搔着头,叫喊道,"不管他们特地把我引到这里来干什么,可……" "哼!这一切都很清楚!"福尔摩斯不耐烦地说道,"就是为了这最后的突然行动。" "那么,你对其余的事都清楚了吗?" "我想这是极为明显的,华生,你的意见怎样?"我耸了耸双肩。"我必须承认我对此莫名片妙。"我说道。
"啊,如果你们先把这些事情仔细想一想,就能得出一个结论。" "那你到底得出什么结论呢?" "好,全案的关键有两点。第一点是他让派克罗夫特写了一份到这家荒诞的公司服务的声明,你还不明白这是多么发人深思吗?" "恐怕我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那么,他们为什么要他写这份声明呢?这不符常情,因为象这类安排通常都是口头约定的,这一次并没有什么理由一定要打破惯例。我年轻的朋友,你没有看出他们非常渴望弄到你的笔迹,而又没有别的办法弄到吗?" "为什么要我的笔迹呢?" "很好,为什么呢?回答了这个问题,我们的案子就有很大进展了。为什么呢?只能有一个适当的理由,就是有人要模仿你的笔迹,不得不花钱买你的笔迹样本。现在我们再看看第二点,就发现这两点可以相互说明了。这第二点就是平纳要你不要辞职,一定要让那家大片业的经理抱着希望,认为有一位他从未见过面的霍尔·派克罗夫特先生星期一早晨就要去上班了。" "我的天哪!"我们的委托人喊道,"我是多么瞎啊!" "现在看看他为什么要弄到你的笔迹吧。假设有人冒名顶替你去上班,可是字迹和你递交的申请书上的并不相同,当然这出把戏就要露出马脚。可是如果在这几天内那个无赖学会模仿你的笔迹,那他就万无一失了,因为我相信这家公司没有人见过你。" "一个人也没有见过我,"霍尔·派克罗夫特唉声叹气地说道。
"太好了。当然,这件事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设法不让你改变主意,并且不让你和任何知情人接触,以免有人告诉你那个冒名顶替的人已经在莫森商行上班了。所以他们预支给你一笔高薪,把你支到中部地区,在那里他们给你许多工作干,使你无暇返回伦敦,不然你就会把他们的小把戏拆穿了。这一切是非常清楚的。" "可是为什么这个人要假装他自己的哥哥呢?" "啊,这也是非常明显的。显然他们只有两个人。另一个人既已冒用你的名字进了莫森商行,他们又不愿有第三者参与阴谋,又要有人当你的东家,所以他就尽量乔装打扮冒充两兄弟,相信你即使发现他们模样相似,也会认作是哥儿俩长得一样。要不是你幸而无意中发现了他的金牙,那你就不会起疑心了。"霍尔·派克罗夫特双手握拳在空中挥舞。"天啊!"他叫喊道,"在我受人愚弄的时候,那个假霍尔·派克罗夫特在莫森商行里做了些什么呢?我们该怎么办?福尔摩斯先生。请指教我怎么办?" "我们必须给莫森商行发一份电报。" "他们每星期六十二点关门。" "不要紧。会有一些看门人或警卫……" "啊,对了,因为他们保存着很多贵重的证券,他们有一支常备警卫队。我记得在城里听人讲过这件事。" "太好了,我们给他发一个电报,看看是否一切正常,是否有一个冒用你名字的书记员在那里办公。这是很清楚的,可是,我还不太明白的是,为什么一看到我们,其中的一个无赖却立即跑出去自缢了?" "报纸!"我们身后传来了一阵嘶哑的声音。这个人已坐起身来,面色和死人一样苍白,双眼已经复原,用手抚摸着咽喉四周的宽宽的红色勒痕。
"报纸!当然了!"福尔摩斯突然激动地叫喊道,"我真是一个白痴!我把我们来访的事想得太多了,一点儿也没有想到报纸。肯定说,秘密就在报纸上。"他把报纸在桌上摊开,欣喜欲狂地叫喊起来。"请看这一条,华生。"他大声说道,"这是伦敦的报纸,早版的《旗帜晚报》。我们需要的在这里,请看大字标题:‘城里抢动案。莫森和威廉斯商行发生凶杀案。
有预谋的大抢劫。罪犯落网。'华生,这不都是我们想知道的吗?请大声读给我们听听。"这项报道在报纸上占的位置,就说明了这是城里的一件重要案件,内容记载如下:"今日下午在伦敦发生一起凶险的抢劫案,一人致死,凶犯已落网。不久前,莫森和威廉斯这家著名的证券行存有百万镑以上的巨额证券,设立了警卫人员。经理意识到他肩头责任的重大,便置办了一些最新式的保险柜,并在楼上设了一名武装警卫日夜看守。上周公司招收一名新职员霍尔·派克罗夫特。原来此人不是别人,乃是恶名远扬的伪币制造犯及大盗贝丁顿。该犯与其弟刚刚服满五年苦役获释。现尚未查明彼等用何种方法采用假名竟获得这家公司的任用,以便借此猎取各种锁钥的模式,彻底了解保险库和保险柜的设置情况。
照莫林商行惯例,星期六中午职员放假。因此,在下午一点二十分,苏格兰场的警官图森看到一个人拿着一个毛毡制的手提包走出来时,感到非常惊奇。这个人引其他的怀疑,他便尾随而行,罪犯虽然拚命抵抗,但图森在警察波洛克的协助下,终于将其捕获。当即查明发生了一起胆大包天的大抢劫案。从手提包中搜出价值近十万英镑的美国铁路公债券,此外尚有矿业和其他公司的巨额股票。在检查房屋时,发现那不幸的警卫的尸体被弯曲着塞进一个大保险柜里,若不是警官图森采取了果断行动,尸体在星期一早晨之前尚不会被人发现。该警卫的颅骨被人从身后用火钳砸碎。毫无疑问,一定是贝丁顿假托遗忘了什么东西,进入楼内,杀死了警卫,迅速把大保险柜内的东西劫掠一空,然后携带赃物逃跑。他的弟弟经常与他一起作案,此次经过查证,却似未曾参与,然警方仍在尽力查访其下落云云。" "好了,我们可以使警厅在这方面省去好多麻烦,"福尔摩斯望了那蜷缩在窗旁的形容枯槁的人一眼,说道,"人类的天性是一种奇怪的混合物,华生,你看,即使是恶棍和杀人犯也能有这样的感情:弟弟一听说哥哥要丢脑袋便自寻短见。
不过,我们必须采取行动了。医生和我留下看守,派克罗夫特先生,劳驾你去把警察找来。"


福尔摩斯探案之回忆录 - "格洛里亚斯科特"号三桅帆船

"格洛里亚斯科特"号三桅帆船

一个冬天的黄昏,我和我的朋友歇洛克·福尔摩斯对坐在壁炉两侧,福尔摩斯说道:"华生,我这里有几个文件,我确实认为很值得你一读。这些文件和'格洛里亚斯科特'号三桅帆船奇案有关系。治安官老特雷佛就是因读了这些文件惊吓而死的。"福尔摩斯从抽屉里取出一个颜色晦暗的小圆纸筒,解开绳带,交给我一张石青色的纸,这是一封字迹潦草的短简,上面写着:ThesupplyofgameforLondonisgoingsteadilyup〔itran〕.HeadkeeperHudson,Webelievehasbeennowtoldtoreceiveallorders,forflypaperandforpreservationofyourhen-pheasant'slife。
(按字面可译为:伦敦野味供应正稳步上升。我们相信总保管赫德森现已奉命接受一切粘蝇纸的订货单并保存你的雌雉的生命。——译者)读完这封莫名片妙的短简,我抬起头,看见福尔摩斯正在观看我的表情,还抿着嘴发笑。
"你似乎有点弄糊涂了吧?"他说道。
"我看不出象这样的一份短简怎么能把人吓死。在我看来其内容只不过是荒唐胡言罢了。" "不错。可是事实上,那位健壮的老人,读完这封短简,竟如手枪射中的靶子一样,应声而倒一命呜呼了。" "你倒惹起了我的好奇心,"我说道,"可是刚才你为什么说,我有特别的原因,一定要研究这件案子呢?""因为这是我着手承办的第一桩案件埃"我一直都在设法探问我的同伴,想让他讲讲当初是什么原因使他下决心转向侦探犯罪活动的,可是他一直也没有兴致讲。这时他俯身坐在扶手椅上,把文件铺在膝盖上,然后点起烟斗吸了一阵子,并把文件翻来覆去地察看着。
"你从来没听我谈起过维克托·特雷佛么?"他问道,"他是我在大学两年中结识的唯一好友。我本来极不善交游,华生,总喜欢一个人愁眉苦脸地呆在房里,训练自己的思想方法,所以极少与同年人交往。除了击剑和拳术以外,我也不很爱好体育,而那时我的学习方法与别人也截然不同。因此,我们根本没有往来的必要。特雷佛是我唯一结识的人。这是因为有一天早晨,我到小教堂去,他的猛犬咬了我的踝骨,这样一件意外的事使我们相识了。
"开始交往虽很平淡,但令人难忘。我在床上躺了十天,特雷佛常来看望我。最初他闲聊几分钟就走,可是不久,我们交谈的时间延长了。到那学期结束以前,我们已成了莫逆之交。他精神饱满,血平方刚,精力充沛,在许多方面和我恰恰相反,但我们也有一些相同之处。当我发现他也和我一样落落寡合时,我们便越加亲密。后来他请我到他父亲那里去,他父亲住在诺福克郡的敦尼索普村,我接受了他的邀请,去度一个月的假期。
"老特雷佛是治安官,又是一个地主,显然有钱有势。敦尼索普村在布罗德市郊外,是朗麦尔北部的一个小村落。特雷佛的宅邸是一所老式的、面积很大的栎木梁砖瓦房,门前有一条通道,两旁是茂盛的菩提树。附近有许多沼泽地,那是狩猎野鸭的绝妙场所,更是垂钓的好地方。有一个小而精致的藏书室,我听说,是从原来的房主手中随房屋一起购买的。此外,有一位还算不错的厨子。故而一个人在这里度一个月假,倘若仍不能心满意足,那他就是一个过分挑剔的人了。
"老特雷佛妻子已故,我朋友是他的独生子。
"我听说,他原来还有一个女儿,但在去伯明翰途中,患白喉死去。老特雷佛使我非常感兴趣。他知识并不多,可是体力和脑力都相当强。他对书本所知甚少,但曾经远游,见过许多世面,对于所见所闻,都能牢记不忘。从外貌上看,他体格很结实,身材粗壮,一头蓬乱的灰白头发,一张饱经风霜的褐色面孔,一双蓝色的眼睛,眼光锐利得近乎凶残。但他在乡中却以和蔼、慈善著称,盛传他在法院理案时也以宽大为怀。
"在我到他家不久,一天傍晚,饭后我们正坐在一起喝葡萄酒,小特雷佛忽然谈到我所养成的那些观察和推理习惯。那时我已经把它归纳成一种方法,虽然还未体会到它对我一生将起的作用。这位老人显然认为他的儿子言过其实,把我的一点雕虫小技过分夸大了。
"'那么,福尔摩斯先生,'他兴致勃勃地笑着说,'我正是一个绝妙的题材,看你能不能从我身上推断点什么东西出来。' "'恐怕我推断不出多少来,'我回答道,'我推测你在过去一年里担心有人对你进行袭击。' "这位老人嘴角上的笑意顿时消失贻尽,大吃一惊,两眼盯着我。
"'啊呀,确实是这样,'他说道,'维克托,你知道,'老人转身向他儿子说道,‘在我们把来沼泽地偷猎的那伙人赶走以后,他们立誓要杀死我们,而爱德华·霍利先生果真遭到了偷袭。从那以后我总是小心提防,但不知你是怎么知道这事的呢?' "'你有一根非常漂亮的手杖,'我答道,'我从杖上刻着的字看出,你买它不超过一年。可是你却下了不少工夫把手杖头上凿个洞,灌上熔化了的铅,把它做成可怕的武器。我料想你若不担心有什么危险,是绝不会采取这种预防措施的。' "'还有呢?'他微笑着问道。
"'你年轻时还经常参加拳击。'
"'这也说对了。你怎么知道的呢?是不是我的鼻子有些被打歪了?' "'不是,'我说道,'我是从你耳朵上知道的。你的耳朵特别扁平宽厚,那是拳击家的特征。' "'还有呢?' "'从你手上的老茧看,你曾做过许多采掘工作。' "'我确实是从金矿上致富的。' "'你曾经到过新西兰。' "'这也不错。' "'你去过日本。' "'十分正确。' "'你曾经和一个人交往得非常密切,那个人姓名的缩写字母是J.A.,可是后来,你却极力想把他彻底忘掉。' "这时老特雷佛先生慢慢地站起身来,把那双蓝色的大眼睛瞪得圆圆的,用奇怪而疯狂的眼神死盯着我,然后一头向前栽去,他的脸撞在桌布上的硬果壳堆里,昏迷不省人事。
"华生,你可想而知,当时我和他儿子两人是多么震惊了。
可是,他失去知觉的时间并不长,因为正当我们给他解开衣领,把洗指杯中的冷水浇到他脸上时,他喘了一口气就坐起来了。
"'啊,孩子们,'他强作笑脸说道,'但愿没有吓着你们。
我的外貌看起来很强壮,可是心脏很弱,毫不费力就可使我昏倒。福尔摩斯先生,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推断出来的,不过我觉得,那些实际存在的侦探也好,虚构出来的侦探也好,在你手下,都只不过象一些小孩子罢了。先生,你可以把它做为你一生的职业。你可以记住我这个饱经世事的人所说的话。' "华生,请你相信这点。当时,搞推断仅仅是我的业余爱好,首先促使我想到这种爱好可以作为终生职业的,就是他的劝告以及对我的能力的言过其实的评价。然而,当时,我对东道主突然生病感到非常不安,顾不得去想别的事。
"'我希望我没有说什么使你痛苦的话。'我说道。
"'啊,你当真触到了我的痛处。但我想问一下,你是怎样知道的,你知道了多少情况?'现在他半开玩笑地说道,可是双眼依然残留着惊骇的神情。
"'这是很简单的,'我说道,'那天我们在小艇中,你卷起袖子去捉鱼,我见你胳臂弯上刺着J。A.二字,字形仍然清晰可辨,但笔划已弄得模糊了。字的四周又染着墨迹,分明后来你曾设法要把那字迹抹去。由此可见这两个缩写字母,你本来十分熟悉,后来却想忘掉它。' "'你的眼力好厉害啊!'他放心地松了一口气,说道,'这事正象你所说的那样。不过我们不必去谈论它了。一切鬼魂之中,我们旧相知的阴魂是最凶恶的。我们到弹子房去安静地吸一支烟吧。' "从那天以后,虽然老特雷佛对我的态度仍然非常亲切,但亲切中总带有几分疑虑。这一点连他的儿子也觉察出来了。
'你可把爸爸吓了一跳,'小特雷佛说道,'他再也弄不清,什么事你知道,什么事你不知道了。'依我看,老特雷佛虽然不愿流露出他的疑虑,但他心里的疑虑却非常强烈,一举一动都隐约流露出来。我终于确信是我引起了他的不安,便决定向他们告辞。可是就在我离开的前一天,发生了一件小事,这事后来证明是非常重要的。
"那时我们三个人坐在花园草坪的椅子上晒太阳,欣赏布罗德的景色,一个女仆走过来说有一个人在门外求见老特雷佛先生。
"'他叫什么名字?'我的东道主问道。
"'他不说。'
"'那么,他要干什么呢?'
"'他说你认识他,他只要同你谈一谈。' "'那么领他到这里来。'过了一会儿,便有一个瘦小枯槁的人走进来,此人形容猥琐,步履拖沓,身着一件夹克敞着怀,袖口上有一块柏油污痕,里面是一件红花格衬衫,棉布裤子,一双长统靴已破旧不堪。他那棕色的脸庞瘦削,显出狡猾的样子,总带着笑容,露出一排不整齐的黄牙。他的双手满布皱纹,半握拳,显然是水手们常有的姿态。在他无精打彩地穿过草坪向我们走过来时,我听到老特雷佛喉中发出一种类似打呃的声音,从椅子上跳下来,奔向屋里。转瞬间又跑回来,当他经过我面前时,我闻到一股浓烈的白兰地酒味。
"'喂,朋友,'他说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那个水手站在那里,双眼惶惑地望着老特雷佛,依然咧嘴微笑。
"'你不认识我了吗?'水手问道。
"'啊,哎呀,这一定是赫德森了,'老特雷佛惊异地说道。
"'我正是赫德森,先生,'这个水手说道,'喂,从我上次见到你,三十多年过去了。你现在已安居在你的家园里,而我仍生活于困苦之中。' "'唉,你应该知道我并没有忘记过去的日子,'老特雷佛大声说,一面向水手走过去,低声说了几句,然后又提高嗓门说道,'请到厨房里,先吃点喝点,我肯定可以给你安排一个位置。' "'谢谢你,先生,'水手掠一掠他的额发说道,'我刚刚下了航速为八海里的不定期货船,在那上面我干了两年,偏偏人手又少,所以需要休息。我想我只好去找贝多斯先生或来找你了。' "'啊,'老特雷佛大声喊道,'你知道贝多斯先生在哪里吗?' "'谢天谢地,先生,我的老朋友在哪儿,我全都知道,'这个人狞笑道,匆匆跟在女仆身后向厨房走去。老特雷佛先生含糊地向我们说,他去采矿时,曾和这个人同船而行。说罢他就把我们丢在草坪上,自己走进屋里去。过了一小时我们才进屋去,发现老特雷佛烂醉如泥、直挺挺地躺在餐室的沙发上。这整个事件,在我心中留下了非常恶劣的印象。因此,第二天我离开敦尼索普村时,丝毫不感到惋惜。因为我觉得,我住在他家,一定是使我的朋友感到为难的根源。
"所有这一切发生在漫长的假期中的第一个月。我又回到了伦敦住所,用品个星期时间做了一些有机化学实验。然而,深秋中某一天,假期即将结束,我收到我朋友的一封电报,请我回到敦尼索普村去,并说他非常需要我的指教和协助。我当然又把别的事丢开,立即赶回北方去了。
"他坐在一辆双轮单马车上在车站等我,我一眼就能看出,这两个月来,他备受磨难,变得消瘦异常,失去了平时特有的高声谈笑兴高采烈的性格。
"'爸爸危在旦夕,'他第一句话便说道。
"'不可能!'我叫喊道,'怎么回事?'
"'他中了风,是神经受了严重刺激。今天一直处在危险中,我看他现在未必还活着。' "华生,你可以想见,我听到这意外的消息,是多么惊骇。
"'是什么引起的呢?'我问道。
"'啊,这就是要害之处。请你上车,我们路上详细谈一谈。你还记得你走的前一天晚上来的那个家伙吗?' "'当然记得了。' "'你知道那天我们请进屋里的是什么人吗?' "'不知道。' "'福尔摩斯,那是一个魔鬼,'他大声喊道。
"我吃惊地呆望着他。
"'正是,他确实是一个魔鬼,自从他来了以后,我们没有一时一刻安宁过,一点也没有。从那天夜晚起爸爸就没有抬头之时,现在他的生命危在旦夕,他的心也碎了。这都是因为那个该死的赫德森。' "'那么,他有什么势力呢?' "'啊,这正是我要设法知道的。象爸爸这样慈祥、宽厚的善良长者,怎么会落到那样一种恶棍的魔爪中去呢!不过,福尔摩斯,我很高兴你能前来。我非常相信你的判断和处事能力,我知道你能给我想出一个最好的办法。' "我们的马车疾驰在乡间洁净而平坦的大路上,在我们的前方是布罗德的一展平阳,隐现在落日红霞之中。在左手边的一片小树林后面,我已遥望到那位治安官屋上高高的烟囱和气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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