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发为夫妻全集Zei8.net》第80/231页


  易郎中在床上躺了三天,第四天才下床。
  也就没能如约到大兴去买地。
  当然,即使他不生病,也不可能再跟辛大人牵扯到一起。
  这三天,顾琛衣不解带,夜夜陪在易郎中床前,顾瑶则早上来,傍晚走,变着法子给易郎中做好吃的。
  易齐几次三番到易楚跟前抱怨,“看她忙活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姐弟俩跟爹才是一家人。”
  易楚却是无心理会,既然照顾父亲的事情上,她插不上手,便将心思用在了做针线上。
  柳叶帮她纳鞋底,她在旁边绣鞋面。
  两双鞋,终究都按照辛大人的尺寸做的,一双用了黑色的嘉定斜纹布做鞋面,鞋头处绣着两竿翠竹;另一双则是鸦青色锦缎的鞋面,鞋口绣了一圈水草纹。
  黑色的稳重大方,鸦青色的雅致精巧。
  柳叶赞不绝口,“这鞋子真好看,阿楚姐真舍得,用这么好的料子做鞋。”这次她倒是乖巧,已经看出来不是给易郎中的,所以知趣的没有问。
  做完鞋又做了两双袜子,袜子用的是月白淞江三梭布,一双方胜纹的,一双是蝙蝠纹的。
  易楚做得仔细,蝙蝠纹又格外复杂,她连着熬了两个夜晚才赶出来。
  完工后,她问柳叶,“你敢不敢独自一个人到枣树街去一趟?”
  柳叶经过灯市那一遭被吓破了胆,这几天除了到易家,再不曾出过门。闻言,就有些犹豫。
  易楚叹口气,并不强迫她,把鞋子与袜子细心地包好,用布条捆在一起。
  柳叶偷眼瞧了瞧易楚,她已换下过年时的水绿色禙子,而穿着平常的青莲色夹袄,脸色仍是莹白,却像笼了层轻愁,一双眼眸空茫茫的,落不到实处。
  全然不是前两天的那个明媚欢快的女子。
  阿楚姐帮了她那么大的忙,还遮掩了她在妓馆待过一夜的事实。现在,只要求这么点小事,她怎么能拒绝?
  柳叶鼓足勇气,小声道:“我敢去,阿楚姐告诉我怎么走就行。”
  易楚看了看柳叶怯生生的表情,因为激动,脸庞还微微发红,摇摇头,“算了,我不放心你。”
  “我真的敢,阿楚姐放心。”柳叶急急地说,“现在是青天白日,有什么可怕的?而且,我以后也不能一辈子不出门。”
  易楚想一想,找来纸笔给她画了去枣树街的图,“……不难找,直往东走,第一个路口往北拐,就是往左拐,再过两个路口,道路两旁种着枣树也有柳树,那条街就是枣树街。你打听一下木记汤面馆,把东西交给掌柜就行……不用说什么,他看了东西就知道了。”
  要把鞋跟袜子送给面馆掌柜,这怎么能行?
  这是私相授受,传出去是要被千人指,万人骂的。
  如果被人看见以为是自己行为不端怎么办?
  她还想在京都说亲,以后离着姐姐近便点。
  柳叶又犹豫了。
  好半天,像是下了莫大的决心,郑重其事地点点头,“我一定送过去,而且谁也不告诉,连我姐都不说。”
  易楚微微一笑,“早去早回,送到了跟我说一声。”
  看到她脸上复又绽出的温柔笑容,柳叶心情莫名地轻松起来,心底油然生起一种自豪感。她挺挺胸,夹着布包走了出去。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柳叶仍没回来。
  易楚等得有些心急,倒不是怕被人知道,而是担心柳叶。毕竟她的胆子小,对京都也不熟,万一再碰见什么登徒子,这次可不一定有那么运气,能够遇到吴峰他们。
  正焦虑时,柳叶涨红着脸走进来,“送去了,是个年轻的公子哥接的,让我等在那里吃了碗爆鳝面,那面真好吃。”说着从怀里掏出个鹌鹑蛋大小蜡丸,“是给你的”。
  易楚接过蜡丸,想起曾经看到过辛大人用蜡封了纸条,用飞鸟送信的情形。
  这里面应该是信吧?
  柳叶好奇地盯着易楚,“阿楚姐不打开来看看?”
  易楚本不打算当着她的面打开,转念一想,不如满足她的好奇心,免得她以为自己不被信任,从而生了嫌隙。
  而且,柳叶不认字,即便看了也未必明白。
  想罢,取过剪刀,除掉外层的蜡油,露出个小小的油纸包。再里头,是两张纸。
  易楚冲柳叶挥了挥,“就是这些。”
  柳叶颇有点失望,“要是个金锭子就好了。”
  易楚失笑,“金锭子哪会这么轻,一掂就掂出来了。”说着,漫不经心地将纸扔到一边,却找出自己盛绢花的匣子来,“……我平常做的,这几支是阿齐做的,你挑两支戴着玩吧?”
  易齐的手艺比易楚好,做得绢花更精致。
  柳叶本打算全选易齐做的,可想了想,便一样选了一支,分别是大红色的牡丹花和浅紫色的丁香花。
  易楚笑道:“牡丹花虽好看,只能过年过节时图个喜庆戴戴,倒不如这支粉色的茶花,平常也可以戴出去。”
  柳叶觉得有道理,便将牡丹花换成了茶花,立刻插在发髻间,整个人顿时鲜亮不少。
  易楚连声夸赞好看。
  柳叶满意地对着镜子照了好几遍,兴高采烈地走了。
  易楚看着桌上的两张纸,只觉得眼眶发热,有水样的东西慢慢溢出来。
  一张是田契,大兴县五百亩山林地,两百亩旱田。
  是在官府验证过的,契尾盖着三寸左右,方形,刻着篆体字的红彤彤的大兴县衙官印。
  而所有人上面,赫然写着是易楚的名字。
  立田契是必须有买卖人双方、四邻或者众人签字画押的。
  未婚女子不能有田地房屋等私产,除非是家中长辈拿着婚书到官府过目,说明是女子的嫁妆。
  易家并没人去大兴,也不知他是怎么办成的。
  另一张却是个寸许宽的小字条,上面只写了两个字,“等我”。
  字是馆阁体,凝练厚实,压在易楚心头,也是沉甸甸的。
  他让她等他。
  等他做什么?
  她已在父亲面前发过誓,今生再不见他的面。
  之所以,赶得那么紧做好鞋跟袜子,就是想,以后等他穿着自己做的鞋子,也会时不时地想起自己。
  就像当初,他送给她梳篦与手镯,说过的那样,“即便你不戴,好歹是我费心为你选的……等过上十几、二十年,你女儿出嫁了,或许看到它们,还能想起我的名字,我在九泉之下也会知足。”
  说到底,她仍是放不下,她也怕,怕经年累月过去,他终于忘却了自己。
  可现在,他说“等我”。
  她能等吗?
  她已经没有资格等他了。
  易楚忍不住想起那夜,他披着满身月光如天神降临般站在医馆门口,坦然地说,“是我。”
  他跪在她身旁,衣襟沾着茶水,却一而再地重复,“我来求娶阿楚。”
  他还说,在大兴盖座祠堂,在晓望街买处宅子……八字还没一撇的时候,就想那么长远。
  易楚含着眼泪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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