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隋好驸马》第151/152页


李渊怒吼完,还没来得及下一些有营养的命令,就被裴寂和刘文静扯住:
“陛下不可冲动啊!如今山南东道尽数落入萧铣手中,武关要隘也已易手,大军要想报复梁朝,却从何处着手?武关、房陵堵塞,剑门道更是艰险,我大唐与梁朝接壤的三处要害,都是易守难攻至极的地方。我军因怒兴兵,正中萧铣下怀!尤其是出潼关后南攻武关,更是会让王世充有可趁之机。武关在潼关西南七百余里,而函谷关距潼关仅二百里。我军主力在武关道中迁延日久,一旦后继乏力,或是军需出现断档。王世充的人马只要杀出函谷关,随时都能断我大军后路。陛下千万三思!”
秦之四塞,乃是秦楚之间的武关、秦魏之间的函谷关、秦陇之间的萧关。秦蜀之间的大散关。潼关本不是秦之四塞,而是汉朝之后为了进一步与关东诸国故地隔离,而在武关和函谷关之后,额外修的一道屏障。也就是说,楚地的人要入秦,必须先在南阳三辅之地过武关,然后走六百里武关道,再过潼关,然后才能到长安。而魏地的人要入秦。也要先过函谷关,然后再走崤函道,再过潼关,再到长安。
崤函道和武关道,都是在群山之间穿梭的,武关道主要是被秦岭切割,而崤函道还要考虑嵩山等山脉。前者长,后者短,相差两三倍的距离。这也就注定了,如果函谷关和武关都不在关中军阀的手中、或者说关中军阀只掌握潼关时,东征就不得不以先下函谷关、后下武关为要。否则如果顺序倒过来,先打武关。占据函谷关的军阀就能很轻松抄你后路。
此前,李渊坚持先占山南东道的地盘,是建立在一个前提条件之下的。那就是入武关这一行动不能有难度,当时武关在朱粲和别的农民军头目手上。入关确实不能算有难度,所以唐军收山南的方略是对的。但是现在武关到了梁军手上。背后有坚实的腹地作为后盾,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李渊绝望的发现,萧梁政权反而一夜之间,成了荆北豫南战场上那个可以置身事外的角色了。而李唐与王郑反而被推到了直接相争的第一线。
别说李渊没想到萧铣可以在几乎瞬间的时间内,要么不吃,要吃就一口闷把整个山南吞到武关为止,一口吃掉。连王世充都没有想到这一点,否则的话,王世充也是绝对不会坐视的。
诱饵吃掉了,连鱼钩都消化掉了,王世充舍弃一块可预期利益地盘,让二虎竞食或者说驱虎屯狼的计谋却没有得逞。萧铣这头猛虎,吃得饱饱地,然后继续在一旁看戏,西面堵塞了武关道,东边堵塞了南阳郡与洛阳之间的嵩山隘口中牟县,然后看李王两家争河洛。
偏偏李渊和王世充对于这种局面的突然变化,还真是一点实质性的应对手段都没有。
在西边,李渊含愤出兵,让手下将领刘弘基试探性带了万余兵马,试图学习当年邓艾偷渡阴平道灭蜀的故伎,再次绕过蜀中命门剑阁关,另辟蹊径杀入蜀中。可惜梁军一直是把守严密,连阴平道这种驻军极为困难、囤粮极为损耗的地方都常年驻军千日防贼,刘弘基一脚踢在了铁板上,最后折损了好几千汉中兵,尸骨抛满了蜀山栈道,灰溜溜地逃了回去。
千万别小看梁军长期固守阴平道的后勤难度,当年三国末年,蜀国大将军姜维那也是一时名将,脑子清楚得很,连姜维都会被邓艾偷渡阴平灭国,可见那地方平时没人守卫,实在不是因为疏忽,而是因为太难守——进攻的部队,可以只带行军的干粮,走一遭就完事儿,可是在那种蜀山绝地上常年驻军,那就需要源源不断为守军运粮食上去,那都是要把干粮放在褡裢里头绑在人身上,然后手足并用才能过去的绝地,千辛万苦还有可能摔死人,一个人最多一次也就背十天的口粮而已。所以千日防贼的物资成本,足足是千日做贼者的数十倍,甚至百倍。
当年姜维要守住阴平道,就需要一年三百六十天天天给驻军供应粮食,而邓艾只要保证五天十天的军粮,就能通过这个绝地。当年姜维和钟会在剑阁关一对峙就是以年为单位计时的,邓艾之所以敢走阴平道,就是在和姜维赌命——我赌你没那个耐性和成本,数年如一日每天都严防死守,不计代价。你只要被我逮到一个疏忽,你就亡国了。
可是今日刘弘基的失败,那是让李唐正式看到了梁朝转入战略防御阶段后、坐山观虎斗的决心了。当年蜀汉也好,东吴也好,害怕长期对峙消耗,是建立在一个前提下的,那就是三国时候南方经济还不发达,常年维持一支大军却不打仗,国家经济受不起。
诸葛孔明在出师表里面反反复复强调:蜀汉如今的军力,是昭烈皇帝流窜大半个华夏。半辈子积累下来的,不是靠蜀地一隅本身供给的。所以咱要在这些精兵强将老死之前北伐成功。蒋校长逃到海峡对面去之后,也天天在想:咱的京沪杭警备司令部下面的兵。也就是汤恩伯那些嫡系部队,可不是区区一个海岛上的“本省人”能够征出来的,那都是档国数十年统治中原留下的精华,要想反攻,就要在这些人衰老之前完成,这一代人老了,就绝对没希望了。
李唐和王郑政权,此前都没有充分想到梁朝如今的经济体量规模,以及由此带来的持续对峙战潜力。直到这一刻。大梁持续地一丝不苟的消耗战姿态,才打了李唐的脸,所以说,阴平道驻军行为,意义实则非常重大,因为这宣扬了一个经济体量碾压敌人的大国的心态、气场。
李渊终于乖乖地开始集中兵力,准备走当初北周和隋朝的老路——南朝铁板一块,并非进取良机,还是应该先学习当年周武帝。先把北齐故地的地盘收服了,一统北朝,然后再南征。
武德元年/鸣凤元年十月,薛仁果正式战败。泾阳城被攻破,薛仁果本人战死,被枭首送到长安。昭告天下以安民心。另一边,这一年年底的时候。因为关外又突降大雪,出现了剧烈的寒冬。僻处关外又没能提前从关内转移过冬物资的刘武周也顶不住了,宋金刚首先在雁门群山之间被逼得走投无路,被李建成的部队击败,宋金刚本人被俘,随后斩首示众。
开春二月,草原上大雪刚刚化开,唐军集中兵力对经过一个冬天冻饿之后虚弱已极的刘武周发动了最后总攻,仅仅一个多月,雁门郡城落,刘武周在雁门行宫内举火**,没有做唐军的俘虏。
洛阳的王世充,这段时间显然没有什么开疆拓土的好方向,整个“开明元年”冬季,无非都是在消化李密留下的那部分已经被郑军占领的土地,由于李密占领期间的肆虐,这些地盘都没什么积蓄产出,甚至还要继续靠洛口仓留下的存粮反哺接济,徒然让王世充背上了一个大包袱,甩都甩不掉。
眼看着局面越来越危险,王世充只能放弃了扩张的脚步,转而走上外交纵横的路子,从洛口仓拿出一小撮粮食,过河结好河北的窦建德,希望和窦建德构筑起攻守同盟,同时在两淮方向上,也开始反复对梁朝示好,试图提醒萧铣当初他和萧铣在江都时的愉快合作经历。只可惜南梁朝廷富庶,王世充实在拿不出什么可以让萧铣眼热的条件来交换。最后弄了半天,也只是换来南梁朝廷谁都不帮的姿态。
……
武德二年四月,结束了北周故地全部战事后、还休整了两个月的唐军,终于集结全部主力,踏上了出潼关东征的道路——当然了,出征的路线并不仅限于潼关陆路,因为唐朝掌握的河东地区,还可以直接在三门峡以东的地区,从河东渡过黄河威胁洛阳北面的孟津渡。
李渊依然采用了他起兵以来的一贯配置方略,把唐军分成两股力量:由次子李世民为右军主帅带领七万关中精兵,走陆路出潼关、直扑函崤道,麾下统领刘弘基、段志玄、张公瑾、徐世绩等将领。
以太子李建成为左军主帅,带领八万河东精兵,走水路南渡黄河在孟津渡登陆,包抄郑国国都洛阳以东的区域,切断洛阳与虎牢关、洛口仓之间的联络。麾下将领则包括了齐王李元吉、驸马柴绍,以及李建成一贯以来的几名得力臂助殷开山、去年才兵败后投降唐朝的隋朝降将屈突通。唐军左右两军总计出兵十五万人,规模远在王世充军之上。
王世充军第一反应便是选择了谨守各处要隘,但是很快发现这些举措都是徒劳无功的,反而被唐军抓住机会分割包围了王世充军相当一部分兵力——因为李建成部从河东直接渡河南下,而王世充军对水师几乎没有建设和重视,所以李建成的部队完全可以出现在西面崤函道或者东面虎牢关的背后,把王世充派往洛阳周边八险之地的驻军反而与洛阳分割开来。
唐、郑两军相持了两个月,终于,王世充那些外围险隘当中的守军绝望地发现了自己主公固守坚城、坚壁清野,没法派出援军来野战击退围困部队,所以出现了动摇和投降。李世民趁机突破了崤函道中大部分隘口,突进两百里,成功与大哥李建成会师。
崤函道陷落前,王世充心中还有最后一个幻想,那就是指望着南面的梁朝皇帝萧铣能够出武关道,截唐军后路,把潼关与新丰渡之间的道路掐断,直达黄河岸边。王世充之所以如此奢望,无非还是觉得自己要是真的倒下了,对于萧铣来说肯定不是好事——只要萧铣还希望坐山观虎斗,那么就会希望王世充和李渊多撕逼撕两年,让他王世充帮忙多放李渊一点血。
可惜,王世充的这种判断没有成为现实,梁军一点都没有出武关道的意思。绝望中的王世充只好一边继续坚守洛阳,放任唐军围城而不战,一边在洛阳被围之前派出信使招抚如今还在郑国控制之下的东方诸郡,让他们各自守备地方,同时把住虎牢关,不放唐军继续往东蔓延扩散。
自从李密被王世充消灭之后,王世充还是颇从洛口仓往洛阳城内运输了不少粮食的,满打满算也抢出来一两百万石存粮,所以如今的洛阳城若是被围困,要想饿死城里人的话还是颇为不易的,光靠存粮也能勉强撑个一年多。
然而,光能够坚守得久并没有什么卵用,战争从来不会靠死守取胜。发现指望萧铣无望之后,王世充在被围之前的最后一刻,派出使者杀鸡抹脖子地许诺好处,还把洛阳城内当初隋朝就留下来的宫廷财宝搜刮了一大波,由使者押运着送去河北给窦建德,让窦建德尽快出兵救援,还许诺了种种事后的重谢。
也活该窦建德此时志满意得,毕竟前一年他才刚刚干死了多年宿敌薛世雄,以至于窦建德这两年在河北发展得顺风顺水,几乎没有遇到敌手和挫折,唯一还能和他撕逼的、名义上依然打着大隋旗号的卢龙留守罗艺,也已经退出了半个幽州,没法和他抗衡。心越来越大的窦建德也看到了李渊吞并王世充之后对他的威胁,所以很干脆地出兵了。
当然,窦建德心里是不是真想救王世充,世人还说不清,谁知道他会不会就近观望,等王世充和李渊都精疲力竭了再就近捡漏也未可知——只要李渊始终以先和王世充决战作为首要目标,窦建德的援军就是毫无危险的。
然而,世上只有一个局外人知道,李唐大军在这个当口会选择围城打援,也就是不以歼灭王世充为首要目标,而是选择先和来增援王世充的部队野战破敌。
很显然,知道这一点的那个外人,就是大梁皇帝萧铣了,所以,他需要憋住气,比窦建德更晚出手。(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 笑到最后(最终章)
武德/开明二年五月。荥阳,汜水关。
号称二十万之众的河北雄兵,在夏王窦建德的亲自率领下,屯兵摆开。夏军远来至此,并没有经过多长时间的休整,此刻正在疲敝之中,士卒劳苦,体力耗竭,完全是靠着此前一股连胜带来的勇气在支撑,这种状态虽然也属于军心可用,但是谁都知道,如果锐气被打折了的话,很难想像背后掩藏着的巨大隐患。
窦建德来救王世充,可不是白救的。众所周知,此前窦建德虽然号称雄踞河北,却也不是说黄河以北的所有土地都在窦建德手里了。毕竟,东都洛阳本身就是北靠黄河的,若是王世充自己真的一寸黄河以北的土地都没有占据的话,那他定都洛阳也太危险了,岂不是相当于把自己的软腹暴露给别人,还任由别人拿着一柄利刃在那儿比划么?只不过,窦建德和王世充之间因为此前冲突不明显,加上窦建德又是流窜作战起家的农民军,所以世人很少去关注窦王之间那犬牙交错的边境具体是怎么划分的。
远的不说,在通济渠和黄河交汇的汴州对岸,就有两座州郡,也就是卫滑二州,此前一直是王世充的郑国的地盘,虽然在河北,却不属于窦建德。或许是因为这些地方事关大运河漕运河口的安全,在隋朝存续期间,一直是重兵防守的地段,本时空的历史上,当年杨玄感在黎阳仓起兵后,一直往北打涿郡,而没有南下东都。这一蝴蝶效应导致了隋朝朝廷在卫、滑这一运河门户地区的驻军比历史同期更强,所以窦建德也一直没有拿下来过。窦建德在这一地区控制范围的最南端,就仅仅是黎阳。这也是为什么前年薛世雄在河间郡被歼灭之后。其手下那些始终心向隋朝的官军残部可以轻易南下投靠王世充,就因为王世充在黄河北岸还是有那么一点桥头堡的。
卫州和滑州,是在最近这段时间,才落入窦建德手中的,当然了,这一易手并没有经过激烈的武力交战,而是两州的郑国守将提前得了王世充的交代:一旦夏王救援郑国的大军到来了,就立刻向夏王献城投降。卫、滑二州就是在王世充的行台尚书韩洪带领下投降的,其余还有一些地盘则是王世充从李密手上接收过来。一直没有建立起稳固统治的,诸如元、梁、管三州,也一并在窦建德进兵途中投降。
可见,窦建德来救援王世充,可不是来做兼爱非攻、大公无私的国际主义者的,人家也是一边吃着锅里的,捞足了出兵的酬劳,一边在旁边看着,专等李世民和王世充分出胜负来。然后他好等到至少其中一方筋疲力竭、另一方也半残的时候再下毒手。
李世民当然不傻,完全知道窦建德的算盘,唐军统帅层,见窦建德一派冒进急躁、贪功圈地的做派。决定一改此前的方略,才用围城打援的战术,痛击窦建德。如果可以消灭王世充的外援。让王世充知道守得再久也没人来救他的话,东都洛阳完全有可能和平劝降。
……
“殿下。夏军两个月内,从涿郡、河间等处赶到荥阳。期间攻下了五座州郡,还就地征发船只渡过了黄河。正是远来之后,疲惫至极的当口,窦建德完全是仗着我军与王世充对峙,无暇他顾,才有恃无恐,敢于如此强行军逼近。若是等夏军休整歇息,恢复了战力之后,再好整以暇坐观我军与郑军分出胜负,则夏军以逸待劳,定然立于不败之地。
为今之计,既然郑、夏两军都是不得不歼灭的对象,不如先趁夏军体力未复、疲惫不堪时主动击破。如此一来,虽然会让郑军得到坐山观虎斗、以逸待劳的机会,却胜在王世充此前可以坐守坚城,闭门不战,纵然要趁这个机,到时候也不得不打开洛阳城主动与我军野战,纵然我军消灭夏军后本身也虚弱一些,但是只要是野战,就不至于让王世充还有城池这个屏障可以凭借了,相当于平白省掉了攻城的辛苦,未必不能取胜。
若是不改变既定方略,非要先与王世充决战,则我军需要消灭的敌人总数并没有减少,还额外多了一道攻破洛阳坚城的损失,不可不差!”
同在荥阳附近的唐军大营里面,得了李世民授意的新降谋士徐世绩慷慨激昂,对着李建成、李世民兄弟陈述了这番道理,也让原本试图避免与窦建德直接冲突的唐军将领统一了思想——既然早打晚打都要消灭这么多敌人,而先打窦建德的话说不定还能省掉攻城的麻烦,而是全程打关中精兵擅长的野战,既然如此,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乎,就在窦建德到荥阳扎营的第二天,唐军就逼近了过来,一改此前以主力围困洛阳的姿态。窦建德心中倒是颇为措手不及,不过却也没太把唐军放在心上。心中的情绪,主要还是对唐军不上道的愤怒。
两军就在荥阳摆开军阵,荥阳附近出了汜水关之后,地势很是开阔,摆开三十万大军都没问题——当年刘邦项羽的成皋大战,也是在这处古战场,项羽要杀刘邦的老爹煮肉羹,刘邦假意请项羽分一碗爹的肉给他尝尝、最后撕逼撕完签了鸿沟为楚河汉界,这一切,都是发生在这一片土地上,也算是历史的巧合了。或许同样是历史巧合的是,李建成李世民兄弟的唐军,就占据了当年刘邦的西军位置,而窦建德的东军,就占据了当年项羽在成皋的大本营。
三十万雄兵划地为阵,展开了隋末内战中规模最大的一场决战。
唐军先以李世民手下骑兵大将窦抗率领轻骑远远突前骚扰夏军,窦建德见唐军主力没有压上,只是让数千骑兵远离主力来战。有心一口气灭掉这个诱饵,便以弓弩射住阵脚。而后主力中军压上反扑。窦抗不愧是李唐死忠,虽然战斗力没什么可圈可点之处。但是忠心与勇气非同小可,手下精兵也都是酣战死士,反复对着数十倍于己方的夏军中军主力冲杀五轮,己方死伤过半之后,才全军溃散下来——这番苦肉计一样的挑衅,演的实在太过逼真,让窦建德以为唐军士气不足,采取了没有留下预备队的全军压上方略。
唐军的坚韧性,显然超过夏军。夏军远来的疲劳根本没有恢复,完全是一口勇气吊着,此刻又被唐军调动起来,以一股偏师的损失为代价,换得夏军全部主力都跟着冲杀了数个时辰、体力消耗巨大。两军十几万规模的主力真正拼杀到一起时,唐军的体力优势就非常明显了。
血腥的屠戮持续了数个时辰,一开始谁都没能取得明显的进展,超过五万名士兵,在区区半天的血腥狂杀之中倒毙沙场。血肉泥浆四溢横流,让人不得不怀疑成皋大地就是一块血肉磨盘,一台史前凶兽级别的绞肉机。全面决战从午时一直杀到戌时,夏军才终于在全面的体力崩溃之下崩盘了。此前连连圈地圈得飘飘然的窦建德,才算是猛醒过来,可惜一切都晚了。
据说窦建德本人带着手下的骑兵部队一路东逃。逃到了一个地名叫作“牛口渚”的地方,才被唐军因为战马马力的优势追上合围。唐军伏兵四起。高呼“豆入牛口,势不得久”的谶纬谣言。动摇夏军军心,一番激烈的搏杀,窦建德本人身中数箭,坠马被俘,手下亲兵自然星散崩溃。
按照历史原本的轨迹,窦建德会被李世民俘虏后绑缚着送到洛阳城下,然后由唐军骂阵手们高呼着通知王世充,好让王世充知道他的外援指望已经断绝了,援军主帅已经兵败被擒。然后,绝望的王世充就该开城投降,跪地求饶,试图以无血开城换取一个体面的下半生。
可惜,历史到了这一步,显然出现了分叉。李世民和李建成的所作所为与历史同期没有丝毫区别,依然绑了窦建德去洛阳城下劝降、打击城内士气。可城内的王世充却没有第一时间投降。
按说,王世充也应该够绝望了,无非也就差那么一两根稻草,多年之后,根据王世充自己的回忆:如果当时再过那么个把月,她也就真投降了。
事实证明,王世充这一丝灵台清明的坚持,让他有命活完这下半生。因为,就在窦建德和唐军的荥阳血战之后数日,以逸待劳、休整了半年之久、全军严兵整甲的大梁朝廷,出兵了。东起徐州、济阴,中至南阳、襄樊,西含剑门蜀道,三十万之众的大梁精兵,以覆沧海而沃熛炭之势,全线北伐,赶在唐军主力血战过后最虚弱的那一刻,出现了。
从徐州和济阴西进的梁军,以来护儿为主帅,下有来整、秦琼、周法明等将领,十几万之众,逶迤而来,因为路途遥远,加上需要深入唐军控制区境内比较深远,所以李建成与李世民兄弟还能够分出主力去迎击相持。
然而,从南阳北上的梁军,选择了出中牟而越嵩山的路线,这条路线距离洛阳实在不能算远,而且此前洛阳南面背靠嵩山的一线本就不是唐军主要防范的方向,山区地形复杂,也不可能处处设防,因此这一路的梁军进兵的消息,几乎几天之内就突破了封锁线,被洛阳城内的王世充所知道了。
被围攻半年,几度以为自己快要完蛋的王世充,终于不打算玩心跳了,何况大梁皇帝萧铣还给他发来了一封很是恳切的劝降书,可以不计较他王世充曾经称帝的问题,希望王世充多想想两人当年在江都时的合作,并且只要王世充逊位,就给他实封封地、保证郑国公的爵位,子孙递减一等。
从南阳出兵的梁军主帅,乃是沈光,麾下也有十万之众,王世充没有再犹豫,既然他的大郑政权身处四战之地,天下四大军阀另外三家要讨伐别人都要经过他的地盘、既然他怎么都不可能逃脱亡国的命运,那还不如卖一个好价钱呢。
王世充举洛阳而降大梁,中原的局面天平,终于出现了剧烈的倾斜,向着有利于大梁的方向,彻底崩塌。
唐军自然是要和梁军血战到底的,不过刚刚激战之后的他们并没有余力马上发动新一轮的进攻战役,何况王世充投降之后,唐军就算速胜也没了威慑逼降的对象,为何还要速战血战、主动进攻呢?无数李唐宗室除了痛骂萧铣无耻之外,似乎并不能做别的立竿见影的事情。
然而这一切还没算完。窦建德被抓之后,唐军原本立刻派出了各路使者和小股偏师去河北之地,试图劝降窦建德麾下那些郡县。
可惜的是,同一时间,徐州的梁军也分出数万偏师北进河北,他们带去的带兵主将,正是前年兵败病死的大隋末代河北道经略使薛世雄的几个儿子,包括后来的不世猛将薛万彻。与此同时,大梁皇帝萧铣还和占据了辽东半岛和半个幽州的卢龙留守罗艺发去了很有诚意的劝降书和巨额的赏赐,许诺以允许罗艺终生镇守幽州、辽东全境,子孙递减一等的代价,换取罗艺承认归顺大梁朝廷、并且由大梁朝廷添兵助战,帮他收取还未到手的幽州剩余地界。
河北版图,在窦建德被俘之后,发生了剧烈的波动,刘黑闼之流的桀骜者当然不会甘心直接投降,依然会和试图占领他疆土的唐军、梁军、罗艺军反复激战,不过,这些都已经不是历史的主旋律了。
……
鸣凤三年年初,中原大决战终于分出了胜负,在王世充、沈光、来护儿、秦琼等各路大军的联合剿杀之下,连带着唐军因为常年出境作战、后勤越来越困难之下,外加此前与窦建德撕逼的时候就已经死伤了三四万精兵,李建成、李世民兄弟的十五万唐军,终于到了油尽灯枯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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