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绚日春秋全集.com》第1513/1519页


不承认归不承认,可这是件心知肚明的事儿。

当地人哪来这么多丝绸?不是使团夹带的怎么来的?

千户担心身家性命,哪顾得邦交礼节,不管三七二十一,抓了下头的人,吊起来就地拷打。熊熙来怒不打一处,却又无可奈何,一时怕有人挺不住,供出来,就以邦交破裂和引发战争恐吓千户。

一时你拷打,我黑唬,你黑唬,我继续拷打,满院鸡飞狗跳。嗒嗒儿虎的乳母心虚,都瘫坐在地上,李言闻心里忽通忽通的,死死搂住嗒嗒儿虎,藏在人堆里寻思。果不其然,千户休息之后,精力充沛,这一次搜查对照,已先一步通过底层人员名单,准备一个一个对照,找出使团多人的事实。

熊熙来干急没办法。

不过,在他看来,李言闻困境中找到了自己,放到公上,那是朝廷的子民,自己这个使臣有义务对其保护,放到私下,那是道义之交,不该不管,也不能不管,但东夏王确实来找过他,他在一定程度上给东夏王创造了逃走的诸多条件,东夏王逃掉逃不掉关系着国家的安全,关系着朝廷的利益,即便东夏王已经逃之夭夭,回他东夏了,朝廷会因为这个暗助,陷入与高显的交恶中,孰重孰轻?

两下权衡,再三比较,国家利益才是大,他一男一女一个孩子仨人终归是小,事有大有小,逼不得已,那只好自己揭出小的问题,掩盖大的问题。他干脆上前一步,不等千户找到多出来的人,告诉说:“噢,是这样的,千户大人,这里头多出来的两个人,他和东夏王没有一点关系,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让我慢慢给你说。”喘了口气,他就向李言闻招手,开始慢慢说:“这本是我的一个同乡,也是世交,姓李,家住卧牛山王屋镇,多年不见,不想家道中落,竟沦落到被人骗到关外,行医求生,勉强度日的地步。天怜他救世之功,让我与他异地重逢,听他说他有心归往故土,这才把他收在身边,你看,千户大人你看,他一家两大一小,三口人,哪个像东夏王?”

李言闻强打镇定,拢着嗒嗒儿虎和嗒嗒儿虎她娘上前一步,连连鞠躬作揖,乞求放自己回国。

千户看看,人要是像了才怪。不过不管像还是不像,千户总要秉公说话,就说:“你?!是怎么来我高显的呀?是谁家的奴才呀?啊?既然成了我高显人,再回中原,那就是叛逃,那就是……不行,不能带走。”他伸出熊掌大手,冲李言闻几挠,忽然又有了疑,问:“你是哪人呐,虽然你不能跟上国使臣一走了之,可是你既然与上国使臣有交情,我就冲着他的颜面,派人送你回去,给你的主人或者户官打个招呼,让他们看在我的面子上,以后对你好点儿。”

李言闻一听,心里咯噔一响。

他与熊熙来介绍自己容易,说自己是哪里哪里的,怎么怎么来的,怎么说怎么是,当着高显人,一个狡猾的高显千户,再卖旧账,那就难了。

他可是跟熊熙来说过,自己是行脚郎中,中原的乞丐一样带着马车,老婆,孩子一路给人看病,看来看去,跑来跑去,到哪给人看了病,让人给口吃的。

就他自己在狄阿鸟身边呆的这一段所了解的,这样一双没有自保能力的男女这么来来回回,在高显,即便是没有官府的理睬,也是不可能的,早就老婆与财物一起被抢,自己被人家拽走当奴隶郎中,儿子被当成小奴孩儿了,说不定一家人都被人杀了还不一定。

虽然自龙百川的爹那代,杰出的首领为了保护人口的繁衍,取缔有仇必报的可怕,开始着手“买命钱”规则,要求杀了人得付钱。

可是人与人有差异呀。

杀某个家族的人,你可能需要赔偿成圈的牛羊,用以解除有仇必报的死结,但杀个流浪猎手,先前只需要赔偿一根草绳,马拉着拖荒郊就行了,就算最后,律法一修再修,需要赔偿五两银子,但是,一个流浪者,无人告发,无人问,一家死完,买命钱都给不出去。这个时侯,你能拿哄熊熙来的话哄千户?

可不说也得说了。

李言闻略一迟疑,说:“按说我归高显城外龙姓百户管,可那百户,他是脑满肠肥,对辖制所下不管不问,竟坐看邻家侵吞我们家的田地。地没有了,他不管,我去求他,他就说,我会治病,以后就拿这个谋生好了,于是我就带着我的妻子四处行脚,给人看病,借以换个温饱。”

千户盘问说:“你?!怎么会有地,你以前是中原人,来这儿不过几年,又是被骗来的,怎么会有地?你是被人从湟西掳来的,还是……”

李言闻差点回答不上来,想起狄阿鸟给他讲过父辈们为了吸引工匠,专才,人口的举措,连忙说:“都不是。大人有所不知,区区家道中落,还不至于身无分文,被人骗出关,那也想着带了钱财来买屋买田,重振家业,不料,一出关,家私被骗我的那人卷走,我们一家进退失据,遇到了走关北的乡亲,说是给安家置业,就一起到高显的,到了高显,给了二十好几亩。”

千户一声冷笑,猛然抓向他的手,举了起来,手上没有耩子,修长白皙。李言闻知道他想要看什么,不等他得意忘形地宣布出来,就先一步说:“大人,在下好歹也是书香门第,家道中落,那也不是一个人出关谋生,出来时,带了两个忠心的仆从,耕织之事,都是他们与我那妻子操劳。”

千户一愣,往人堆里看了看,问:“他们呢?”

李言闻说:“后来没了地,哪里还能养他们,就让他们给别人种地了。”

千户还想说什么,但看盘问数句,只怕再问,熊熙来小看,就说:“老子信你了。”他一俯身,看到了嗒嗒儿虎。

嗒嗒儿虎啃着食指,抬着头看着他,眼睛黑白分明,人是虎头虎脑,且不说这拷打,这拽他爹他不害怕,就是这模样也有问题呀。

一个流浪的郎中,他日子好过吗?

就算勉勉强强过得去,他儿子会长这么好?

壮壮实实,白白胖胖,招人喜欢。

自己堂堂一个千户,家里因为孩子多,那还都顾不上,一个俩的,鼻涕拉着,满地打着滚,黑泥鳅一样,站人跟前,不是拽裤子,就是嗷嗷叫,跟有点不刁一样,这流浪汉的孩子能长这样吗?

他又妒忌又稀奇,一弯腰,捏嗒嗒儿虎脸上了。

狠狠甩了两甩腮肉。

嗒嗒儿虎竟没哭,瞪着眼,伸出一只小脚踢他。

他一下又找到了破绽,手丢了,嘴唇是一层一层地绽开,指了李言闻问嗒嗒儿虎:“他是你阿爸?”

嗒嗒儿虎摇了摇头。

李言闻一下就懵了。

当前:第1513/1519页

提示: 双击屏幕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