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顶商人胡雪岩1370》第22/207页


  考白脱想了想答道:“可以你写一封信,我请领事馆代送。同时我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我们的领事。”

  萧家骥如言照办。考白脱的处置也异常明快,派一名低级军官,立即坐小艇登岸送信;同时命令他去谒见英国驻宁波的领事夏福礼,报告有大批粮食运到的好消息。

  为了等待复信,萧家骥很想接受考白脱的邀请,在他的军舰上住了下来但又不放心自己的船,虽说船上有数十名洋兵保护,倘或与太平军发生冲突,麻烦甚大。如果跟考白脱要一面英国国旗一挂,倒是绝好的安全保障,却又怕属于美国籍华尔的部下,认为侮辱而拒绝。

  左思右想,只有先回船守着再说。乃至起身告辞时,考白脱正好接到报告,知道有华尔的兵在,愿意取得联络,请萧家骥居间介绍。

  这一来无形中解消了他的难题,喜出望外,连声许诺。于是由军舰上放下一条救生艇,陪着一名英国军官回到自己船上;洋兵跟洋兵打交道的结果,华尔的部下接受了英国的建议,粮船悬挂英国国旗,置于考白脱的保护之下。

  到这地步,算是真正安全了。萧家骥自觉这场交涉办得异常得意,兴冲冲要告诉胡雪岩。到了舱里一看,只见胡雪岩神色委顿异常,面色难看得很。

  “胡先生,”他大惊问说,“你怎么了?”

  “我要病了。”

  萧家骥探手去摸他的额头,其烫无比,“已经病了!”他说,“赶快躺下来。”

  这一躺下就起不来了。烧得不断谵语,不是喊“雪公”就是喊“娘”;病中神志不清,只记得已到了岸上,却不知卧疾何处?有一天半夜里醒过来,只见灯下坐着一个人,且是女人;背影苗条,似乎很熟,却一时再也想不起来是谁?“我在做梦?”

  虽是低声自语,自也惊动了灯下的人,她旋转身来,扭亮了洋灯;让胡雪岩看清了她的脸――这下真的象做梦了;连喊都喊不出来!

  “你,你跟阿巧好象!”

  “我就是阿巧!”她抹一抹眼泪强笑着,“没有想到是我吧?”

  胡雪岩不答,强自抬起身子;力弱不胜,摇摇欲倒,阿巧赶紧上来扶住了他。

  “你要做啥?是不是要茶水?”

  “不是!”胡雪岩吃力地说,“我要看看,我是不是在做梦?这是哪里;你是不是真的阿巧?”

  “是啊!我是真的阿巧。我是特为来看你的;你躺下来,有话慢慢说。”

  话太多了,无从说起;其实是头上昏昏沉沉地,连想都无从想起。胡雪岩只好躺了下来,仰脸望望帐顶,又侧脸望望阿巧,先要弄清楚从得病到此刻的情形。

  “人泥?”他没头没脑地问。

  “你是说那位萧少爷?”阿巧答道,“他睡在外房。”在外房的萧家骥,已经听见声音,急急披衣起床来探视,只见胡雪岩虽然形容憔悴,但眼中已有清明的神色,便又惊又喜地问道:“胡先生,你认不认得我?”

  “你?”胡雪岩不解地问:“你不是家骥吗?”“这位太太呢?”

  “她是何姨太太。”胡雪岩反问一句:“你问这些做啥?倒象我连人都认不得似的。”

  “是啊!”萧家骥欣慰地笑道:“前几天胡先生你真的不认得人。这场湿温的来势真凶,现在总算‘扳’回来了。”“这么厉害!”胡雪岩自己都有些不信,咽着气说:“我自己都想不到。几天了?”

  “八天了。”

  “这是哪里?”

  “在英国租界上;杨老板号子里。”萧家骥说,“胡先生你虚极了,不要多说话;先吃点粥,再吃药。睡过一觉,明天有了精神,听我们细细告诉你。”

  这“我们”很明显地包括了阿巧姐,所以她接口说道:“萧少爷的话不错,你先养病要紧。”

  “不要紧。”胡雪岩说,“我什么情形都不知道,心里闷得很。杭州怎么样?”

  “没有消息。”

  胡雪岩转脸想问阿巧姐时;她正站起身来,一面向外走,一面说道:“我去热粥。”

  望着那依然袅袅婷婷的背影,再看到萧家骥似笑非笑,有意要装得不在意的诡秘神情,胡雪岩仍有相逢在梦中的感觉,低声向萧家骥问道:“她是怎么来的?”

  “昨天到的。”萧家骥答道:“一到就来找我――我在师娘那里见过她一次,所以认得。她说,她是听说胡先生病重,特为赶来服侍的;要住在这里。这件事师娘是知道的,我不能不留她。”

  胡雪岩听得这话,木然半晌,方始皱眉说道:“你的话我不懂;想起来头痛。怎么会有这种事?”

  “难怪胡先生。说来话长,我亦不太清楚;据她说,她看师娘,正好师娘接到我的来信,听说胡先生病很重,她要赶来服侍。师娘当然赞成;请师父安排,派了一个人护送,坐英国轮船来的。”

  “奇怪啊!”胡雪岩说:“她姓人可何,我姓古月胡;何家的姨太太怎么来服侍我这个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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