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绚日春秋全集.com》第1516/1519页


李言闻对萨满教的风俗已理解众多,大吃一惊,连声说:“不可,不可……”

熊熙来叹了一口气,说:“还有更好的办法?”他说:“外面都是他们的人,我不让,他们不会硬夺?一旦硬夺,孩子救不回来,还要出更大的事儿。你不要急,咱们死马当活马,走走看,我让你带着孩子去,还有一个用意,即使打消不了他们野蛮而恶毒的行径,也可以游说缓和,让你施以妙手。”

李言闻醒悟过来了。

熊熙来带着自己送孩子过去理论,是看看能不能创造一个让自己给他们王储治病的机会。

他这就回来,发觉乳母死死抱着孩子,把屁股撅起来,藏在后面,想给她说什么,却又忌讳熊熙来在,只好回头,给熊熙来说了一句:“我知道大人也是为了救孩子,您且等着,我给内人好好说道,让她知道这是唯一的生路。”

熊熙来这就带人回去给千户说上一声,你盯我,我盯你,一起等着。过了一会儿,李言闻说服嗒嗒儿虎的乳娘出来,抱着孩子走了出来,到了跟前说:“走吧。”

一行人这就去见龙琉姝。

龙琉姝这会儿不敢睡觉,又头疼,因而疑神疑鬼,觉得自己病更重了,一动不敢动地躺着,有气无力地催来催去,恨不得立刻将心找来,一口吞下去。

外头,两个萨满正在吵架,弟子们几乎要动手。一个头上像是长了肉陀的丑陋萨满正在指着另外一个萨满骂:“浑河萨满,你的心才被狗吃了?你凭什么说我是骗人?你凭什么说我给自己留了后路,就因为我说玲珑心不好找?你南下中原,就成了混入狼群的婴孩了吗?就不会走路了吗?你能把尊贵的王储治好吗?”

另外一个萨满穿得很整洁,年龄很大。他叹了一口又一口地气,说:“那你能治好?你不就拿玲珑心难找做幌子?”千户带着敬重给浑河萨满行了个弟子礼,站起来,借机冲那萨满冷笑激将:“我给你找了一个,你要说不是骗人,那先看看,到底是不是?看好了不迟。”他侧过身,两位萨满就给看到了嗒嗒儿虎和抱着嗒嗒儿虎的李言闻。卫士已经代熊熙来传话,看看龙琉姝见不见了,熊熙来也站着,使劲打量两位萨满。

浑河萨满见礼了,客气地说:“上国使臣不要笑话,哪里都有害群之马。”

另一个萨满却转移了目光,带着心惊,打量嗒嗒儿虎了,千户退一步,手掌伸去介绍说:“你可以试试,是与不是,你说个信服的究竟。”他一扭头,竟然一字不差地复述了嗒嗒儿虎出的题,冷笑说:“这孩子给你出的题了,免得你判断错,你还是先回答上来,再告诉我们一个肯定的答案吧。”

那萨满惊退一步,把手按在一个穿珠子的手链上,略一闭眼,倒也不知道算的猜的,迅速给了结果:“八十八只。”

熊熙来自觉小看了他,不敢相信地望过去。

萨满接下来就是一句惊叹:“这是他出的?这是不是玲珑心?”

浑河萨满说:“还需要近一步观察,是吧?”他苦苦摇头,说:“你这等俗套的把戏且不要拿来糊弄人了,你我都是萨满,我奉劝一一句,不要光顾自己,害了大家,害了一个又一个孩子。”

那萨满却不听他言,却阴森森地问嗒嗒儿虎话:“你叫什么?”

嗒嗒儿虎却不看他,扭过脸,看向李言闻的肩后,李言闻得了机会,就说:“这孩子之所以会算计,是因为我教会了他算经,他哪是什么玲珑心,世上有玲珑心么?”他大声嚷道:“你这是害人。”

千户不干了,张口就说:“什么算经?为什么别的孩子都不会,就你的孩子能教会?”他大声说:“我孩子像他这么大的时候,我也天天教,能数十个数就不错了。”

浑河萨满却呵斥说:“人与人不同,教的方法也不同,这玲珑心到底是什么样的?我是不曾见过,也不曾听说过。”

有个弟子打圆场,也是想着千户,要求说:“还是说有玲珑心的人看好再说。”嗒嗒儿虎毕竟是孩子,心里混,趴在李言闻耳朵边问:“玲珑心是什么呀?阿爸说人聪明,会算数,是脑子好,不是心里发芽,脑袋跟梨子一样,汁多,我就喜欢吃梨。”

几个人吵吵闹闹,李言闻也顾不得搭理他,他一心让李言闻解答,就将话往高里嚷了,给周围的人听得正正的。

人一致发愣。

浑河萨满说:“这孩子果然不凡。”

他走了两步,上下观察,连连点头,说:“长大了,一定是个巴特尔。”

千户也没注意他的称呼,却挑衅地盯住要人心的那萨满。那萨满终于给出了个道道:“有玲珑心的人生下来就不一样,有人说这种人一出生就比别人先会走路,先会说话……弃之隘巷,马牛从他旁边过都不踩它;徙置之林中,野兽不食;弃渠中冰上,飞鸟以其翼覆荐之。”

嗒嗒儿虎倒确实如此。

他拿大人夸他的话炫耀:“我八个月就会走路了……”

李言闻恨不得捂他的嘴。熊熙来想说什么,还没说,里头的人出来了,传话说王储谁也不见,要是找到了长有玲珑心的幼童,赶快杀来给她食用。一句话把人惊上了。熊熙来也干脆改了口,要求说:“劳烦千户大人帮忙,事已至此,孩子我可以给你,希望你能帮我一个忙,让我见王储一面,杀了人家儿子,总也要给人家父母一个方便,让我带着他们回国。”

李言闻抱着孩子就要跑,大声喊了一声“不行”。

已经有人把他按上了,从他怀里夺出了嗒嗒儿虎,一大一小挣扎撕咬,全无用处,熊熙来也就感情复杂地向李言闻看了一眼,要求说:“人死之前,总要饱餐一顿吧,你们且不要折磨他们,我会亲手剜出心来,奉食殿下。”

李言闻目瞪口呆,顿踣急呼:“你怎么能变卦?你是圣人的门生,你是天朝的使臣……”

熊熙来全然不理,扭过头,出了一口气说:“李兄,我也是迫不得已呀,王储的命就是国家的命,别说是你的孩子,就是朝廷的王子,到了这一步,在人家手里,还是要被开膛破腹的,是不是?而己之际,保全你我,顺利回国吧。要说怪,怪你一个读书的人,怎么就抛却圣人,妄想投效异邦。”

李言闻本来是要嚷出嗒嗒儿虎的身份的,听到这儿,心凉了半截:没错,要是王储定要拿一个人救命,谁也阻挡不了,哪怕他是王室贵胄,到这节骨眼上,也许高显人知道了嗒嗒儿虎的身份,反而涌出报仇之心,让孩子死的更恶毒。他一头扎在地上,埋到地面上痛哭,无声地念叨:“大王以道义待我,如兄如友,危难之时,我却保不住你的孩子……”往日景象尽皆浮现,他不知道熊熙来问安,怎么拿着孩子的命取悦对方了,只相信自己被出卖,孩子被出卖,自己照顾不周,愧生回河西。

熊熙来说进去就进去了,浑河萨满心里怜惜,让两个弟子照料他,千户也变了态度,温和地告诉他说:“这都是人的命,你也别怪谁你,要是你愿意留下,我给你谋个百户,只要我有一天不死,我就保证你子孙满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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