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绚日春秋全集.com》第117/1519页
飞鸟连忙说:“巴特尔需知所为而知所不为,倘不知长生天的旨意,也应果敢而前,受其恶果,哪怕,哪怕……”他大叫:“我要回家。”说完,他连忙转身,推走身后的小孩。龙青云不许,说:“你现在回什么家。来。来。”
飞鸟只好转过身,问:“还得敢于知错,勇于改正,不能空谈大志。”
杨达贵忍不住喝彩说:“好!”
众人朝他看去,尚不知好在哪里。龙青云说:“咱们请中原来的客人评评狄阿鸟的大道理,好不好?”方白趁其机会,别有用心地敲打说:“凡有所谓,皆吞其果。可谓行事真谛。怕是有些人头脑发热,不计后果,日后想回头也来不及。”龙青云眼中陡射寒光,隐忍说:“你是说禁马市吗?巴特尔既有此想,就会承受后果……”杨达贵见势不妙,打断说:“龙岭大人想哪去了?他哪里是这个意思?”他连忙转移众人的注意力,说:“观此子之言,可知她将来定能成就非凡之事业。正像他说的那样。谁无志向?谁不想驰骋疆场?谁不想腹藏良谋,安定社稷?谁不想德行出众,人人效仿?胜负乃兵家常事,不经一战不可知;国策之纳需谨慎小心,不经一用不知成败;即便是要德行高远,也要经煎熬而现圣哲,杀身成仁,贫贱一生……这些谁曾想过?几人承受现实的艰难?有几人坚持到底?有几人不是一败涂地就心灰意冷?晚生听了也有醍醐灌顶之豁然……”
龙青云喜道:“巴特尔称号贵重。常由萨满告天祈祷,加在人名字前后。我喜爱诸子,原要选一二少年予以‘少年巴特尔’称号,犹怕你们当成戏言,只等你们论完推选。忽观狄阿鸟所言惊人,不由得问问你们,狄阿鸟可得之称号?”
吴隆起早知龙青云要捧狄阿鸟,连忙说:“可以。可以。我赞成。”
杨达贵连忙往一干东虏身上看,心说:他们不妒嫉吗?不料,大小孩头却一团热闹,有的应势叫嚷:“狄阿鸟去打仗立了大功,得了俘获还请我们喝酒。”他们太激动了,连忙上去,七手八脚地把飞鸟抬起来,喔喔嗷嗷。
龙青云大为高兴,侧目看看龙沙獾,觉得龙沙獾有点不自然,小声说:“别和他比。”
龙沙獾苦笑说:“他,他……”
龙青云说:“怎么?不服气?刚刚似乎没有来得及讲,巴特尔还得有肚量……你可都成人了,要是想要,我也赐你‘少年巴特尔’。”龙沙獾看他误会,只好说:“你纵容他,他以后更会无法无天。”龙青云眼睛眯到了一起,沉声说:“只有桀骜不驯的野马才会得到长生天的保佑,明白吗?”龙沙獾赌气扭头,说:“不明白。”龙青云笑道:“儿子马桀骜不驯才能保护马群;猛虎桀骜不驯才能啸傲山林。他越是不安分,我越喜欢。你现在不必明白,将来会明白的。”
他感觉自己的胳膊上搭了只手臂,一看是龙琉姝,不禁感到奇怪。龙琉姝从扛抬扔“鸟”的人堆里扭过头,趁机叫嚷:“阿爸。阿爸。你会后悔的。他胆小贪婪,不得利的时候像一只老鼠,得了利就像一只老虎。”龙妙妙翻越席面,爬来偷听,也时不时地插嘴:“阿姐常说十步之内必有偷油之鼠,就是他呀。”
龙青云愣了一愣,旋即又笑:“这叫无利而不动,有点像阿爸。”
龙琉姝见龙青云把他的缺点当成优点来夸,丝毫不为言语所动,大为沮丧地说:“他还因为偷狗进了大牢……”龙青云瞄了瞄她,问:“你们俩个有婚约在先,你怎么也见不得他风光?不知道一荣俱荣的道理?”龙琉姝愕然,背过身子嘀咕:“可他太胆小,太贪婪,还爱吹牛……”龙青云不快地说:“什么胆小,什么贪婪?他特别像你阿爸!”
正说着,飞鸟大叫着拔下欢呼的伙伴,上来说:“阿舅。我不能要巴特尔的封号,要给就给龙沙獾吧。他才是一个真正的巴特尔。我明年才是!”他用蝇子大小的声音嘟哝自己所犯下的“累累罪行”,当真是学堂坏事十有八九没跑掉过。
龙青云却并不在意这些,连声摆手让场面静下去,不敢相信地问:“你不要?”飞鸟心虚地“嗯”一声,说:“您更应该把它赏赐给赫赫之辈,显示荣誉……”他心儿怦怦直跳,心里反复念叨:你说知错就改更难得,仍可以得到“少年巴特尔”的封号吧。不然回到家,阿爸一定以为我是骗来的。
龙青云却没有说。他看了飞鸟一会,沉思说:“撒满作法祈求封号。真正得到称号的未必是巴特尔。我今天更像是说了一句戏言。那好吧,等你长大了,立了足够的功劳,我再赐你巴特尔的封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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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散去,龙琉姝看着踏雪打闹的孩子失神,她突然觉得自己怎么看飞鸟怎么不顺,究竟哪点不顺,心里又说不上来,就把飞鸟喊到身边,问:“龙沙獾今晚说你的坏话,你敢不敢和他打一架?”飞鸟伸伸头,大叫道:“两天不教训,他就屁股痒痒,人呢?”龙琉姝记得龙沙獾到营地边角去了,领着他往前走,正走着,前面真有两个少年脚来拳往地打架。
她立刻指了过去,要求说:“去,帮左边的打右边的。”
飞鸟愕然,连忙问:“为什么?”龙琉姝厉声问:“你敢不敢?”飞鸟抠抠冻硬的鼻子,疑惑不定地说:“不敢。”龙琉姝冷冷地推了他一把,大步往跟前走,说:“你们俩别打了,帮我教训个人。”飞鸟差点被她推坐下,正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听她这么说,只以为她帮自己拉俩伙伴,一起去打龙沙獾,连忙说:“我一个人就对付得了。”龙琉姝甜甜说:“好呀。”说完回身指住飞鸟,要求两个发愣的少年说;“快。一起上。别让他跑了。打哭他为止。”往常飞鸟和人斗架,龙琉姝都护着。今是怎么了?飞鸟以为听错了,摆着手嚷:“你让我们替你打龙沙獾,有没有弄错?龙沙獾可是瓦里格呀。”
两个少年也反应不过来,不禁站在那儿发愣。
龙琉姝看飞鸟离得远,小声地安排话。于是,两个少年相视片刻,一前一后地向飞鸟抄去。
飞鸟觉得不太对,奇怪地嘀咕:“这是怎么了?”他看少年呈现出围追堵截的势头,团了雪团“呵吆”地掷出去,正来回奔跑,发觉抄上来的少年提了一把短刀,不由紧张万分地问:“不是要捅我吧?!”少年停下来揉了揉红肿的鼻子,晃着短刀,狰狞地问:“你说呢?”飞鸟心虚地朝他奔去,“啊、啊”大叫,像是已经恼羞成怒。
那少年掂量着短刀犹豫,刚一回神,就见飞鸟一转身,顺着两张小帐间的缝隙逃之夭夭。
龙琉姝心说:果然不出意料,竟不住一点吓唬。她上前跟俩少年说:“挤住他,直到他磕头求饶。”两人有点不放心,问:“他要反过来拿刀捅我们怎么办?”龙琉姝说:“别看他动不动和人打架。其实胆特别小。我就死要训练、训练他。”说完就走到前面带路。
飞鸟呼呼跑得帽子都掉了,忽然跑过堆放各部首领进献礼物的帐篷,一头扎了进去。他几爬几不爬,正觉得这里并不安全,听得身子底下“咯咯吱吱”碎响,立刻把鼻子凑去闻一闻,大喜说:“是胭脂花。”他溜下来,拉起一大袋狂奔到龙妙妙的帐篷,扑通跳了进去,大声叫道:“大猫。大猫。我给你送胭脂花来了。你保护我。我给你制胭脂油。”
龙妙妙的那窝女丫都在帐篷,纷纷问:“什么叫胭脂油?”
飞鸟麻包一扔,飞快地往里蹦,不忘宣传说:“比粘糊糊的胭脂浆好许多倍,还能防冻。我阿妈、阿妹一到冬天就把自己的脸蛋拜托给我。”龙妙妙寻思片刻,听到外面找狄阿鸟的嚷嚷声,连忙把他按进皮褥子,一边往外看,一边气呼呼地说:“你说是托人去中原买的,还要钱……”飞鸟一边喘气一边回答:“很难做的。我不说是买的,没法开口要辛劳……”他的“费”字没说完,龙琉姝就掀开帐门,带了一阵冷风。她问:“阿妙。你见狄阿鸟跑过去没有?”
飞鸟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上了。只听得龙妙妙问:“他干嘛要跑?”龙琉姝冷冷地一哼,说:“你不要管。”说完就走了。飞鸟松了一口气,突然感觉到龙妙妙帐里放了炭炉,很暖和,她穿得很单薄,压自己背的胸口上有软软的疙瘩,不禁生出热热痒痒的感觉,连忙把她推开,问:“去哪熬胭脂?”
第一部 刀花马浪 第三卷 意气牧人思藩业,驻马衔环持杆节 第二十八节
花流霜嫁给狄南堂时已二十多岁的老姑娘,甚怕红颜易老,曾以巫术知识改良美容秘方,以求青春永驻。后来她杂事太多,再顾不得讲究,倒让暗中偷师的狄阿鸟一脉单传了去。狄阿鸟不是为了美容,而是借以掌握草木金石的特性。他手上有什么放什么,有时毫不吝啬地投进去蛇胆、熊胆、野山参;有时放狼毒花汁、棘豆叶汁,红脸草汁;还有时候放石沫,米脂,松脂,草灰……一开始段晚容还肯傻乎乎地试用,可自打被他那为增红而炮制的红脸胭脂毒害后,闻着味就躲得远远的。
其实飞鸟绝非有意害人,他只是觉得红脸草、乔子叶,蛤蟆泡涂到皮肤上都可以让皮肤自然发红,按道理说比胭脂效果更好,哪会知道涂到脸上,红肿不褪?自此之后,他只好自己试,试好再给人用,即便如此,也只有龙妙妙和一些不知情的女孩子才趋之若鹜。
飞鸟自觉成本高,试用还冒有被毒害的风险,从来都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要价要得高高的。
有时价格太贵,没人愿买,他也会为浪费过心血而不受欢迎苦恼,降价降到赔本为止。一来二去,龙妙妙摸到这个窍门,不许别人私买,等他降价后,随便拍给他俩钱全拿去,向下分发。随后,飞鸟也针锋相对地改变策略,把自己胭脂一点、一点地拿出来,每次先说中原求购,成本多少,运费多少,而后给出个价格,要就要,不要扔掉也不卖。
交了几次手,龙妙妙哪次都讨不到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