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爱我实体版作者艾米》第97/100页


  她被韩国人上了一堂政治课,上得又羞又气,又没话反驳韩国人,越发痛恨小温,也越发替前夫着急。其实她心里很明白,她急的并不是他有没有能力付抚养费,而是他的前途。他这一生,似乎就是在事业上有点热情,爱情啊家庭啊什么的,都是他人生的任务和点缀。如果没有爹妈和满家岭的压力,他这辈子不结婚都行。他结婚就是为了放下包袱,尽快满足他爹妈和满家岭的爷们,然后一门心思去干事业。
  可以说,他在事业上是很一帆风顺的,还从来没栽过,这样的人,一旦栽了,很可能会一蹶不振。
  她曾暗中希望他跟她离婚之后会倒霉,但不是事业上倒霉,而是爱情和婚姻上倒霉,最好是让他再也找不到像她那么好的女人,甚至找不到女人。如果他真的跟小温结了婚,那就希望小温是个泼妇,懒妇,邋遢妇,不会生孩子,也不照顾他的饮食起居,那样的话,他说不定会后悔跟她离婚。
  但如果他事业上栽了,那就超出她的恶毒用心之外了,她对他的事业没有怨恨,虽然他忙得顾不上她和孩子,但她早就习惯了,并没抱怨,她不满意的,是他借事业之名,待在实验室跟小温在一起。如果他待在实验室,只是为了纠正小温的假数据,那么她也没什么怨言了。
  她立即给他打了个电话,想把跟小温和韩国人的谈话告诉他。
  但他很不耐烦:“我没时间听你聊这些婆婆妈妈的东西。”
  “这不是婆婆妈妈,是跟你实验室有关的事。”
  “我的实验室,要你管什么?”
  “我这是为了你好!”
  “你为了我好,就别来打搅我,婚都离了,怎么还在……”
  她气晕了,摔了电话,在心里咒道:你死到临头了,还这么凶,真是猪头煮熟了,牙巴骨还是硬的。我看你也就是在我面前凶,人家韩国人一封揭发信,就可以要了你的小命,你凶个什么呀,好心讨不到好报,你倒霉活该,我在一边看你的笑话。
  姐姐听了她的汇报,呵呵笑起来:“好,咒得好!这人太不知好歹了,该咒。妹,你已经做到仁至义尽了,别管他了,让他去倒霉吧,了不起咱们放弃对他抚养费的指望就行了。”
  真像是上天有眼一样,她刚下决心再不管他的事了,桃花运就找上她的门来,是丁丁的班主任,姓马登。她听女儿说过马登先生,当时只觉得这个姓很好玩,脑子里出现的是一个脾气不大好的老男人模样,所以没怎么往心里去。
  结果有天马登先生通知她到学校去开家长会,她按时去了学校,发现不是全班集合性的大家长会,而是一对一的恳谈会。马登先生也不是脾气不大好的老男人,而是个英俊年轻的男人,很像某个电影里的一位英语老师,她忘记那个电影叫什么名字了,只记得德鲁・巴里摩尔在里面演一个记者,装成学生到一个高中去卧底,与那位英语老师双双坠入爱河。
  她看那个电影的时候,就挺喜欢那个男演员,很文雅,眼神有点忧郁,爱得很真诚很执著,是她喜欢的类型。不过她老早就过了追星的年代了,所以没费心去搜寻那个演员的信息。但今天突然看见马登先生,又让她想起那个演员,十分惊讶。
  她没想到这么英俊潇洒的年轻男人会在小学教英语,想当然的有点同情马登先生。但马登先生显然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在小学教书有什么屈辱的地方,很热爱自己的本职工作,先跟她用汉语谈了一会中国,说自己曾在北京待过两年,在那里教英语学汉语,还学京剧,然后拿出丁丁的作文给她看,说:“我很担心,想跟你谈谈。”
  她看了丁丁那篇作文,居然是写她离婚的事的,说知道父母离婚了,但妈妈不告诉她,瞒着她,她很替妈妈担心,怕妈妈因为离婚而感到羞耻,因为中国的女人都为离婚而感到羞耻。
  她震惊了,丁丁是怎么知道父母已经离婚的?又是怎么知道中国的女人为离婚感到羞耻的?这个小人儿,脑子里装的东西太多了,不知道是从哪学来的。
  那天的家长会,本来预定十五分钟,但马登先生跟她谈了差不多一个小时,不光谈了女儿和女儿的作文,也谈了她的离婚,中国女人对离婚的看法,中国社会对离婚女人的看法,中国的英语教学,美国的汉语教学,京剧,饺子,长城,出国,等等。
  后来她跟姐姐说起这事,姐姐笑着说:“丁丁是不是从电影里学了一手,在帮妈妈介绍男朋友哦?我这是先生的赶不上慢养的,在做媒方面要输给丁丁了。”
  “这孩子,人小心大,乱点鸳鸯谱,人家马登先生才多大,刚三十出头吧?又没结过婚,会看得上我这样的人?”
  “美国人才不管这些呢,他们要的是在一起开心,有共同语言和兴趣爱好。你们都是学英语出身,又都在中国教过英语,他对中国文化又那么感兴趣,我觉得丁丁这个媒做得好。”
  “人家肯定是一时的兴趣,等过了这阵,还不是就算了。”
  “你不要抱着个‘白头到老’的教条不放嘛,一开张就在考虑这人能不能跟你白头到老,其实白头不白头,到老不到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在一起的时候要开心,不然吵吵闹闹过日子,还没老就白了头了。”
  4
  一旦打破了“白头到老”的神话,丁乙的生活变得简单明快了,不然她会挖空心思探讨比尔(马登先生坚持让她叫他的名,而不要叫姓,说他的姓令人崩溃)的动机和意图,到底是一时的新鲜,还是有长期打算。
  而长期不长期这种事情,不探讨一辈子怎么可能得出正确的结论?
  比如她的前夫满文方,当初她最关心的就是他爱不爱她,能爱多久,会不会跟她结婚,婚姻能否维持一生一世。她当然是确定了他会跟她白头到老才决定嫁给他的,如果那时她就知道终有一天他们会离婚,那她根本就不会嫁给他。
  结婚之后,她所做的一切努力,就是向着白头到老迈进,仿佛半途离婚就彻底否定了她这一生一样。
  为了白头到老,她那么紧张他,怕他被人抢走,他的一丁点冷淡都能最深地伤害她。
  那样的日子,过得真沉重。
  她现在已经想不明白,为什么总要追求白头到老呢?或许她从来就没想明白过,就是觉得爱情和婚姻就等于白头到老,不能白头到老,就不算爱情,就不是幸福婚姻,一生就过得不值。
  也许这是人们证明自己的一种方法,向世界证明自己,也向自己证明自己。
  也许人的一生,都是在证明自己。证明自己的价值,证明自己存在的意义。
  上学的时候,我们争取入队入团,争取当干部,争取考第一,都是为了证明自己。被人接受入队入团了,当上干部了,考上第一了,自己的价值就得到了人们的承认。
  等到大学毕业,找工作又成了证明自己、得到他人认同的一种手段。她在国内的时候,找工作算是比较一帆风顺的,虽然不是什么肥缺,但还算不错。
  但你在一个领域得到承认,不能代表你在另一个领域也同样得到了承认。
  比如找对象,就不能用找份好工作来代替。
  你找了一份很好的工作,成了女强人,你在工作和事业领域得到了承认。但那不等于你在爱情和婚姻领域也得到了承认,你还得在爱情和婚姻的领域里打拼,求得某人的承认。
  这个承认可以是短期的,也可以是长期的。
  那么人们总希望自己的婚姻白头到老,是不是希望能找到一个人,他一生都承认你认可你呢?
  一对白发苍苍的老人,手挽手在路上散步,那就等于是一幅活动广告:看哪,那对老人,多么相亲相爱!
  翻译成现代汉语,就是:看那个女人,她得到了一个男人一生的承认和认可,可见她是值得人爱的。
  而如果你跟配偶中途离婚了,那就等于在向世人昭告:看那个女人,连一个男人都拢不住,她能好到哪里去?
  男人成了衡量女人的砝码。
  现在她从“白头到老”的迷雾里跳出来了,终于看清了自己,看清了周围的人,也看清了这个世界。
  她的价值不需要任何男人的爱情来证明。她就是她,可爱就可爱,不可爱就不可爱。获得一个男人的爱,她的可爱值不会提高;失去一个男人的爱,她的可爱值不会降低。
  男人不是砝码,他不是用来称量女人的,他有自己的头脑,有自己的看法和爱好,而且他的看法和爱好经常是错误的,至少不是百分之百正确的。他爱上谁,不爱谁,并不完全是由这个“谁”来决定的,男人有他自己的看法。世界上有很多好女人离了婚,甚至被她们的丈夫抛弃了,但那不等于她们不可爱,只是她们的丈夫不再爱她们而已。也许从来都没爱过,但那又怎么啦?照样不改变女人的价值。
  她决定从此享受生活,让“白头到老”靠边站!如果跟谁白头到老了,她不会反感;如果没跟谁白头到老,她不会难过。
  一切顺其自然。
  比尔看上去很文静,像个成天手捧文艺书籍静心阅读的主儿,但其实很好动,骨子里充满活力,几乎每个星期都有安排,最开始大多与中国有关,比如邀请她去学校参加食品义卖,家长们有的烤蛋糕,有的做点心,拿到学校门口去卖,为班级募捐。
  她也去了,卖的是自己手工做的水饺,很受欢迎,为丁丁的班级募到了十几块钱。
  后来比尔又邀请她向学生们介绍中国的端午节,她使出浑身解数,和丁丁一起花了很多时间,收集图片,写演讲稿,做幻灯片,让丁丁的同学们大开眼界。
  然后比尔就开始引进美国文化了,邀请她们母女去看棒球赛,有本市球队参加。比尔是本市棒球队的拥趸,只要有比赛,都要想尽办法去捧场。
  但她一点也不懂棒球,为了不显得太外行,她专门上网去搜寻了有关信息,不仅了解了本市棒球队的历史和丰功伟绩,还初通了一点棒球比赛规则。
  到了赛场上,比尔和丁丁大声呐喊,激动异常,她虽然没那么激动,但受了两个家伙的影响,也非常兴奋。
  还有音乐会,还有郊外远足,很多很多的花样,几乎每个周末都有安排。她从来没这么放肆地玩过,年轻谈恋爱的时候都没有过。现在好像返老还童了,仿佛在弥补若干年前的不足。
  姐姐跟她开玩笑:“妹,真羡慕你,搞得我都想离婚了。”
  她不好意思地说:“我是不是玩得太疯了?论文都没写完。”
  “论文什么时候写都行,但爱情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
  “这是爱情吗?”
  “当然是爱情。是不是还觉得一定要白头到老才算爱情?”
  “呵呵,早不那样认为了。”
  “你跟他在一起开心,那就是爱情。你不觉得你很开心吗?我觉得你最少年轻了十岁!”
  “我真的很开心,而且不操心这种开心能延续多久,或者有没有结果。”
  “如果操心,那就不开心了。”
  “真没想到我的生活也可以过得这样轻松自在!”
  连女儿都注意到了她的巨大变化:“妈妈,你以前没有生活,现在才有。”
  “为什么说我以前没有生活?”
  “你什么都不干吗,就是上学、做饭、照顾我、照顾爸爸,没有你自己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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