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封印》第102/120页
便在这个时候,费妮丝雅温柔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说道:“你别急,索朗陀耶,先把这个喝了,嗯?”一面说,一面将半个水杯的生命之泉送到了他的口边。索朗陀耶大喜,二话不说地喝了一个干净。但他此刻耗竭过甚,半个水杯的生命之泉只是让他绶过气来,却不足以补回他耗损体力的二分之一。费妮丝雅见他盯着水杯底部,眼中露出了疑惑之色,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说道:“对不住,索朗陀耶。这一阵子我们对生命之泉的使用量过于庞大,可笑我竟然没多加留意……只这半杯,已经是我最大的极限了。”
索朗陀耶身子一震。想到最近费妮丝雅唤来的生命之泉,似乎都只进了自已一个人的口中,脸色惨白,说不出话来。卡鲁奇在旁说道:“这个很简单啊。爸爸生前教过她止血的法门,让她自己医自己不就成了?”
索朗陀耶大喜,一伸手便拾起了跌在地上的无量虚,说道:“佛姬,”却不意佛兰珂倒抽了一口冷气,仿佛见到了什么毒蛇猛兽一般,拚死命朝一旁滚了开去,叫道:“不,快些拿开!我绝计……绝计不再碰、碰这个……”一手按着胸口,喘息得极是痛苦。
众人浑没料到她在大变之后,会对无量虚生出这样强烈的排斥反应,又是着急,又是无措。索朗陀耶追上前来,将她牢牢地抱在怀中,朝文诺维投去了求救的一眼。这时节火水晶已然回到了艾诺维额头之上,他也已经醒转来了有那么两三分钟,事情始未看得分明,脸上现出了迟疑之色,说道:“我是可以唤来虚空之力,再藉由转嫁之法由你承接过去为她疗伤。只不过这个法子虽然省力得多,对你而言却还是……”卡鲁奇自告奋勇,大声说道:“我来好了!咱们的月系魔法练得虽然不怎么高明,有索朗陀耶在一旁看着,难道还出得了差错?”
索朗陀耶苦笑道:“这可不是临阵磨枪就能解决的事。艾诺维,这可得麻烦你了。”佛兰珂吃他抱在怀中,听得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商讨着如何解救自己,情知就算有艾诺维插手,对索朗陀耶而言依然危险至极,心痛如绞,暗自思量:“我有什么值得你救的?更别说是还得付出如此庞大的代价了。如若你有了万一,难道我一个人还活得下去不成?”言念及此,不知道那里来的气力,手中的培灵梭远远地抛了出去!
索朗陀耶骇然变色,想也不想便扑身而出;却是身躯沉重,才刚扑出便即跌倒,培灵校自他肩头呼啸而过。他急急捏动手诀,要想呼唤疾风。但身体虚弱到这步田地,匆忙中没想到手上还有一方无量虚可以使用,风来得既缓且微,根本阻不住见风即长、已然化作长鞭的培灵梭。这平台本是为了开采矿石才开辟出来的,范围本就不广。右手边是矿区,左侧斜面已是峭壁;佛兰珂使尽全力一掷,那红色的弹丸在飞掠的过程中化作长鞭,落在道路尽头滚了两滚,直直地坠入深谷之中。佛兰珂喘息着笑道:“这下子……你可就……没有办法了吧……”心神一松,就此晕了过去。
索朗陀耶眼睁睁看着培灵梭落入深谷,只觉得心脏都冻结了。万想不到几经艰难,费尽周折,好容易唤回了她清明的神智,却难道要在这个地方束手无策、看着她血尽而亡?不顾一切,将无量虚在身前展开,念道:“月之女神席拉蒂亚,水精……”文诺维叫道:“快些住手!你不要命了么?”飞身过来,劈手便夺。索朗陀耶此时那里争得过他,无量虚立时让文诺维夺了过去。他牢牢握着文诺维的手腕,喘息剧烈,叫道:“你别管我!若是连她的性命都不能救治,我学了这么些年的魔法还有什么意义?”艾诺维心想救得回来也还罢了,以目前这个状况,只怕那个还没救回来,这个倒先死了,无量虚如何可以给你?说道:“你别莽撞,待我再想想办法――”费妮丝雅也不知道哪一样法器有用一些,说道:“我下到谷底去,看能不能将那条鞭子找回来。”没等文诺维回答,便自消失了踪影。
索朗陀耶心想佛兰珂伤势如此沈重,多拖一刻就危险一刻,哪有那个耐性去等她找回培灵梭,眼看着无量虚抢不回来,牙关一咬:“就算没有法器也得试试,总不成这样一直放着不去管她?”松开了艾诺维的手腕,将佛兰珂抱入怀中,自顾自地捏起了法诀。
艾诺维微微苦笑,知道若是费妮丝雅遭遇到了如此重大的危机,自己也必然是这样的反应,在索朗陀耶身后坐了下来,紧紧地将他与自己贴在一起,展开了无量虚,说道:“你记清楚了:这只是救急,不是治疗。只等她稍微稳定下来便得收手。否则就别怪我使出重手、将你震晕了。”索朗陀耶双目紧闭,手诀颤动,也不知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没有,摇了摇头,正待呼唤虚空之力,忽然间听到尖锐的破风之声,自他们上山的小径那头传了过来,心下一怔:“是什么人运用了游丝回风之法,沿着这山径一路窜了上来?”抬起头来一瞧,当先映入眼帘的人,赫然竟是札南威!只见他和月烦地的凡坐在一方风毯之上,由小径尽头荡了进来。那小径虽然狭窄,但越往上去越形宽阔,已经可以容许风毯通过而有余。高山上风势虽然险恶,但札南威手上好几条长绳随手抛出,钉入山壁,凡手诀颤动,两个人合作无间,竟是将浮移多变的气流平衡得宛若平地,以是虽在风毯难以为力之处,也依然履险如夷地飞了上来。艾诺维大喜过望,立时捏散了索朗陀耶的手袂,说道:“快瞧瞧!这可该放心了罢?”索朗陀耶本有些摸不着头绪,睁开眼睛一瞧,大是错愕,双拳不自觉地握紧,说道:“妈?怎么你们会到这里来了?”
凡见到眼前场景乱七八糟,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至少爱子安然无恙,松了一口大气,跳下风毯,说道:“雷富尔那个混帐,轻信谣言,居然把咱们几个都给坑了进去,”才刚刚说到这个地方,便让文诺维给截断了话头,说道:“这些事不忙着说,先请你为佛兰珂治伤如何?”索朗陀耶对母亲的出现多所疑惧,一时间竟没想到这一层,心中忐忑,患得患失;双眼直直地看着母亲,竟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凡一见到爱子怀中的女子赫然竟是佛兰珂,怫然不悦,说道:“什么?要我救她?传承者,索尔,你们有没有搞错?这个丫头已经成了魔人啦,闹出了这么大的事端,连索尔自己都险些没了性命,”佛兰珂此刻已然命在日子,索朗陀耶哪有那个精神和母亲多加辩解,叫道:“妈!”声音里充满了焦切求恳之意。
凡窒了一窒,一时间竟是说不出话来。自从过了少年时期,索朗陀耶便从不曾向自己要求过任何东西,如今开口求请,却居然是为了这样一个臭丫头的性命;在昭城受人暗算的记忆尚在眼前,这口气教她如何咽得下去?踌躅间只听得札南威在她身旁说道:“就依了他罢。你没见那姑娘已经不再是什么魔人了么?”
凡偏过脸去瞧了他一眼,心头一热,脸上神色大见缓和,举步朝索朗陀耶走了过去,说道:“罢了,把她交给我罢。可从没见你急成这样过。否则还听不到你叫我呢。”
索朗陀耶见母亲答应出手救治,宽心大放,对她的冷嘲热讽也就没怎么放在心上。眼看着凡将佛兰珂抱了过去,盘膝坐定了,双手手诀展开,念道:“月之女神席拉蒂亚,水精莉罗恩娜,听从我的请求,将能量转借给我。月的能量宁静如宇宙,奔腾的潮水在子夜里歇息。溃决的返回原处,在漩涡深处重新开始……”她双手所戴的十个指环里头,有四个同时发出了银红相间的光芒,绷紧的神经乍然放松之余,突然间一阵头晕眼花,险些便呕了出来。
札南威在一旁扶住了他,将风毯掸了一掸,铺在地下,将他放倒在自己膝盖上头,一面抓过他的手来把脉,一面说道:“你自己身子怎么样了?为什么非得赶成这个样子,自己不晓得先医上一医?还幸亏我们来得及时……”他对索朗陀耶的脾气甚是明白,打了一个冷颤,不敢再往下多想。
索朗陀耶挂心着佛兰珂的状况,对父亲的问话浑没精神搭理;更何况耗损过钜,一时间也没有气力说话。一直过了小半个时辰,眼看着佛兰珂身边笼罩的光芒越来越是柔和,也越来越少波动,情知她的情况已经稳定了下来,这才略略地松了口气,转向札南威,问道:“你们怎么会赶到这个地方来了?难道……”满肚子都是疑团,一时间却竟不知道要如何开口。札南威眸光一冷,说道:“用预言魔法我过来的啊。赶到日光镇的时候,全镇搜寻你们的踪影,却竟然发现了一名女刺客,用什么琉璃镜在和一个叫亚拜罗尼的通消息。知道有人埋伏在这个地方等着对付你们,我和你妈急得马不停蹄,连早饭也没吃就赶了上来。雷富尔那个老小子,居然还敢说什么这是为了全世界的安危,不得不对我们多有得罪。哼,我管他什么全世界的安危不安危!他们要是敢伤了你们娘儿一丁半点,整个神官堰势不与他甘休!”
索朗陀耶听到这个地方,脸上才露出了释然的笑容。他本来颇有一点疑心,母亲在昭城出现得突兀,难不成居然也在这事变中插了一脚?追究之下才发觉是自己多虑了。雷富尔几人由于顾虑到“万一行动失败,可不能让艾诺维怀疑了索朗陀耶”,整件事一起始便没打算让索朗陀耶参予,连带着凡也就跟着蒙在鼓里了。他两人中的毒针其实和塔莫伊几个没什么两样,但雷富尔心中有愧,不免尽力救治;因而一群人在客房闹得天翻地覆之时,他两个硬是昏睡到人事不知。等到晚上九点多钟醒来,发觉人事大改,多方追问。雷富尔等人则由于发现佛兰珂原来竟是魔人,阵脚大乱。虽然还想避重就轻地把事情带过去,但这两人岂是容易打发的?雷富尔一想佛兰珂既已脱身而去,索朗陀耶、艾诺维也不是哑吧,这件事岂有可能真的再瞒?只得自承轻信小人之言,将大半的责任都推到了佛兰珂头上。这对老情侣挂心爱子的安危,浑没精神理会雷富尔等人的道歉,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赶到了日光镇再说。
他两人少年时相恋,睽远多年才再度聚首,当真是乍喜还惊,一方面甜蜜欢喜,一方面尴尬迟疑。但既然有了一个紧要的共同目标必须携手合作,而这一路由昭城赶来,又有尊职的小空舟驾驶为他们效力,则他两人有了整整一天一夜还多的时间可以商谈、共处,自然而然地生涩渐去。反正他两个连儿子都已经这般大了,再要害羞未免太迟了些。万想不到赶到此地来救到的不是儿子,居然是那个罪魁祸首的佛兰珂!
虽然,若往深处里去想,在这种状况底下救回了佛兰珂,也就差不多等同于救回了儿子了三”道理札南威固然看得明白,凡稍后也不是没有想到。只不过目下虽然在一发千钧之时救回了她的性命,昭城一役把事情闹得这般大,往后可不知道要怎么收拾。眼下没有心思去计较这许多,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在索朗陀耶弄明白父母赶到此地来的始末之时,费妮丝雅也已经找着了培灵梭、自谷底回返了上来。连同卡鲁奇自亚拜罗尼那儿取回来的护命绦,一前一后、交回到索朗陀耶手上。艾诺维瞧了瞧天色,朝索朗陀耶说道:“我们该出发了。”
索朗陀耶身子震动了一下,情不自禁地将眼光投向佛兰珂。这半日之间变乱纷起,他几乎都已经忘了自己此来是为了陪艾诺维去解日封印的了。大丈夫一诺千金,答应的事情自然无论如何也要办到。他这才想到自己方才为救心上人而不顾自己性命,根本上是已经将自己对文诺维乃至于吉托的承诺忘在脑后了,可对方对此并无一字责备,反倒竭尽全力来帮助自己,不由得既是感激,又是惭愧。当时无可推辞,立时站起身来。只不过在心上人伤重至此的状况底下远赴向天崖,着实的牵肠挂肚、万般地放不下心。费妮丝雅柔声说道:“你放心去罢。有我们在,她不会有事的。”
索朗陀耶点了点头,说道:“多有局劳了。她……”抿紧了下唇,欲言又止。费妮丝雅暗地里摇了摇头,知道索朗陀耶还不能明白:此时此刻,佛兰珂最见不得的人反倒就是他,就连为他转叙留言,只怕也于她的伤势大有妨害,但这话万万不能当着此刻的索朗陀耶之面说将出来,柔声说道:“等你回来,当着她的面再说不是一样么?我这儿只替你传达个一遍两遍,那可怎么够哩?”索朗陀耶笑了一笑,有几分沈重,有几分无措,抬眼瞧向文诺维,说道:“我准备好了。”
卡鲁奇一见他两人准备要出发了,也跟着跳了起来。却听得艾诺维说道:“你不用去了,留在这里休息罢。”卡鲁奇双眼大睁,问道:“为什么?为什么突然不要我去了?”声音紧张至极。他自己并不明白:实在是骇怕师兄不要他了。文诺维微微一笑,说道:“从这个地方到向天崖,还有九百公里左右的路途。我带着索朗陀耶上去,来回只要两天,换作是你,非一个星期以上莫办。你要我们将佛兰珂丢下这许久么?”
索朗陀耶听说行程可以缩短到只剩两天,心下暗暗地松了一口大气。卡鲁奇鼓嘟着嘴,本来还想再说,文诺维措了指他受过毒伤、包得密密实实的小腿,说道:“别跟我说这是皮肉之伤,带着它赶路会累死人的。到时候是把你丢在路上呢,还是叫我背着两个人走呢?”卡鲁奇本来还待再说,费妮丝雅伸过手来,将他拉到了一旁,柔声说道:“你不知道你师兄是在疼你么?山脊上冰天雪地,有什么好玩?他们早些回来,大家也好早些下山呀。茉咪不是答应了你做奶酪八宝填鸡,还有越橘鸽蛋泡芙的么?”卡鲁奇犹豫迟疑,瞅着她道:“你不会跑掉喔?陪着我等人喔?”费妮丝雅嫣然一笑,说道:“那是当然。要是他们回来得迟了,你就把好东西扫得清光,一样也不留给他们,这样好不好呢?”卡鲁奇粗声粗气,说道:“你真以为我有那么贪嘴啊?又不是三岁娃娃!”一面说,一面自己笑了。他也知道费妮丝雅是在哄他。虽然有些恼她把自己看得这般小,但妖精的年龄反正真的比自己大上许多,而他内心深处、又无法不觉得女性对他的这种纵宠真的挺受用。一面虽然叽哩咕噜的抗议,一面其实也就不再罗嗦了。
艾诺维架起索朗陀耶,朝在场中人都点了一下头,展开身形,宛若流星赶月,在险峻至极的绝壁之上,以着比飞鸟还快上两三倍的速度前进。除了上回在青禾镇上、让娃蒂带着跑步之外,索朗陀耶从未以肉身经历过这样惊人的速度;而,娃蒂带着他前进时是在夜里,远不像此刻的视野宽广。狼牙般的山脊、绵絮般的云层,尽皆不断自脚下飞掠过去。再怎么样心事重重,面对着如此绵延壮阔的天险,罕世难逢的经历,一时间都被吹得极远极远了。突然间”个奇特的念头掠过了脑中:“如若从这个地方跌将下去,就算有护命绦在身,怕也不免要摔得粉身碎骨?”
山羊坟场,其来有自。
他们从那矿区平台出发时大约是早上十一点钟左右,抵达向天崖时还不到下午四点。时间虽然已经缩短得不能再短,但索朗陀耶让他一路架到这个地方,虽说路上换了好几个姿势,仍然止不住手脚僵硬。文诺维慢慢地将他放了下来,问道:“你还好吧?”
索朗陀耶点了点头。虽然疲累已然入骨,但终于来到了日封印所在的地方,千古以来,怕只他一人有这个眼福了,如何舍得不四下张望。只见这向天崖地势奇特之极,向西的一整片峭壁光滑如镜,微微下凹,展开来的莫有二十公尺宽。峭壁前往外伸展出一小片弧形的平台――就是他们现在站立的这片平台,长有七八公尺,最宽的地方却才不过两公尺多。简直是一不小心,就可以让高山上的狂风吹下万丈深谷里去。从这个平台往上看去,可以清楚见到:那一片平滑如镜的峭壁上头,不知道什么人做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做的,由右而左、呈半个圆弧形状、整整齐齐地排列着一十二只巨大的乌鸦!
十二只栩栩如生、黑眼睛里光芒流转、宛如在照看着这片山脊的乌鸦!
索朗陀耶深深地吸了一口长气,看着这十二只一半呈金色、一半呈玉色、交错着呈弧状排列的乌鸦,呻吟似地说道:“这就是……日的封印啊?果然……和老师说的差不太多……”
在地封印解开之后,艾诺维已经到这个地方来过一次了,所以他并不像索朗陀耶那样、为这片奇特的景观所震慑,而是慎重地回过眼去,打量着已然偏斜的日光。这时节日弧的光芒约有三分之一打在向天崖上,再要不了多久,便会将整片崖壁都盖满了。他本能地知道机不可失,错过这个时段,只怕得等到下一个日落了,说道:“老师是怎么跟你说的,索朗陀耶?”
索朗陀耶仰望着那十二只乌鸦,说道:“光影有形,封印有锁。最容易凝聚光源的,莫过于镜子……”手指曲伸,一面计算着距离,一面说道:“所以要解日封印应该用水镜,而且是两面水镜造成的叠镜。如果我的计算没有误失的话,第一面镜子应该以每一只鸟鸦的眼睛为中心,约束住当下的日光……”回过身来,指向平台前十余公尺的半空中:“那个地方应该是接收点,也是你应该坐的地方;而,”再在艾诺维身前比出一个两尺七寸的距离:“这个地方应该有一面凹透镜,用来凝聚输送过来的光源,”说到这个地方,脸上露出了迟疑之色。心想要是方法错了,封印解他不开,那便如何是好?但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无论如何,总之是只有先解解看再说了。要是真的解它不开,大家再另作商议,也还不迟。
文诺维微微皱眉。内心深处,隐隐然觉得这个封印不应该解得如此笨重。但是除此之外究竟是如何一个解法,自己着实说不上来。当时一言不发,脱掉了上衣,在索朗陀耶指定的地方坐定了,以水魔法造成了两面镜子,先笼住了右首的第一只乌鸦。
索朗陀耶摒息静气,观察着接下来的后续反应,对于平台上山风刮得剽劲之极一事,便浑没半些留意。那当然、是护命绦护住了他的结果。否则的话,以他这样的血肉之躯陡然间来到了这样的高山之上,别说什么狂风不狂风,单以逼近于零的空气、冷洌至极的低温,以及大幅改变的气压……哪一样都足以整死了他。诚然高明的术者可以用各种魔法来保护自己,但现在的索朗陀耶可没这个气力。一直到来回看看乌鸦永镜与艾诺维之后,才留意到四周狂掠的云气有多骇人――而,在那种可以轻易将人肌肤都给刮裂的是风之中,艾诺维的轻松真可以说是令人发指。宛若一朵浮云一样地虚悬在半空之中,他并不曾使用任何的结界,只是风来到他身边就自动变得柔和了。日环那狼牙一般参差交错、积冰千里、一层层往外叠开的无尽山脊整个儿绵延在他身子底下,几乎仿佛这个人就坐在世界的顶端,,而他的沈静与庄重更让人生出一种错觉,以为他已经在那个地方静坐了万年亿年,已与这片亘古不变的山脊合为一体。索朗陀耶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停了一拍,情不自禁、要再一次想起吉托曾经说过的、语重心长的两句话:“艾诺维的出现,是这个星球的意志凝结而成的奇迹!”
才刚刚想到这里,他眼前光影微微一花,看出去的艾诺维居然变成了两个!索朗陀耶猛吃了一惊,定睛再瞧,这才发现艾诺维身旁那突然间多出来了的人金发灿烂,黄衫飘扬,赫然竟是日帝皇都!只因为日妖精速度快绝,索朗陀耶浑看不清他的移动,才会以为艾诺维突然之间变成了两个。而,除了发色不同、眼眸相异之外,这两个人一坐一站、虚悬在冷澈鲜洁、群莘拥蹙的万里高空之上,感觉起来根本就是一对光之妖精――皇都那对漆黑的眼睛朝着索朗陀耶霎了一霎,唇边似笑非笑,像是打了一个招呼,也像是没打招呼;朝艾诺维说道:“你别管我。活儿干完了咱们再聊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