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封印》第74/120页
当鸟群的翅膀被劲风拂乱,晶莹的泉水在冰霜中展现歌喉,且火光因不同的颜色而颤抖;沙帝斯啊,那就是行动的时候!
――魔导书,第一章 第一节
“这上头说了些什么啊,艾诺维?”娃蒂好奇地问,本能地知道:他现在所要做的事非比寻常。艾诺维沉沉地闭上了双眼,两道英挺的浓眉因尊心思索而皱了起来。
“当鸟群的翅膀被劲风拂乱,晶莹的泉水在冰霜中展现歌喉……”一字一字地重覆着石板上那如诗如歌的句子,他眉眼间的困惑有增无减:“我不明白……这太不可思议了!泉水在冰霜中展现歌喉,且火光因不同的颜色而颤抖……是这人早已料到封印必有松动的时候,散逸出来的能源会因此无法稳定、经常失衡么?让沙帝斯们在看到这些徵兆的时候采取行动……”缓步走入了神殿之中,他在那具巨大的石棺前沉默了许久,好半天才长长地吐出了一口长气。
“听取我的意志,接受我的命令……从火妖精手中取来生命之石,”低声复述着石棺上镂刻的字句,他情不自禁地举起了右手,碰了碰额上的火水晶:“当彩虹之月在夏至的晚上升起,让传承者恢复意识……”
“艾诺维!”娃蒂憋了老半天,这下子再也忍不住了:“这一切你自己都记得吗?我是说,从沙帝斯他们放你出来以后?”
“不是――很清楚。”艾诺维沉沉地说:“有一点像镜子吧,我想。看到什么都能够反映,但是无法记忆。我开始拥有感觉,有了反应,是在火封印解开之后。而后……”说到这个地方,他身子剧烈地震动了一下,一个在此之前从不曾出现过的想法,陡然间浮了上来……
这么说是每解一个封印,我就得到了一部分的记忆,以及心灵的能力?但是这怎么可能呢?那些是“我的”记忆,“我的”能力呀!当初设下封印的人从什么地方取得了这些东西?又是如何将它们和封印混在一起的?而且为什么是我?为什么选择了我?
他近乎视而不见地盯着眼前的文字,脑子里风车一样地乱转。“让传承者恢复意识”?”传承者”?传承者……顾名思义,他认定了我是继承他意志的人了?可这个人会是谁呢?能力如此强大,设计如此周详,我不相信呼荷世界有谁能够做到。吉托师父也许勉强可以封住两个到三个,还非得有强大的法器和伙伴相助不可;另外就是……就是……
想到这个地方,一股阴暗的波动自他脏腑深处炸了开来,痛到他陡然间完全失去了意识。娃蒂惊叫着扑了上来,一把将他紧紧地揽进了怀里,又亲又摇的,好半天才见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可吓死我了,艾诺维!”娃蒂又哭又笑:“发生什么事了呀,怎么好端端突然昏了过去?是不是……嗯,”她咬了咬下唇,本来想问“是不是想起了什么”,生怕这话出口会惹出什么不良的反应,句子已到了看尖,硬生生又吞了回去。她本是直肠直肚、绝无心机的人,但这些时日以来多历忧患,性子无形中沉稳了不少。
艾诺维困惑地摇了摇头,显然也没弄清楚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恐怕是……有一些记忆是他还不能掌握的,是仍然远在他的意识之外的罢?仿佛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隐藏在不可知觉的什么地方,他目下虽然还远远地站在漩涡之外,却是只稍稍朝那个方向看上一眼,便觉得自己即将被它吞没……
赶紧又摇了摇头将那意象甩开,艾诺维倾身向前去亲了娃蒂一下,说道:“你别担心,我没事的。只不过……”话声逐渐转让,又已经陷入了沉思。
此后的三四天里,艾诺维大半的时间都是这个模样。娃蒂知道他在尽心竭力、拼凑自己有限的记忆,要想追出一个来龙去脉,半些也不敢吵他。只在需要的时候离开山谷,弄点食物来让他吃了。她深知艾诺维自从能够开口说话以来,对封印一事便只有排斥,从来也不曾站在“理解”与“接受”的角度来思索这件事情,遂致于狂乱愤怒,伤人伤己。如令能够柔和下来,无论如何总该是一件好事罢?
到得第四天午后,艾诺维数日思索,除了自己出世后的种种事件想得更明确了之外,其余诸事却仍然一片混沌,忍不住挫败地叹了口气。为了转移心绪,他拿起了风之竖琴,随手弹出了几个音符,却便就在这个时候,看见娃蒂头颅转动,露出了倾听与好奇的神情,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有人……在使用召唤魔法,呼唤火妖精。”娃蒂的大眼睛滴溜乱转:“还蛮近的耶!艾诺维,我们去看看好不好?”
艾诺维嘴角露出一丝纵容的苦笑,说道:“人家呼唤的,不会是火妖精王罢?”
“火妖精王也还是火妖精呀,对不对?你们索摩人就是规矩多, 嗦!”娃蒂皱着小鼻子,伸手将艾诺维从地上拉了起来:“陪人家瞧瞧去,好不好?就当是散散心嘛!”
看见艾诺维露出一丝“随便你吧”的笑容,娃蒂高兴地抱紧了他。三秒不到的时间,他两个已经随着一记闪电,移向了咒禁谷东北方向百余公里的一处兵营了。
若在平日,这营区想必是齐整而威武的,但此刻却只剩得满目狼藉――熊熊烈火冲天而起,半数营区都已卷入了烈焰之中;几匹战马狂嘶着乱窜,更多的却已经倒卧在血泊之中。两小队人马在横七竖八的尸首堆中互相攻伐,战况极是激烈。但这两批人双手都戴着护腕,护腕上清一色镂刻着坦多玛王国的纹章。娃蒂吃了一惊,叫道:“怎么自己人打起自己人来了?快些住手!”喝声中双手齐出,两股火焰形成的洪流朝前飞卷,逼得那两批人各自向后退开。
右手边那只剩得三个人的小团体中,一名中年男子快步迎上前来,叫道:“小人惶恐,没想到竟会惊动了娃蒂陛下。陛下远来辛苦了!”单膝点地,脸上神情虽然充满感激,可又不安之极。
娃帝咦了一声,认得此人正是去年七月、她和赛拉飞尔、坦多玛等人前往咒禁谷“阻止魔王复活”时为他们带路的魔导师狄凡夏,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们大家为什么……”狄凡夏朝对方那七八人指了一指,急道:“他们是被负能源侵入了的魔人!小人刚开始也没弄明白,只晓得几个人为了点鸡毛蒜皮的事吵翻了天,然后就开始一群人吵薪饷不够,位阶太低,说什么要占据山头,自立为王;不由分说先暗算了指挥官,然后就莫名其妙地杀成一团。一直到砍出蓝血来了以后我们才发现……”瞧了烧得乱七八糟的军营一眼,急道:“陛下能不能让小人晚些再加以解释,先把这些火给收了?再烧下去就要波及森林了,那个后果可是不堪设想!”一句话还没说完,娃蒂已经不见了踪影。
艾诺维听得“砍出蓝血来”几个字,微微地眯了眯眼睛,闪电般掠到那七八名眼见对方来了有力的帮手、正准备开溜的魔导师中间,同时间发出了七八枚风刃。随着同时响起的七八声惊叫,空气里标出了七八股殷蓝的血水!
眼见狄凡夏的话语获得了证实,艾诺维那澄绿的瞳孔蓦地里收缩,一股不知打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强烈的憎恶与杀意,就在这刹那间刀锋一样地切入了他的意识。他连想都不曾多想,空气中已经卷起了一道无比强劲的真空涡流,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弹指间将这几名魔人全斩成了数段!
娃蒂吃了一惊,带着尚未完全收入掌心的火势起了回来,叫道:“怎么了,艾诺维?为什么突然间下了这么重的手?”艾诺维看着七八具逐渐仆倒的尸体,神情有点茫然,说道:“我,我也不明白。只是突然觉得这些人非杀不可。好像,好像……”娃蒂知道他必然是又想起了什么,却是不敢催促,只专心地打量着他。却听得一声压抑的啜泣从旁边响起,越哭声音越大。狄凡夏老泪纵横,一面收拾尸首,一面情不自禁地数落:“瓦雷夫,文登,凯林,卢尔贝……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前两天坦多玛法王陛下才通令全国,教大家留意负能源的入侵,你们还大声哄笑,说是绝对不会有那样的事,那知道……大家伙儿为国效力,本来是咱们份内的事,陛下可从来没亏待了咱们。就算有时候吃吃长官的排头,那也,也只能说是人生不可避免的经历罢啦。怎么就这样经不起考验,变成了什么魔人,多少年的同袍这样子自相残杀……”说到这个地方,陡然间跳了起来,指着艾诺维的鼻子,破口大骂:“是你!都是你!这一切都是你惹出来的!有本事解那些牢什子的鬼封印,怎不晓得把那些负能源想点办法?闹得天下大乱,人心惶惶,你这臭小子开心得很吗?还跑到这里来装英雄、逞威风,我老头子可半点不烦你的情!对不住,娃蒂陛下,我老头子可不是在说你。”
娃蒂哭笑不得。眼看狄凡夏对自己说了这么一句之后,又将炮火指向艾诺维,继续开骂;艾诺维神色僵滞,下巴绷得死紧,知道狄凡夏这一番话,实已攻入了他心中的痛处,当下再不迟疑,抱紧艾诺维便展开了瞬间移动,只一眨眼便自狄凡夏身前消失了。但这名五十余岁的老魔导师余怒未息,依然对着空气吼叫不已。
“好了好了,队长,”他身后那两名劫后余生的魔导师一面抹泪一面说:“那传承者已经跑得连影子都看不见了,再骂也是白马。咱们接下来倒是该怎么办呢?该尽快把今天发生的事变报上去吧?”
狄凡夏叹了口气,看看已经烧得七零八落的军营一眼,说道:“营里的通讯水晶都已经不能用了,我看咱们先到村子里去吧。大家伙儿身上都受了不少伤,也得好好地医上一医。还要跟村子里的人说上一声,请大家帮忙收拾善后……”说到未了,声音又已哽噎。
那两名魔导师知道狄凡夏的妻子在村里开了家小小的旅馆,供吃供住,还有通讯水晶的设备,全无异议,找来几匹安静下来了的战马,三个人朝村里驰去。营区离村子其实不远,十公里的路程转眼即过。
这种已经到了国境边缘的小镇,说实话也不会有太多旅人经过,反倒是边境警备队的队员常在休假日到村里来玩。再有就是狄凡夏的女儿茉咪,是个尊职的小空舟驾驶员,常会顺道带着长途旅行的客人到自家客栈来打失落脚。三个人才进了村子,便见得旅舍旁的空地上歇着一艘小空舟。狄凡夏知道是两个月没见面的女儿回来了,心情虽然沉重,却也忍不住露出了一点笑容。
这名五十五岁的老魔导师那里能够想象,女儿这回带回家来的客人,居然彻底改变了他们父女的后半生?进得门来满屋子都是生人,一时间眼花撩乱。其中有高大英俊的棕发男子,有长得像土拨鼠一样的小老头,有一脸大胡子的年轻人……但最最吸引他注意的、却是他曾经见过一面的、坦多玛法王陛下的千金、佛兰珂小姐!
第七封印
第 4 卷
第十二话 质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