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封印》第40/120页
啊费妮丝雅,费妮丝雅啊,我怀中的你是绝世的名琴,由于共鸣而许诺了彼此狂喜的心。
无穷无尽,无古无今;费妮丝雅啊,我灵魂里不灭的歌吟。
当音乐温柔地淹漫了他的肢体之时,一股清新的能量也慢慢地浇灌了他空乏的细胞。虽然过程行进得并不快速,而他受到的伤损又太惊人,但随着音乐持续不断的鸣响,他沉涩的双眼终于慢慢地活转了过来,僵直的四肢也终于取得了动弹的力量……
“看,看!他醒转过来了!醒转过来了!”一个兴奋的、激动的声音清脆地响了起来,一阵微风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里扑到了他的面前。那个熟悉的、亲爱的声音简直是贴着他的鼻子喊出来的:“赛拉飞尔哥哥,你清醒过来了吗?你听得见我吗?赛拉飞尔哥哥?”
娃蒂?是娃蒂的声音!即使神智还未全醒,这个声音他也不可能认错。赛拉飞尔勉力睁开眼来,试着想将眼前景物看清楚一些;但几乎就在他才刚刚睁开眼睛的同时,一串杂七杂八的陌生嗓子便迫不及待地加了进来:“赛拉飞尔陛下,你可醒过来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谁把你伤成这个样子?”
“赛拉飞尔陛下,你听得见我们吗?能不能说话?浮岛上头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那个传承者又到什么地方去了?”
“赛拉飞尔陛下――”
“好了啦!你们有完没有完?”娃蒂的声音很愤怒:“你们没看到他才刚刚醒过来,连话都还不会说吗?出去,通通出去!”
“这,唉,娃蒂,”一个女性的、温柔的、也很熟悉但一时间想不出是谁的声音在说:“你别生气呀!法王们只是……”
“我才不管他们想做什么咧!让赛拉飞尔哥哥把伤养好是最要紧的了!”娃蒂的声音听来仍然愤怒:“出去!有事等他好了再说!”
即使仍然处身于极度的疲累和伤病之中,娃蒂那种母鸡护小鸡的样子仍然使他情不自禁地想笑。却是笑容没能到达唇边,另一阵疲倦便已经席卷而来。昏昏糊糊中他仿佛听见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匆匆而去,一只软软的小手覆上了自己的额头;同时间另一串乐声抚慰地响起,很快地再度将他送入沉睡之中……
随着乐声一同笼罩下来抚平他的,还有一阵他近日已十分熟悉的、凉泌心脾的能量。双重效果使他睡得份外香甜。虽然仿佛还有恶梦,但梦中的惨呼号叫都被远远地隔开了,隔得只剩一个隐微的背景。
他是在另一阵乐声中再度醒来的。眼睛虽然尚未睁开,唇角却已情不自禁地微微牵出一丝微笑。乐器的声音他极度陌生――如何可能熟悉得起来呢?根本在此之前,这些乐器已有一万八千年不曾响动了。弹奏出来的乐曲他也从未听闻。虽然,歌词倒是熟悉的:在风妖精保存的卷宗里头,这些动人的词句他都曾经一一读过。更亲切的却是歌者的声音――都是他亲爱的朋友的声音啊!班斯扬,丽黎,孔忽,赫修,雅丝龙……
他们都来了!他欣慰地想:太好了,大家都没事,大家都复原了……
便在这个时候,他手上微微一紧,一双软软的小手紧紧地握住了他,一个清脆的声音带着哽噎响起,微微地发着颤:“赛拉飞尔哥哥,”娃蒂的声音又哭又笑:“你醒过来了!你没事了喔?你还痛吗?身上还难过吗?赛拉飞尔哥哥!”
他沉重的眼睛慢慢地睁了开来,足足有好一会子,眼前什么都还是模糊的。急于看清楚娃蒂的五官,他努力地闭了闭眼而后又睁开;那一对金色的瞳子被泪水濡湿得如此可爱,而她额前那一络格外醒目的红发几几乎拂上了自己额前……
不知道为了什么,一股子前所未有的暖意流过了赛拉飞尔心底,使他几乎连身边周流不已的乐音都忘却了。情不自禁地他五指使力收拢,想将娃蒂的手握得更紧一些,却是全身酸痛,四肢百骸使不上半点气力;他挣扎着要想起身,却立时被娃蒂给按住了。
“你还不能动呀,赛拉飞尔哥哥,”娃蒂又欢喜,又伤心,收回一只手去乱七八糟地抹着眼泪:“好好地养伤,一切等你复原了再说,好不好?我们都会在这里陪你的。佛兰珂帮了好大的忙喔,这几天真累坏她了。还有,你瞧,班斯扬他们也都来了,大家唱的歌都好好听喔!等你伤势都痊愈了,也唱给人家听,好不好?你一定要快些好起来喔!”
她叽叽咕咕地一直往下说,到底在说些什么,老实说连她自己都不是很清楚了。唯一知道的只是:她要让赛拉飞尔平静下来,不再挣扎,不再焦躁。而,自己所说的话显然有用得很。因为赛拉飞尔哥哥一直紧紧地盯着自己,眼睛连眨都不曾眨过……
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赛拉飞尔的眼皮终于慢慢沉重,慢慢垂下;握着娃蒂的五指迟疑着松了开去,他再一次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娃蒂怔怔地看着赛拉飞尔沉沉睡去,突然间悲从中来,本已止息了的泪水再一次泉涌而出。为什么?她在心底无声地呐喊: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为什么啊?
一只温柔的小手轻轻地放到了她的肩膀之上,打断了她无声的哀哭。
“娃蒂陛下,”说话的是风长老丽黎:“请不要再难过了。最危险的时候已经过去,王很快就会复原的。”
娃蒂偏过头来,看了看眼前这俏丽的风妖精一眼,无声地露出了一丝苦笑。你不懂,她在心里低喟:丽黎呀,你什么都不懂!但这又怎么能够责怪你呢?这种事只有火妖精才能明白呀。最低限度,在目前的这个阶段……
完全不知道娃蒂心里想的是什么,丽黎温柔地加深了她的劝慰:“出去走一走、松口气、散散心罢,娃蒂陛下?”她柔和的声音听来真像在唱歌:“这些天来不眠不休地可累坏你了!”
“我……”娃蒂瞧了赛拉飞尔一眼,忍不住低低地叹了口气。缓缓从床边站了起来,她迟疑地朝外头看去。虽然百般担心身前躺着的这个人,但是……出去走走会好些罢?我需要好好地静一静,好好地想一想……
“那……”她怔忡地看了看赛拉飞尔,瞧了瞧丽黎又瞧了瞧雅丝龙:“那,就请大家多费心了,我……”她艰难地吞了一口唾沫,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他,他……”
“放心去罢,娃蒂陛下,”丽黎的声音里这一瞬间已经充满了感激:“我们会好好照顾他的。他真的不会有事!”
娃蒂脚下踌躇,到底还是走出了这片厅子。由于风妖精是最不爱狭窄空间的妖精,赛拉飞尔养伤的地方并不是寻常的房间,而是法王塞当临时命人加工、在屋顶平台上搭将出来的一片大棚子。所有的陈设固然锦帐绣褥,华丽万般,却单单是没有墙壁。眼看着娃蒂迟迟疑疑、半天才走到大厅边缘,佛兰珂再也忍不住了。
“我陪陪她去!”她说,匆匆提起裙脚便往外赶。经过几位法王的时候,只深深地点了下头算是招呼。
“娃蒂,”她喊,在花团锦簇的园子里追上了对方:“娃蒂……”
娃蒂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看了佛兰珂一眼。这位索摩族的女祭司神色憔悴,显然在过去那几天里为了医治赛拉飞尔透支了太多的精力;然而她一对美丽的蓝眼睛温柔地注视着自己,显露的依然只是不尽的关怀。娃蒂心下感激,却只能长长地叹了口气。
“请你……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好吗,佛兰珂?”她轻轻地说。不是有意要欺瞒这个已经成为自己好友的少女,而是……她清楚地知道:有很多的话,是她说了对方也不会明白的:“对不起。”
“呃……”佛兰珂说不出话来了。不知道为了什么她有一种强烈的感觉:眼前的娃蒂和她们初初相识的时候――不一样了。是因为火的封印解开了的缘故么?她给人的感觉是……嗯,一夕之间长大了。并不是容貌五官有什么更改,仅止是……她原来的天真不复存在,变得更沉稳,更凝定,也更厚重。不,不止是这样。除了这些之外,她眉宇间还多了一些什么,一些她说不出来是什么的什么……
“那……”她不大放心地说:“好罢,可别在外头呆太久了?你知道你真的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