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青梅实体版作者艾米》第13/103页


  “不是故意的就不是你的错。”
  妈妈握着她的手:“今今,你真懂事啊!妈妈有了你,才有活着的勇气。”
  正说着,军代表回来了,妈妈马上住口不说话了。
  军代表说:“今今,跟我来,帮我把卫国叫出来。”
  军代表把她带到走廊尽头,指着树丛说:“我知道他躲在那里,你大声叫他,让他出来。”
  她不肯叫:“他不在那里,在家里。”
  “今天是他带你来的吧?”
  “不是呀。”
  “不是?我已经找到学校食堂那辆车了,肯定是他翻窗子进去偷出来的。”
  “那不是食堂的车。”
  “怎么不是?他上次把车偷出来骑,把车的货架都摔脱了,是我亲自找人焊上去的,我还不知道?”
  她恳求说:“军代表伯伯你不要打他。”
  “不打他?不打他会胆子越来越大,现在只是偷个自行车出来骑,但如果不把他管下来,谁知道他还会偷什么?没妈的孩子就是这样,缺管教!”
  妈妈也追来了,替卫国求情说:“军代表,你别怪孩子,他是一片好心,送我今今来看我的。他那么小的人,骑车跑这么远的路,还带着一个小人,真不容易!这孩子从小心肠就这么好,根子正,苗子红,长大肯定能成为红色接班人,这都是你教育得好啊!”
  军代表对着矮树丛说:“卫国,出来吧,当心那里有蛇咬你。陶阿姨替你求情了,我不会打你了。”
  卫国果真从矮树丛里钻出来:“谢谢陶阿姨!”
  “应该是我谢谢你,不然我的今今一定会把眼睛哭瞎了。你跟爸爸回去休息吧,今今就在医院陪我。”
  那天晚上,军代表和卫国都走了之后,妈妈带着今今去找爸爸,转了很多病房,终于在另一幢房子的走廊尽头看见了红姐姐的爸爸。
  妈妈走过去,对红姐姐的爸爸说:“陈主任,我女儿来了,想见见她爸爸。你不让我见他可以,但你让他们父女见一面吧。这么小的孩子,难道还能捣什么鬼?”
  陈主任说:“不是我不让他们见面,实在是上头有指示。”
  妈妈声泪俱下:“陈主任,你做个好事吧!俗话说,好事做了好事在,好人有好报,你成全他们父女这一次,你一定会得到好报的。现在这里没别人,我绝对不会说出去。”
  “我知道你不会说出去,但小孩子――”
  她连忙保证:“我也不会说出去。”
  陈主任犹豫了一阵,说:“我绝对不会让你们进去看他的。我现在要去一下厕所,你们千万别擅自闯进去。”
  妈妈连连保证:“不会的,不会的。”
  但陈主任刚离开,妈妈就推开病房门往里走,她急了,提醒说:“你说了不会的。”
  妈妈已经进了病房,转过身,低声对她说:“你进不进来?不进来我就关门了。这是最后一个机会,你现在不进来,就再也见不到爸爸了。”
  她慌了,急忙跟了进去。那间病房好像是个放杂物的房间,堆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只有一张病床,爸爸躺在上面,盖着白被单,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好像死了一样。
  妈妈走上前去,把手放到爸爸鼻子前,过了一会,舒口气说:“还活着,差点把我吓死。”
  她也走上前去,看见爸爸鼻子下面有一小块血迹,她用手替爸爸擦了几下,擦不掉,便用指头沾了唾沫,再擦,血迹擦掉了,爸爸也被擦醒了。
  爸爸的眼睛眨巴了好一阵,才嘶哑地说:“今今,真的是你?”
  “是我,还有妈妈。”
  爸爸转过头,看见妈妈:“今芬,我对不起你。”
  “你知道对不起我就好。怎么想到走这么一条路?”
  “我失去了你和孩子,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你怎么光想着你有没有意思呢?你怎么不想想我们娘俩呢?”
  爸爸哽咽着说:“今芬,我对不起你。今今,我也对不起你。”
  妈妈说:“陈主任马上就回来,我们长话短说。你要是真的爱我们娘俩,就好好活下去,我也带着孩子好好活,我相信你的事总有平反的那一天的。”
  爸爸很绝望:“我的事怎么平反?又不是政治问题,而是婚姻问题,无论谁上台都不会为我这样的人平反。”
  “那你就争取离婚,如果你能跟那个女人离婚,我们还可以复婚。”
  “今芬,你这话是真的?”
  “是真的,是真的,”妈妈匆匆说,“好,那就这样说定了,以后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许你再想到死。”
  她也插嘴说:“爸爸,我们拉勾!”
  爸爸从被单下伸出一只手,跟她“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陈主任在外面咳嗽。
  妈妈说:“我们得走了,陈主任回来了。”
  爸爸说:“今今,把你的红发夹给我一个好不好?”
  那对发夹是爸爸用细铁丝为她做的,铁丝外面套着一种空心的红胶丝,很好看,她一直戴在头上。她边取发夹边问:“你已经送给我了,还兴要回去?”
  “我只要一个,你留着另一个,以后爸爸看见这个发夹,就像看见今今一样。今今看见那个发夹,就像看见爸爸一样。”


第一十章
  第二天,岑今就跟妈妈一起回到了家,自己乘公车回来的。本来军代表说要来接妈妈,但那时交通不方便,单位上没小车,军代表要来接,也只能是用自行车带或者用板车拖,所以妈妈没同意,自己带着女儿回到了家。
  自那以后,妈妈就把岑今当成一个大人来对待,什么事都告诉她,跟她商量,她也仿佛一夜之间成熟了十倍一样,总是像个小大人一样,安慰妈妈:“妈妈别怕,你看我就不怕。”“妈妈别哭,你看我就不哭。”
  她从妈妈口里知道爸爸第二天也出院了,还是住在工会办公室里,但对他的批斗升级了,经常是通宵达旦,车轮战术,要他交代他内心深处反党反人民的思想,因为他以自杀的方式来对抗人民民主专政,自绝于人民自绝于党,说明他心里对党对人民怀有深仇大恨。
  但爸爸总是一声不吭,问急了就说:“这跟党跟人民无关,我自杀是因为我觉得对不起我的妻子和女儿。”
  “收起你那套资产阶级温情脉脉的假面具!”
  爸爸就沉默了,像只石狮子,一言不发。
  有一天晚上,妈妈很晚才从外面回来,一进门就告诉她:“他们打你爸爸了!还用绳子把他吊在梁上。那个姓周的还对人吹嘘,说我只把他两手往背后一拧,把他两个拇指拴在一起,往梁上一拉,他就昏死过去了。”
  她吓得哭起来,妈妈呵斥她说:“你这么爱哭,我以后什么话都不敢告诉你了。”
  她连忙去擦眼泪,但擦也擦不完,刚擦掉一些,另一些又流出来了。
  妈妈说:“那个姓周的叫周友禄,记住这个人,他打过你爸爸,吊过你爸爸。但现在不能对人说这话,懂不懂?不然他们会说我教你记变天账的。”
  她点点头。
  妈妈拉起她:“走,我们去找军代表,让他管管他手下那些人。”
  妈妈带着她来到军代表家,敲了门,卫国把门打开,对里屋嚷道:“爸爸,是陶阿姨。”
  军代表马上出来了,请她们进去。
  妈妈说:“我想向你反映一个情况。”
  “进来,进来,到屋里说,外面有蚊子。”
  妈妈牵着她进了军代表家的外间,军代表说:“陶老师,我们到里屋说话,这里是厨房,乱糟糟的。”
  “我就在这里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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