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商会全集.com》第2/153页


“小荔子没做什么呀,这不是……玩去了嘛!”大小姐仍在强撑。

“葛荔,老城厢这都闹翻天了,你还要撒谎?”申老爷子一双老眼逼视过来。

见老爷子叫她大名,且语气严厉,葛荔始知事态严重,声音嗫嚅:“我……我只是去看了一场好戏,有人杀那姓丁的了!”

“胡闹!”申老爷子几乎是在喝斥了。

“老阿公!”葛荔不服,撅嘴犟道,“我哪能就成胡闹了哩?不就是看场小戏么?姓丁的难道不该杀么?姓丁的是李鸿章老贼的狗,李贼双手沾满天国血污,他这死了,逃过一劫,难道就不该让这姓丁的补偿一下吗?姓丁的这为满清鞑子四处蹦?,东咬西吠,比其主子有过之而无不及呢,我天国志士,当人人见而诛之!”

“胡闹!”老爷子又是一声。

“你才胡闹哩!”小荔子来劲了,分别指点几人,“你,老阿公,你,阿弥公,还有你,柱叔,你们全都老糊涂了,你们全都苟且偷生,你们全都忘了天国血仇,小荔子……”连跺几脚,小脸血紫,“我瞧不起你们!”

“丫头片子,懂个啥?”申老爷子低斥一句,厉声吩咐,“躺床上睡个好觉,明晨早点起来,耽误老阿公大事体,小心你的屁股!”

“大事体?”葛荔眼珠子连转几转,变过笑脸,凑上来,语气巴结,“老阿公,啥大事体嗬?”

申老爷子嘴巴一撇,闭上眼去。

葛荔看向苍柱,转过来搂住他的脖子,声音柔软:“柱叔?”

“天国叛逆露头了!”苍柱出声。

“哪个?”葛荔的眼珠子又转几转,“天哪,难道会是老七?”

“什么老七?”申老爷子的老眼一下子睁开,半是嗔怪,“是你七阿公!记住,他在鲁家,就是茂升钱庄鲁老板宅上,盯住他!”

“小荔子得令!”葛荔欢快应过,扑扑扑三声,每人额头各印一吻,小鸟一般飞进香闺去了。

重重保护之下竟然受刺,丁大人震怒,责令上海道严查,亲自将如夫人送往英人办的仁济医院。如夫人胸前渗血,当即被送进急救室。丁大人在室外转来转去,焦急地等待。众多陪行人员,尤其是上海道台袁树勋及钱业公所的两大钱庄老板,润丰源查敬轩和善义源彭伟伦,更是诚惶诚恐。事情出在老城厢,且丁大人在钱业公所看戏遇刺,如夫人无论有什么闪失,他们就都吃罪不起。

急救室里却是另一番情景。洋大夫剪开旗袍,惊讶地发现不过是皮外伤,那枚飞镖刚巧插在腋下,被如夫人出于本能反应牢牢夹住,巨大的冲力及利刃伤的只是皮肉,血流不少,却无大碍。洋大夫松下一气,上些药水,连麻醉药也没让打,就着手包扎。

“Doctor,”如夫人问道,“医生,严重吗?”

洋大夫连连摇头,“一点儿也不严重,夫人,你太幸运了,不过是碰破一点皮。”

“Doctor,”如夫人小声央求,“医生,我想与你谈谈,只你一人。”

洋大人摆手,让两个助手退到旁边侧室,看向如夫人。

“我想让这伤势重一些。如果你对我丈夫讲出这个,我会非常感谢,并付你双倍费用。”

“为什么?”洋大夫急了。

“我太累了,想在你这里放松一时。”如夫人给出个笑,显出一脸疲惫的样子。

“明白了。”洋大夫也笑了,打出OK手势,麻利地将伤口包扎起来,让助手把她推进一间豪华病房,将带血的飞镖放进托盘,端到外面,用生硬的中文对闻声凑来的丁大人道:“你的夫人伤情重,要住院治疗,这是飞镖,请先生收好!”

众人面面相觑。

丁大人三步并作两步地赶到病房,见如夫人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绷带缠到胸部,仍旧昏迷不醒,心头一沉,不无伤感地一手轻握她的纤手,一手转动佛珠,口中念念有词。念叨片刻,快步出来,见警察局长刚好赶到,劈头问道:“凶手可有消息?”

“回禀大人,查清楚了,凶手姓陈名炯,党人,后晌以杂工名义混入公所,属下已封锁沪上所有城门、码头,全城搜查,同时照会租界巡捕房,让他们协助追捕,大人尽管放心!”警察局长急急应道。

丁大人点头应过,交代道台及众人几句,在众多侍从护卫下,前呼后拥地走出医院。

回到府中,丁大人将自己关进书房,一屁股沉坐于他的紫檀圈椅里,还没喘过气来,就瞥见堆在案头的一大摞材料,两道老眉立时锁成两只弓着身子的蜈蚣。

是的,他没有理由不郁闷。李鸿章仙去之后,作为李中堂的两大门生,袁世凯坐镇天津卫,上海滩自然应该是他丁某的地盘。然而,由京回来仅只半月,竟就在家门口发生遇刺之事,姓袁的在老佛面前该会如何措辞。连自家门口的事体都理不出头绪,老佛爷又作何想?

更郁闷的是这趟差事。日、俄为争夺东北三省制权在中国领地上大打出手,日方胜出,支持日本的英人趁势照会清廷,依据《辛丑各国条约》第十一款之规定,再次要求续签商约,以期在上海滩及长江沿线商贸战中获取更多惠权。因涉及南洋,朝廷派他与英人主谈,不料刚一接阵,对方就抛出一连串共二十四款修约议案,且议题之精准,之详细,之实用,之强势,完全出乎预料。在他看来,凡是商约,条款都应模糊才是。显然,英人此番是有备而来,且肯定听取了伦敦商会,尤其是香港商会、上海工部局的具体意见。为应对英方提案,他紧急召集上海滩各家行帮,尤其是钱业公会,要求他们尽快拿出意见,岂料十天之后,他们却拿出这么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真正让他心寒。

丁大人一宵未眠,翌日早起,正在院中晨练,襄办进来,待他收功,并足哈腰禀道:“大人,英使马凯先生又在催问,如何回复为好?”

丁大人黑起脸色,袖手回到房中,指着案上的材料说:“你看看,就这些东西,你说东,他扯西,根本没有定见,能拿到桌面上吗?”

襄办埋头看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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