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四大名捕之还珠劫全集》第11/16页


黛绿轻轻敲了敲小屋简陋的木板门,屋里的灯火似乎跳动了一下。林伯苍老的声音在里面问:“是黛绿姑娘么?”声音里透着深深的疲倦。黛绿恭恭敬敬地回答:“是我,您老人家睡下了么?”按常理说,她作为京师六扇门里的人,根本没有必要对一个开茶铺的老头子如此客气的,但她偏偏这样做了,而且那种恭恭敬敬的态度决非伪装。

“我还没睡,人老了,觉少了很多。咦?你的朋友我好像是见过一面的。屋里简陋,也就不请你们进来坐了,把你手里的包袱递进来给我。”

门开了一条缝,灯光跳跃着透了出来。黛绿毫不迟疑地把包着盒子的包袱递了进去,门立刻又关上了。十一郎跟黛绿在外面屏息站着,隐约听到屋里有人??地解开包袱。十一郎轻轻问道:“他会不会――”黛绿一笑:“如果他想要这东西,恐怕没有人拦得住,根本就落不到你手里了。”她向小屋的门望了一眼,脸上的神色越发恭谨。

十一郎抚了抚腰间的剑柄。“天机”对他也并不算是太珍贵看重的东西,所以即使给人拿去他也并不心疼。他向小清水巷里望了望,蜿蜒楼上依然有淡淡的灯火。这么深的夜,灯下的人在等待谁?十一郎白皙的脸上突然浮上了一层淡淡的忧郁。

世间有些缘分就是如此奇怪。如果他经过蜿蜒楼外时,没有那突然飘落的一瓣梅花,他也不会抬起沉思的眉;而若他抬了眉,那个病恹恹的女孩子没有坐在轩窗前,他更不会突然给那种尖利的针刺中。他没有经历过爱情的折磨,但那一瞬间,病态的恹恹已经用自己的寂寞深深地伤了十一郎的心。

“你在想什么?”黛绿又低声问。她感觉冰冷的十一郎似乎因某种奇怪的力量而苏醒。就在这时,小屋的门又轻轻地开了条缝。两只瘦骨嶙峋的大手捧着那个解开的包袱递了出来,包袱上托着的是打开的盒子。“啊?”黛绿吃了一惊,盒子里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怎么?是空的?”黛绿忍不住低呼出声,这个变化是她绝对没有想到的。“空的?”十一郎惊抬双眼,瞪着那扇破旧的板门。黛绿苦笑着双手去接这包袱,屋内的人无声无息,大手抖了抖,缓缓缩了回去。

“不会!不可能是空的!”自相思中突然惊醒的十一郎叫了起来,他向前猛跨了一步,已经自半掩的门缝里冲了进去。他发怒了,一怒拔剑,剑发如雪,直刺进门内。十一郎的身形没在门缝里,他衣衫掠起的风呼地一响,将屋里本来就微弱的光给扑灭。所以,屋里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黛绿无从知道。她捧着这个打开的空盒子,想起雷挽痴痴的眼神,心里不免起了一个大大的疑问。

“呼!”门骤然一开,十一郎倒退了出来。同时,熄灭的灯火再次燃起,那扇打开的门也再次关上了。“喀、喀喀……”屋子里的人轻轻咳嗽着,隔了一会儿才低声叹息着说:“想不到你会跟那人有关,这么多年了……难道京师里已经不能够再平静了么?”

“林伯,您老人家休息吧!改天我会陪先生一起来看您。”黛绿躬身施了一礼,捧着盒子来到了槐树下的木桌旁。盒子的内面修饰得也十分华丽,四面彩绘着天女散花的优雅图画,每一处都栩栩如生。“为什么是空的呢?”黛绿低声问自己。林伯解得开盒子,但解了又有什么用?一个空的盒子,已经害得梁氏兄弟双双毙命。更可惜的是雷挽……

十一郎呆愣着。蓦地,有一条淡淡的血痕自他握剑的手背上现了出来,最后,有一滴鲜红的血从他白皙的手背上轻轻跌落在脚下的泥土中。他虽然无法描述小屋里在灯灭那电光石火的一瞬间发生的激战,但他知道,自己已经败了。这隐藏在小屋里的高手武功深不可测,决非自己能够匹敌。

他更感到纳闷的是林伯最后叹息的那两句话,似乎跟自己隐秘的身世有关。他向屋门抱了抱拳:“前辈手下留情,十一郎在这里多谢了!只是前辈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能否进一步解释给我听?”屋子里没有回声,过了好大一会儿,屋子里的人才用一声长叹代替了回答。“解铃还须系铃人。”小屋里再次传出林伯低沉的声音,“只是,黛绿姑娘,你该能感觉到京师正是山雨欲来,告诉诸葛先生,万事珍重。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或许今年的这场连环劫将为他而展,唉……”这声长叹之后,屋子里再没有动静,那一点点微弱的灯火也倏地熄灭掉了。

夜已经很深,黎明之前的寒意跟黑暗蠢蠢欲动地围拢过来,但就在这时的小清水巷,又来了一人。夜深、夜冷、夜暗、夜静,一切都阻挡不了他满怀的喜悦。他的眼神是一直向着蜿蜒楼的灯火方向热望着,别无他顾。是以,当他走近古槐树下,猛地发现黛绿跟十一郎二人时,先小小地吃了一惊:“咦?怎么你们――”

黛绿眼快,先望见了这人左手里握着的一只小小的瓶子。那洁白如玉,晶莹剔透。黛绿转过身笑道:“梁大人,想不到在这里又见面了。”她刚刚想到要把梁初一跟梁十五的死向梁失翼说明白,梁失翼已挥手道:“黛绿姑娘,见到你太巧了。我要给朋友运功疗伤,希望你能替我护法!”他的声音急迫而兴奋,似乎是要去做生命里最重要的一件事,早就迫不及待。

“哦?好吧!”黛绿皱了皱眉,伸手合上盖子。也许,一切问题的症结全部着落在梁失翼身上,她当然没有理由放弃这个一探究竟的机会。她向十一郎望了望,他正出神地向蜿蜒楼的灯火凝视,仿佛那个地方对他充满了巨大的诱惑力。

当梁失翼一行三人轻启门扉,自落梅下穿过,然后踏着陈旧的木制楼梯踏进恹恹的卧房时,墙外已经敲过了三更。

恹恹斜倚着床边的帐幕痛苦地呻吟着。她的唇角一片殷红,床前的地板上也是点点血痕污迹。紫鹃无奈地站在恹恹旁边,手里握着的一条手帕上也给血浸透,一片触目惊心的红。她的眼睛里噙着泪,紧咬着下唇,露出编贝一般洁白的牙齿来。

“恹恹,你不要怕,我已经拿到了‘忘情水’。你坚持住,我的‘镜镜神功’一定能化解你身体里的毒,相信我!”梁失翼因为太过激动与心痛,素日的镇定从容早就灰飞烟灭。

黛绿现在方知道梁失翼手里握的是传说中的“忘情水”。她记得诸葛先生曾说过:“情,为万毒之母;有情,必定会身心俱受荼毒;任何人,只有在万念俱灰、万情俱灭时方能激发起身体里全部潜能,彻底自救。”

黛绿记得当时自己问过:“人,缘何有情?又如何能忘情?”诸葛先生坦荡荡地笑:“人不能忘情,但世间有一种药可以帮助人做到这一点。它的名字叫做‘忘情水’。”

她回转头来,见十一郎定定地望着奄奄一息的恹恹,皱着眉沉思着,但眼睛深处分明有两团不安分的火苗。她叹了口气,知道十一郎对恹恹必定有古怪的心思,不禁暗地里先有些莫名的担心。

“没有用的、没有用的……”紫鹃突然开口,话音里带着一种心灰意冷的寂寞。“怎么?你……”梁失翼霍地长身立了起来。若这句话是自第二个人口里说出的话,他早就发火呵斥了,但现在这句话是紫鹃说的。除了恹恹,紫鹃是他在京师里唯一看重的女孩子。

紫鹃突然低声地笑了起来。夜如此深,蜿蜒楼上充满了淡淡的寒气,而紫鹃的笑又是如此凄婉,黛绿似乎感受到了一阵刻骨的凉意。窗户正紧闭着,但她却仿佛感觉到在外面黑黢黢的暗夜里有一双诡异的眼睛在盯着屋里的人。她终于控制不住的笑道:“没有用的,无论是‘镜镜神功’还是‘忘情水’,对小姐的病都没有用的,呵呵哈哈……”

“紫鹃,你不要再笑了!”梁失翼忍不住喝出声,他已经觉察到了紫鹃的失态。紫鹃依旧笑着,最后竟然笑到弯腰下去,用染血的手帕拍打着自己的膝盖,那条手帕本来就已经被恹恹吐出的鲜血染红湿透,现在在紫鹃的狂挥之下,血滴乱飞,把她身上的锦袄和罗裙溅得星星点点。

黛绿一个闪身冲了过去,在紫鹃后颈用食指轻轻一戳,正中她颈后的大椎穴。紫鹃嘴里“呜”地低吼了一声,笑声顿时停止。黛绿毫不迟疑,右掌在紫鹃后背颈下半尺处砰地拍下,紫鹃向前趔趄了一下,险些摔倒。幸好梁失翼及时伸手,将她扶住。“啊――”紫鹃仰面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脸色惨白。“紫鹃,你还好么?”黛绿已经知道了这个美丽的女孩子的名字。

紫鹃点了点头。梁失翼皱了皱眉,自口袋里掏出一块洁白的手帕,递给紫鹃。“紫鹃,本来小姐的病已经给我的‘镜镜神功’压制住,怎么会突然又发作得如此厉害?”梁失翼神色严峻。

“我不知道,我只是感觉到――”紫鹃也在望着垂死的恹恹。人必先自救而后人救之,她感觉到恹恹已经失去了求生的欲望。她跟恹恹呆在一起的时间太久了,所以,恹恹心里想什么,她几乎立刻就能感觉得到。

“不可能!”梁失翼几乎是斩钉截铁地打断了紫鹃的话。他把手里的瓶子小心地举在恹恹面前,“恹恹,你看,这就是传说中的‘忘情水’。喝了它,然后我再用‘镜镜神功’清除你身体里残留的毒素,好好睡一觉,明天早晨,你的病就全都好了……”屋子里的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这个小小的瓶子上。这瓶子的紫红色塞子像一滴殷红的泪滴,直刺人的眼睛。

“身体上的病好了,那么,心里的病呢?”恹恹垂着眼帘,突然一滴泪落下来。她弯弯的眉深锁,似乎每一根漆黑的眉毛上都是展不开的忧郁。

“哦,你说什么?”梁失翼有些听不懂她的话。“梁大人,请扶我起来。”恹恹在梁失翼臂弯里挣扎了一下,她淡漠的口气几乎立刻要把梁失翼的心碾得粉碎。“到、到那里去……”

“恹恹,有什么话,你在床上说就好了,不要起来。”梁失翼急迫地说,黛绿跟十一郎都看得出他对恹恹刻骨的疼惜。“到那里去,扶我,到那里去!”恹恹虽声音细微,却带着令梁失翼不能抗拒的力量。

“好吧!”梁失翼抱起了轻若无物的恹恹,裹好了被角,把她放在桌前的椅子上。恹恹用右手支着腮,慢慢地吟道:“美人卷珠帘,深坐蹙娥眉;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这本是前代大诗人李太白的名句。黛绿却想不通恹恹为什么会突然念这首诗出来。梁失翼捧着瓶子的手一颤,差点把瓶子脱手扔掉,脸色也猛然一黯。

“你知道这些句子的含意么?”恹恹仰面看着梁失翼的脸,眼睛里含着泪,“梁大人,有些事情现在你还不愿意告诉我么?” 梁失翼倒退了一步,唇闭得紧紧的,刚毅的脸上也掠过一丝慌乱:“我、我、恹恹,我没有什么好说的――你先喝了‘忘情水’,解了你身上的毒再说……”黛绿从来没有见过一向气定神闲的九门总捕梁失翼会慌乱到如此地步。

“呵呵呵呵,算了,梁大人,你既然如此说,我算是白白认识了你一回。你、你走吧!只当恹恹已经死了、已经死了!已经在去年的瓦子巷卓颜楼头就死了!呵呵、呵呵……”恹恹声嘶力竭地笑着,面无人色。

黛绿心里的结似乎正在抽丝剥茧般松动,她似乎已经找到了所有问题的症结所在,但还差最后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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