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藤萝全集》第12/83页


当天下午,朝夕就失踪了。

开始都以为朝夕肯定猫哪儿玩去了,不会跑远,至少不会跑出大院。直到天色渐黑,阿珍和陆蓁寻了几个小时没有寻见朝夕这才慌了,樊世荣下班回来得知朝夕不见了大发雷霆,警卫队四处询问,获知一条重要线索,下午三点多的时候樊疏桐曾领着朝夕出了军部大院,出去后就没有再回来。

陆蓁当即瘫了,脑子里马上闪现樊疏桐的笑。

樊世荣也意识到情况不妙,连忙召集人出去找。一直找到深夜,连寇振洲都帮忙出动了警卫,还是没有朝夕的下落。

晚上十一点多的时候,樊疏桐晃悠悠地从外面回来了。樊世荣找他要人,他倒两手一摊:“你把我关起来吧,朝夕被我送她爹那儿去了,她应该回到她亲爹的身边。”说着还指着樊世荣的鼻子,“你――不是她爹!”

樊世荣一巴掌甩过去。

樊疏桐踉跄几步,差点跌倒,一摸嘴角,都出血了。他一点也不怒,嘴角向上一扬,笑得很邪气:“这都是你该得的!”说这话时他的眼睛是看着陆蓁的,补充一句,“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你明白吗?”

陆蓁瑟瑟发抖,号啕大哭起来:“朝夕――”

(1)

人生的很多事就是这样,一念之差的代价往往是万劫不复。那时候的樊疏桐还不能理解什么是万劫不复,他不会想到,年少轻狂犯下的错也许会让他用一生来忏悔,等他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在深渊了。

而带着朝夕准备离开的邓钧突然被大批武警包围时,他也没有意识到他犯了个愚蠢的错误,首长的女儿岂是说带走就能带走的?不过邓钧被抓到的时候,并没有反抗,只是惶恐地跟武警说:“我是她爹,我是她亲爹……”反反复复,他只有这一句话。

至于他是怎么被抓到的,朝夕跟亲爹之间发生了什么,至今无人知晓。人们只知道,朝夕被带回来后,整个人都变了,不哭也不闹,安静得骇人。原本个性很活泼,现在一下子成了哑巴,很长很长一段时间,她没有说过一句话。而且她看任何人都是充满怀疑的眼光,除了连波。

那个时候的朝夕已经十岁多了,有点懂事了,尽管长大后她也知道邓钧是她的亲爹,但是就当时来说,她完全无法接受被一个陌生人带走,而且还是被自己最亲爱的哥哥哄骗着丢给那个陌生人的。她觉得自己被遗弃了。

从此,她看樊疏桐时,目光总是森冷如冰凌,直刺到人的心底。樊疏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朝夕的目光。很多年后,都怕。

至于邓钧,被抓到后关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来移交给地方公安,本来是要以拐骗儿童罪被起诉的,但陆蓁求情,希望樊世荣给他一条生路,她答应樊世荣,这辈子都不会再见这个人。。COM电子书.到底是朝夕的生父,何况年少时还有过那么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恋,陆蓁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

樊世荣倒没有为难邓钧,给地方打了个电话,邓钧就被放了。但是他警告邓钧,永远不准再接近朝夕,否则就地阵法。当然这是吓唬的话,他纵然是司令,也不可能无端要人的命。但是邓钧最终还是丢了命,不是樊世荣要他的命,是他运气不好,在被派往新疆执行勘探任务的时候,车子翻入峡谷,粉身碎骨。

消息传到陆蓁耳朵里的时候,她开始并没有往深处想,只是难过,非常难过,抱着朝夕流泪。但是樊疏桐可不这么认为,他笑着跟陆蓁说:“你又造孽了,这么好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你不觉得自己罪孽深重?”

当时樊世荣没有在家,陆蓁懵懵懂懂地问:“你,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还用我说吗?”樊疏桐笑起来的样子跟魔鬼无异,“老头子一向疼你,眼睛里容不得沙,他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可以动枪呢,你说邓钧是意外吗?”

陆蓁的脸霎时惨白,连连摆头:“不,不可能的,是车子翻下山谷……”

樊疏桐肩一耸:“你这么认为也可以的,毕竟心里会好受些,只是朝夕长大后肯定不会原谅你,你信不信?”

“不,是……是意外……”陆蓁坚持,浑身筛糠似的抖。

樊疏桐懒得理她,径直上楼去了,有意无意地丢下一句:“伴君如伴虎啊,早晚我们都是尸骨无存。”

说完还哼起来了小曲。

他刚关上卧室的门,楼下客厅就传来陆蓁的尖叫:“不――”

当晚陆蓁就跟樊世荣大吵,无论樊世荣怎么解释,陆蓁就是认定是他派人做了手脚,否则邓钧不会这么平白无故地就死了。就算是意外,如果樊世荣不派他去新疆,他好好待在城市里,又怎么会翻山谷里去。这个“意外”无论如何让陆蓁无法接受,虽然那段感情已经过去,但他是朝夕的亲爹啊,她以后怎么跟朝夕交代,最痛苦的是,她怎么跟自己的良心交代?

一连数天,陆蓁茶饭不思,每天除了哭,就是在房子里大喊大叫。只要不看到樊世荣,一看到就冲他砸东西。

连朝夕她都不管了。

家里再无往日的宁静,陆蓁几次闹自杀,一家人都被她搞得心惊胆战。连波刚好回来休假,闻知事情经过,大骂樊疏桐:“早晚你要遭报应的!”开始樊疏桐还不以为然,直到不久陆蓁出现间歇性精神失控,医生诊断说是精神病的前兆时,樊疏桐才意识到,他做了什么。那个时候朝夕也已经有十三岁了,她更清楚,樊疏桐做了什么。

樊疏桐每次看到朝夕用那种冰冷的目光凝视他的时候,他心里一阵阵发虚。他也试着修复两人的关系,在朝夕十三岁生日的时候,送她一个可爱的绒毛玩具,还是他托人从香港带来的,内地根本买不到。可是朝夕竟然当着他的面将那只玩具往窗户外扔出去了,扔完后继续吃蛋糕,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她脸上的沉静完全超出了她的年龄,自从母亲跟个疯子似的,她愈发的沉默了,脸上已经很少很少出现笑容。连波想尽办法逗她开心,樊世荣也使出浑身解数,都无济于事。

而陆蓁的病情愈来愈严重,在一次割破手腕后,她恢复了些清醒,躺在病床上决然地看着樊世荣说:“给我自由,我要离婚。”

樊世荣当然不肯,但由不得他不肯,陆蓁不知道是真疯还是假疯,到后来竟然疯到当街脱衣服,那次如果不是被常惠茹看见把她拉回去,后果不堪设想。而军部大院是很严肃的地方,住着个疯子肯定是不妥的,樊世荣被迫同意离婚,忍痛让陆蓁的家人将她接回老家去了,而朝夕也拒绝留下,执意跟随母亲回到久已生疏的故乡。

回去没多久,就传来消息,陆蓁被送进了精神病院。她是真的疯了!樊世荣派人去看望陆蓁,希望将她接回G市治疗,遭到陆蓁家人的拒绝。更准确地说,是朝夕的拒绝。她托人捎话过来,这辈子都不想见到樊家的任何一个人。此后两年,樊世荣又多次派人去探望陆蓁,都遭到了朝夕的拒见,有一次樊世荣到H省开会,特意安排人去接陆蓁母女到省会见个面,结果派去的人回来报告说,陆蓁女儿反应激烈,根本无法让人接近。樊世荣只得作罢,他知道,这孩子是真的恨樊家,这份亲情已经断了,再也维系不起来了。

而最痛苦的莫过于连波,朝夕回老家后他几天几夜没出房间门。他一直记得,送走朝夕的那天,他是如何的心如刀绞,已经长成大小伙的他竟然当众在火车站哭了起来,那么多人看着,他都不顾。他舍不得朝夕,没有人知道,他有多舍不得朝夕;也没有人知道,朝夕对他意味着什么。

那天他没有坐父亲的车,一个人走路回大院的。在林荫道碰见樊疏桐和蔻海他们,几个人站在路边抽烟,不知道是不是在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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