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发为夫妻全集Zei8.net》第160/231页


  “那产期就是腊月了?”易楚默默盘算着,应该做几身小棉袄,还得准备小被褥,要不再做两床厚棉被给画屏盖,月子期间可受不得凉。
  正思量着,易郎中却问起易齐,“……没有再闹腾吧?吴氏这一去再没有音讯,实在不行,西郊玉泉山附近有处落梅庵,位置僻静人也少,听说也有人送了银子过去清修的……待上一两年压压性子,再置办几抬嫁妆,找户忠厚老实的人家嫁过去,也算对得起她。”
  画屏听到此处,极有眼色地避了出去。
  易楚沉默会才答:“能不去还是不去,庵堂总归不是什么好去处。阿齐这些日子消停不少,听冬晴说每天除了洗衣收拾屋子,就是做针线,偶尔在院子里走动也是趁着家里没人的时候……许是想通了,也没再提之前的那些浑话。”
  “这样倒是再好不过……已经十六了,该懂事了。她的亲事我会托吴婶子帮忙打听,你也上点心,家境好坏无所谓,人品要好,不能因着以前的事苛待阿齐。”
  易楚少不得一一应着。
  两人又谈了几句卫珂的事,易楚便往厨房做饭,杜仲迎面走过来,悄声道:“刚才俞桦来说皇上召我进宫,我这便走,午饭不能在家里用了。”
  易楚身子一颤,紧张地问:“怎么突然想到了你,会是什么事儿?”
  杜仲安慰般拍拍她的手,“想必跟差事有关,不用担心……你且安心在这待着,要是我回来的早,就来接你,若是来不及,你就跟大勇一道回家,他会一直在外面等着……我知会一下岳父,你先别对外祖母他们说,免得心里不安生。”
  易楚点点头,待杜仲跟易郎中说罢,忐忑不安地送杜仲出了门。
  易楚在晓望街直待到暮色四合才坐着大勇赶的马车回了白米斜街,杜仲却仍然没有回来。
  易楚一个人没有胃口,加上来了癸水精神不济,晚饭便没有吃,早早打发了冬雨两人,自己坐在大炕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缝袜子。
  直到梆子响了两下,过了二更天,杜仲才回来,身上有浅淡的酒味。
  易楚顿觉安心,起身沏了茶,因见他额头密密麻麻的汗珠,又端了盆温水,绞了帕子递过去,“怎地热出一身汗,快擦把脸。”
  杜仲擦过汗,褪下外衫,露出精壮的前胸,就着温水又擦了几把,“皇上留饭又赐了酒,想着天色不早怕你着急,赶着回来的。你吃过饭没有?”
  “中午用得多,吃过饭都将近未时了,又用了点心,到现在仍是饱着。”易楚接过他手里的帕子,很自然地擦拭后背他够不着的地方。
  杜仲一想就知道她是牵挂着自己没心思吃,也不说破,笑着道:“我倒是没吃饱,宫里的菜看着满满一桌子,可分量实在太少,在皇上面前又不好放开量猛吃。你帮我做点吃的吧?”
  易楚岂有不肯的,不大会儿端了一小盆面疙瘩汤进来。
  面疙瘩又细又匀,汤里散着蛋花、干虾皮和火腿丁,因杜仲不吃芫荽,汤表面便洒了把切碎的香葱。
  红红绿绿的,一看就教人食欲大开。
  杜仲本不太饿,可闻着香气也有了胃口,热乎乎地吃了一大碗。
  易楚也陪着吃了一碗。
  吃过饭,杜仲谈起进宫的事情,“……有三处差使,一是锦衣卫的指挥使,陆源本是先皇后的人,皇上老早就想换了,碍于没有合适的人选暂且放着没动,可也没打算重用他;二是五军营任提督,正二品;三是宣府任总兵,也是正二品。你意下如何?”
  易楚并不懂其中利害,却也知道三件差事都是有实权的武职,可见新皇登基,对他仍是器重。
  只是被皇帝整天惦记着却不是什么好事,还不如到一处不显眼的地方,教皇帝一辈子想不起来。
  易楚微皱了眉头,“我不懂这些,不过要是到了宣府,你是不是就不能经常回家了?”
  “骑马从宣府到京都不过一日,有事的话还是能赶回来。”
  言外之意,没事的话自然不能回京。
  杜仲挑亮烛芯,压低声音,“若在五军营就职倒是方便,不过五军营内部倾轧纷争得厉害,先前就四分五裂的厉害,后来二月里晋王北征的部众大约八万多人也多归在五军营,那些人一半受陈峰统领,另一半却听秦平吩咐。陈峰是皇后堂兄,而秦平则是皇帝的奶兄。皇上未登大宝前,两人相处还挺融洽,现在两人都在争提督一职,私下常有口角。
  “宣府是九边重镇之一,总兵可挂印为将军,这倒是其次,关键是宣府是鞑靼人南下的咽喉之地,防御好了与大同那边相互照应,足以保得京都平安。”
  话至此,要是还不明白杜仲的选择,那就不是易楚了。
  易楚只得苦笑。
  是不是,每一个习武的男人心中都会有个将军梦?
  九边重镇总兵能挂将军印的有六个,而以“镇”字为将军号的却只有两个,宣府总兵曰镇朔将军,便是其中之一。
  或者,杜仲是明威将军的儿子,身体里不可避免地流淌着挂帅为将的血液?
  易楚心下黯然,可想到杜仲说起宣府时眸光里隐隐闪现的光彩,又不愿违了他的心意,只恨恨地伸手掐他结实的手臂,道:“离得我远了,身边可不许添了什么东西。”
  易楚少有这般说话的时候,杜仲很是不解,“不许添置什么东西?”
  “就是什么女人送的头发,荷包香囊之类的。”
  杜仲“哈哈”大笑,将炕边腰带上系着的荷包摘下来,从里面掏出撮头发,“我已经有了,还要别人的做什么?”
  易楚接过细细瞧了,认出是两束缠绕在一起的发结,知道是自己与他的,便问:“你什么时候结的?”
  “就是去年从大同回来,你及笄礼前夜,你说你定亲了,”想起往事,杜仲脸上浮起得意的笑,“还敢私下跟别人定亲,我却偏要与你结发,当时也给你留了一簇,难道你没看见?”
  易楚如梦方醒,他竟然剪了两绺头发,难怪左边比右边的短那么多。
  杜仲见她不答,对牢她的双眼问:“你的发结呢?”
  目光清亮亮的,却有种直视人心的力量。
  他是审讯犯人审惯了,易楚根本瞒不过去,磕磕巴巴地回答:“烧了。”
  “烧了?”杜仲气不打一处来,惩罚般吻上她的唇,“谁给你的胆子让你烧?”
  开始是重重地啃咬碾压,后来变得轻柔温存。
  易楚被他吻得晕头涨脑,迷迷糊糊中,感觉自己的发钗被取下,发髻忽地散开,直直地垂在脑后。
  杜仲松开她,也散了自己的发,与易楚的结在一起,拿剪刀剪了团成一团,“收好了,不许烧,丢了也不成,让我知道不见了,有你的好看。”压在她唇上又是重重一吻。
  “再不敢了,”易楚连忙求饶,又讨好地说,“要不我缝个锦囊装起来将功补过?”
  纯真的小脸带着乞求的笑容,眼中却闪耀着狡黠的光芒。
  杜仲心软如水,轻轻搂了她,柔声道:“且饶你这遭,时辰不早,歇了吧。”稍用力,将她抱起来,走进内室。
  帐帘垂下来,月色如水,透过绡纱,更是朦胧。
  杜仲一手环在她肩头,另一手习惯性地覆上她的胸。
  易楚躲一下,小声道:“今儿不行,身子不方便。”
  杜仲促狭地笑,“就放在这里而已,我一路从皇宫赶回来,身子乏得很,你便是想,我也无能为力了……不过你也别抱怨,以后定然一次不落地补回来。”
  易楚羞恼地打落他的手,侧转了身子。
  杜仲低低笑着,支起身子亲她的脸颊,柔柔地唤,“阿楚,小乖乖……明天找云裳阁的师傅来给你裁两身新衣吧?”
  易楚敏感地觉得有点不对劲,回过头问:“有什么特别的事儿?”
  暗淡的帐子里,她的眼眸如同天边缀着的星子,明亮闪耀。
  杜仲“嗯”一声,“陈皇后想要见见你,这几天可能就有懿旨下来。”
  易楚猛地坐起来,“皇后怎地要见我?”
  “跟皇上在乾清宫议事,陈皇后去送汤水,闲聊起来说娘家尚有个待嫁的妹妹才刚及笄不曾婚配,我说已经成亲了……她便提出见见你。”
  易楚一下子慌了神,愣了好半天,才开口:“添置新衣是怕我衣着寒酸上不得台面?”
  杜仲着意地看她两眼,伸手拂下她的脸庞,低声道:“睡吧,凡事等明早再说。”
  易楚睁大了双眼看着帐顶月光投射过来的梧桐树的黑影,杂乱的枝丫随风晃动,像是庞大的怪物在张牙舞爪。
  分明已经累了,却毫无睡意,脑仁隐隐作痛。
  杜仲合眼躺着,听着易楚时缓时急的气息,默默叹口气,伸手寻到她的手,握在掌心。
  静夜里,易楚低低的声音传来,“你是不是后悔成亲太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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