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粹德国史》第27/175页


而这位将军认为是能够避免的。他相信,如果由他来领导,那是有可能组成一个在国会中争取到多数支持的政府的。他有把握能够使施特拉塞以及至少另外60名纳粹党议员脱离希特勒。除了这批纳粹党人以外,他还能够取得中产阶级政党和社会民主党的支持。他甚至认为工会也会支持他。

对于这样一个主意,兴登堡大吃一惊,他于是当即回过头来要求巴本着手组织新政府。巴本后来说:“施莱彻尔显然呆住了。”他们向总统告辞了以后,发生了长时间的争论,但是没有达成任何协议。分手的时候,施莱彻尔用马丁・路德出发到决定命运的沃尔姆斯议会去的时候别人对路德说的那句有名的话对巴本说:“小僧侣,你挑了一条困难的道路。”* 这条道路究竟多么困难,巴本在第二天早上9 点钟举行内阁会议时就领教到了。

施莱彻尔站起来[ 巴本说] 宣称,没有办法执行总统给我的指示。任何这样的尝试都将使国家陷于混乱,一旦发生总罢工,警察和军队不能保证维持交通和供应工作,一旦发生内战,他们也不能确保治安。参谋总部在这方面已经进行了研究,他已经命令奥特少校[ 报告起草人] 等候内阁的指示,以便提出报告。这时,这位将军就让奥特少校进来。如果说,施莱彻尔的发言使巴本感到震惊的话,那么欧根・奥特少校(希特勒后来任命他为驻东京大使)在时机上安排得很巧妙的报告使巴本完全垮了。奥特说的不过是:“守卫边境的任务和对付纳粹党与共产党的治安任务,是联邦政府和各邦政府现有军队力量所不能胜任的。因此建议联邦政府避免宣布紧急状态。”德国陆军一度曾经打发过德皇卷铺盖,最近在施莱彻尔的教唆下把格罗纳将军和勃鲁宁总理赶下了台,如今开刀开到巴本头上来了,这使他感到又痛心又惊讶。他立刻带了这个消息去见兴[175] 登堡,希望总统会撤换国防部长施莱彻尔而挽留他任总理,而且他的确是这么建议的。

“我亲爱的巴本,”态度坚决的老总统答道,“如果我改变主意,你会瞧不起我的。但是我年纪太大了,经历也太多了,我不能承担内战的责任。

我们唯一的希望是让施莱彻尔试一试他的运气。”

据巴本说,“两颗大泪珠”滚下了兴登堡的脸颊。几小时后,下台的总理在清理他的办公桌时,有人送来了总统的一帧相片,上面写着“Ich hatt’einen Kameraden!”(“你是我的同志!”)第二天,总统亲笔写信给他,表示免除他的职务,“心情颇为沉重”,并且重申对他的信任“仍未有丝毫动摇”。这倒是真话,不久就会得到证明。

12月2 日,库特・冯・施莱彻尔担任了总理,这是1890年伯爵格奥尔格・里奥・冯・卡伯利维・德・卡伯拉拉・德・蒙特古哥利将军接替俾斯麦以来第一个将军担任这个职务。施莱彻尔的阴谋诡计终于在他对此是一窍不通的经济萧条达到了顶点的时候,在他竭力破坏的魏玛共和国已经崩溃的时候,在没有人再信任他、甚至他摆布了这么久的总统也不信任他的时候,把他送到了最高的职位。但是除了他以外,几乎人人都很明显地看到,他在这个高峰上的日子是屈指可数的。纳粹党对此深信不疑。戈培尔12月2 日的日记中有这么一何话:“施莱彻尔被任命为总理。他不会呆得很久。”

巴本也这么想。他由于自尊心受了伤害,深感不快,渴望对他的“朋友和继任人”(他在回忆录里这么称呼施莱彻尔)复仇。施莱彻尔为了要巴本走开,让他担任驻巴黎大使,但是巴本谢绝了。巴本说,总统希望他留在柏林,“近在身边”。要对这个阴谋大师布置他自己的阴谋网,柏林是个最有战略意义的地方,巴本像蜘蛛一样忙忙碌碌地织起阴谋网来。随着多难的1932年接近尾声,柏林到处都是阴谋集团,而且集团内部还有集团。除了巴本集团和施莱彻尔集团以外,总统府也有一个集团,在那里,兴登堡的儿子奥斯卡和他的国务秘书梅斯纳操纵着幕后的实权。凯撒霍夫饭店也有一个集团,在那里,希特勒和他周围的人不仅在搞阴谋夺取政权,而且在搞阴谋干掉对方。不久,这种阴谋网越来越错综复杂,到1933年元旦时,这些阴谋家已经弄不清楚到底是谁在暗害谁了。不过,过不了很久,他们就会弄清楚的。

施莱彻尔:共和国的最后一任总理

“我执政只有57天,”施莱彻尔有一次在留神倾听的法国大使听得到的地方说,“而且每一天都给背叛了57次。以后别跟我说什么‘德国式的忠诚’了!”凭他自己的生涯和作为,他当然是这个问题的权威。

他一开始当总理,就邀格利戈尔・施特拉塞当德国副总理兼普鲁士总理,施莱彻尔由于邀希特勒参加他的政府失败,现在打算向施特拉塞放下这个钓饵来分裂纳粹党。有理由相信他是可能成功的,施特拉塞在党内是第二号人物,在党内左派分子中间,由于他们当真相信国家社会主义,他比希特勒更有人望。他是党的组织部门领导人,同地方各级党领袖有直接联系,看来颇得他们的拥护。他现在相信,希特勒已使他们的运动走到了绝路。比较激进的一些党徒已经开始投向共产党一边。党本身在经费上已陷于破产的境地。

11月间,弗里茨・蒂森曾经提出警告说,他已无法为他们的运动募到捐款。

现在根本没有经费来付成千上万的党内工作人员的薪水或者维持冲锋队,仅仅后者,一个星期就需要250 万马克。纳粹党许多报刊的承印商也扬言要拒印他们的出版物,除非偿清欠帐。戈培尔在11月11日的日记中谈到了这一点:“柏林组织的财务情况已经毫无希望。除了债务以外没有别的东西。”

12月间,他担心党内工作人员必须减薪。最后,12月3 日施莱彻尔会见施特拉塞那一天,图林吉亚选举结果,纳粹党丢了40%的选票。显然,至少在施特拉塞看来是如此,纳粹党要靠选票取得政权,一辈子休想了。

他因此要求希特勒放弃他的“毫无还价”的政策,能捞到什么就是什么,参加施莱彻尔的联合政府。他担心,否则的话,党会垮台。他这么主张已经有好几个月了,戈培尔的日记从仲夏开始一直到12月为止,充满了不满施特拉塞“不忠”于希特勒的话。

12月5 日党领袖们在柏林凯撒霍夫饭店开会的时候,终于摊了牌。施特拉塞要求纳粹党至少“容忍”施莱彻尔政府,支持他的意见的有弗立克,后者是国会纳粹党团主席,他所以支持施特拉塞是因为议员中间有不少人担心,如果希特勒惹起任何新的选举,他们可能丧失议席和议员薪俸。戈林和戈培尔则坚决反对施特拉塞,把希特勒争取到他们一边。希特勒决定不“容忍”施莱彻尔政府,但是后来情况表明,他仍旧愿意同这个政府“谈判”。

不过,他任命戈林来担任这个任务,据戈培尔的日记透露,希特勒已经风闻施特拉塞两天前同总理举行了一次秘密谈话。12月7 日那一天,希特勒和施特拉塞在凯撒霍夫饭店进行了一次谈话,结果发生激烈争吵。希特勒指责他的主要副手背后下他的毒手,要把他轰下党内领导地位,分裂纳粹运动。施特拉塞矢口否认,赌咒说他一直是忠心耿耿的,反而指责希特勒把党引向毁灭的道路。显然,他还有一些话没有说,那些话是1925年以来一直梗在他的喉咙中的,但是他回到艾克西尔西亚饭店的房间里以后,把它们都写在一封给希特勒的信中,最后提出辞去党内一切职务的[177] 要求。这封信在8 日送到希特勒那里,据戈培尔的日记说,“像一颗炸弹”。凯撒霍夫饭店的气氛顿时仿佛墓地一般。“我们都感到很沮丧失望,”戈培尔这么记载。这是希特勒自1925年重建党以来所遭受到的最大打击。现在,正当他快要取得政权之际,他的主要党徒背弃了他,扬言要粉碎他7 年来的一切建树。

晚上[ 戈培尔写道] 元首到我们家中来。很难强颜欢笑。我们都很沮丧,尤其是因为整个党有分裂的危险,我们过去的一切努力都要付诸东流了??莱伊博士来电话。党内形势时刻在恶化中。元首必须立刻回凯撒霍夫。

深夜两点钟的时候,希特勒打电话叫戈培尔去见他。施特拉塞已向各晨报发表了他的消息,当时街头刚刚开始在叫卖晨报。希特勒的反应,据戈培尔的描述如下:背叛!背叛!背叛!

元首在旅馆房间内来回踱步,有几小时之久。这种背叛行为,使他深感痛心。最后他停下步来说:如果党一旦垮台,我就用一支手枪在3 分钟之内一了百了。

党没有垮台,希特勒也没有自杀。施特拉塞本来是可以达到这两重目的的,这样就会大大地改变历史的发展,但是在关键的时刻,他放弃他的努力了。弗立克在希特勒的同意下,在柏林到处找他,因为他们一致认为,为了拯救党不致陷于不可收拾的结局,必须想法补救这次争吵。但是施特拉塞尝够了这一切滋味,已经搭了火车南下,到阳光明媚的意大利去度假了。希特勒在瞅到敌手的弱点时最有办法,他马上狠狠还击。施特拉塞建立起来的政治组织由元首亲自接管,科隆区党组织领袖莱伊博士担任他的主要助手。施特拉塞的朋友都遭到清洗,党内各级领导人物都被召到柏林,在一份向希特勒宣誓效忠的宣言上签名,这他们都做了。

这个狡猾的奥地利人再一次摆脱了本来很可能会造成极其不利的结局的困境。至于格利戈尔・施特拉塞,过去曾有不少人认为他比希特勒了不起,如今一下子给毁了。“一个死了的人”,戈培尔在12月9 日的日记中这么称呼他。两年后希特勒决定清算老帐时,这句话分毫不错。

12月10日,也就是被冯・施莱彻尔将军绊倒脚跟栽了一个筋斗后一星期,弗朗兹・冯・巴本开始布置他自己的阴谋网。那天晚上,他在贵族俱乐部发表了一篇演讲,他那短命内阁的班子[178] 就是从这个俱乐部的有钱贵族里头挑出来的。演讲之后,他同曾经向国家社会党捐款的科隆银行家库特・冯・施罗德男爵作了一次密谈。他建议这位银行家给他安排一下,让他秘密会见希特勒。巴本在他的回忆录中说,提出这个建议的,是施罗德,但是承认他同意了这个建议。说也凑巧,希特勒的经济顾问,他同企业界的联系人之一威廉・凯普勒代表纳粹党领袖,也提出了同样的建议。

在几个星期之前还是冤家对头的这两个人于1 月4 日上午在施罗德的科隆寓所会晤,他们希望这次会晤能严守秘密。但是当巴本刚到门口时就有一个摄影记者拍了他一张照,他虽然感到意外,但是直到第二天以前也还没有在意。希特勒由赫斯、希姆莱和凯普勒陪同前来,但是在进入施罗德的书房以前,把他的助手留在客厅里等候。他在书房里同巴本和他们两人的主人密谈了两个钟头。会谈开始时气氛并不太妙,希特勒悻悻地抱怨巴本在当总理时对待纳粹党的做法,但是,不久就有了转折,这个转折后来证明对这两个人来说也好,对他们的国家来说也好,都是有决定性意义的。对于这个纳粹党领袖来说,当时是个关键性的时刻。他作了超人的努力,在施特拉塞叛党以后,好容易仍保持了党的团结。他在全国各地奔走,一天要在三四次集会上讲话,争取党的领袖们仍旧团结一致支持他。但是纳粹党人的情绪仍旧低落,党在经费上处在破产的境地。许多人说,党已经完蛋了。戈培尔在这一年最后一星期的日记中反映了这种普遍的感觉:“1932年给我们带来了永恒的恶运??过去情况困难,前途黯淡莫测;一切希望都已化为泡影。”

因此,希特勒要取得政权,他的讨价还价地位已不如上一年的夏天和秋天时那么有利。但是巴本也是如此;他已经下了台。两人都处在逆境,因此想法倒一致了。

他们到底在哪些条件上取得了一致意见,各人的说法不一样。

巴本在纽伦堡审判中和回忆录中都毫无愧色地说:他一直忠于施莱彻尔,因此仅仅向希特勒建议参加这位将军的内阁。但是鉴于巴本有长期弄虚作假的历史,鉴于他有想在纽伦堡和回忆录中洗雪自己的自然愿望,以及鉴于后来的事实,似乎可以肯定,施罗德在纽伦堡提出的另一种完全不同的说法是比较可信的。这位银行家说,巴本的建议是由一个希特勒一巴本内阁来代替施莱彻尔内阁,在这个内阁中,两人地位平等。但是:希特勒??说,如果他担任总理,他必须是政府的首脑,巴本的支持者可以参加他的政府,担任部长,只要他们同意他的要改变许多情况的政策。这[179] 类改变包括:在德国的领导地位上驱逐社会民主党人、共产党人和犹太人,恢复社会生活中的秩序。冯・巴本和希特勒在原则上达成了协议??

他们同意,必须拟出进一步的细节,这可以在柏林或某个其他方便的地方来进行。当然,这要在严守秘密的情况下进行。但是使希特勒和巴本大吃一惊的是,柏林报纸在1 月5 日早晨以大字标题报道了科隆会谈,并且发表社论攻击巴本对施莱彻尔不忠实。原来这位狡猾的将军真是足智多谋,他早已布置了密探,巴本后来获悉,在他进入施罗德寓所前给他拍照的记者就是施莱彻尔派出的一个密探。

除了达成同巴本的协议以外,希特勒在科隆会谈中还得到了两件对他来说很有价值的东西。他从前任总理那里获悉,兴登堡没有授权施莱彻尔解散国会。这就是说,纳粹党在共产党协助下可以随时推翻这个将军。其次是,这次会谈中取得了谅解,西德企业界愿意承担纳粹党的债务。科隆会谈后两天,戈培尔的日记中提到了“政治方面的可喜发展”,但是仍旧抱怨“财务情况不好”。10天以后,在1 月16日,他谈到党的财务情况“一夜之间有了根本好转”。

另外一方面,施莱彻尔着手努力建立一个稳定的政府,他的乐观态度,退一万步说,也未免太近视了。

12月15日,他向全国人民发表了一篇炉边广播演说,要求他的听众忘掉他是一个将军,并且向他们保证,他“既不是资本主义也不是社会主义”

的拥护者,在他看来“像私营经济或计划经济之类的概念已经失去了它们的恐怖意义”。他说,他的主要任务是:为失业者找到工作,使国家在经济上能自立。捐税不会再增加,工资不会再降低。事实上,他还取消了巴本宣布的最近一次减低工资和救济金的决定。此外,他还停止实行巴本为了大地主的利益而实行的农产品限额,而实行另外一个计划,从东部破产了的容克庄园中没收了80万英亩的土地,分给25000 户农民。此外,像煤和肉这种必需品的价格也将用严格的管制办法来加以压低。

这无疑是呼吁那些他迄今为止一直反对的和冷落的群众支持他,施莱彻尔继此以后还同工会领袖会谈,给了他们这种印象:在他设想中的将来,有组织的劳工和陆军是国家的两大支柱。但是劳工界并没有相信一个他们极端不信任的人,他们拒绝同他合作。

另一方面,工业家和大地主们都起来反对新总理的施政纲[180] 领,他们叫嚷说,这个纲领是不折不扣的布尔什维主义。企业家们对于施莱彻尔突然同工会亲善感到十分震惊。大庄园主则对于他取消农业保护感到非常生气,对他没收东部破产庄园的前途感到极为恐惧。1 月12日,大庄园主团体“农业联盟”尖锐地攻击了政府,该联盟的领袖(其中有两个人是纳粹党员)晋见总统,并提出抗议。兴登堡自己现在也成了一个容克地主,他召见他的总理,加以责问。施莱彻尔的答复是:威胁要公布国会关于“东部救济”贷款的秘密报告,当时人人知道这桩丑闻牵涉到好几百户容克世家望族,他们从政府的无偿“贷款”中得到好处,其中甚至间接牵涉到总统本人,因为送给他的东普鲁士庄园的地契在过户时非法地使用了他儿子的名字以逃避遗产税。

尽管工业家和地主们吵吵嚷嚷,而工会的态度又很冷淡,施莱彻尔仍莫名其妙地颇有信心,认为一切都很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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