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粹德国史》第5/175页


不过年轻的阿道夫并没有去实现进建筑系的抱负。尽管他没有中学毕业文凭,他仍有可能进建筑系――凡是有“特别才能的”青年,即使没有这种证件也能入学――,但是从目前所知道的情况来看,他没有申请入学。他也不想学什么手艺行业,或者从事任何正常的职业。相反,他宁愿干些杂七杂八的零活――扫雪,拍打地毯,在铁路西站外面扛行李,有时候干几天工地小工的零活。1909年11月,他到维也纳“掌握命运”后不到1 年,他不得不放弃在西蒙・丹克胡同租赁的房间,在以后的4年中一直住在只有铺位的鸡毛店里,或者在多瑙河畔维也纳第二十区默尔德曼街几乎同样简陋的单身宿舍里栖身,靠光顾施粥站打发饥饿的日子。

难怪在将近20年后他这么写道:对许多人说来,维也纳是个尽情享受的天堂,寻欢作乐的场所,但是对我说来――恕我直言――它却是我一生最悲哀的时期的活生生的记忆。

即使到今天,这个城市在我的心中也只能引起不愉快的想法。对我说来,这个逍遥自在的城市的名字所代表的就是5 年艰苦贫困的生活。在这5 年中我被迫求职口,开始当小工,后来当小画家。

收入之微薄,不足以填充我每日辘辘的饥肠。

他说到那些日子时,总不免要提起饥饿。

当时饥饿是我忠实的伴侣,他同我形影不离,有福同享??我的生活就是同这个无情的友人进行的一场长期搏斗。

但是,饥饿却从来没有逼得他设法寻找一个固定的职业。他在《我的奋斗》中说得很清楚,他有着一种小资产阶级的入骨的恐惧,深怕又掉到无产者的队伍中去,体力劳动者的队伍中去――他后来就利用这种恐惧心理在缺乏领导、薪金低微、无人重视的白领阶层的广大基础上建立了国家社会党。这个阶层的千百万人都有这样一种错觉,以为自己在社会地位上比起“工人”来至少略胜一筹。

希特勒固然说过,他至少有一阵子靠当个“小画家”,但是他在自传中没有详细说明这个工作的情况,只不过说了这么一句,在1909年和1910年,他的情况略有改善,可以不必再当普通小工了。

他说:“这时,我已开始独立工作,做个小素描画家和水彩画家。”

这句话是有些容易令人误解的,《我的奋斗》中许多其他具有传记性质的段落也是如此。虽然当时认识他的人所提供的材料也并不比他自己更加可靠,但是拼凑起来的情况可以说肯定是比较完整的,也可能比较确实。

有一点是相当肯定的,阿道夫・希特勒从来没有像他的政敌所嘲笑的那样当过房屋油漆匠。至少没有材料证明他干过这个行当。他当时干过的事是绘制一些拙劣的维也纳画片,内容常常是一些著名的景物,例如圣斯蒂芬大教堂、歌剧院、伯格剧场、舒恩布伦王宫或者舒恩布伦公园中罗马时代的遗迹。据他相认的人说,他是从别人作品上临摹下来的;显然他没有写生的能力。这些画片是矫揉造作、没有生气的,很像一个初学建筑的人所画的粗糙草率的速写,他有时添上一些人物,也画得非常拙劣,好像连环画一样。我有一次看到希特勒的原作速写后曾经记下过这么一些话:“几个面像。拙劣。

有一个几乎像食尸鬼。”在海登看来,“它们像巍峨庄严的宫殿外的小沙包”。

这种可怜的玩意儿,希特勒也许画了几百张,卖给小贩装饰墙头,卖给商人嵌在陈列出售的画框里,卖给家具商把这种画片钉在廉价的沙发和椅子靠背上,当时在维也纳,这是一种流行风气。希特勒也能够画一些比较商业性的东西。他常常为小铺子老板画招贴,给泰第狐臭粉这种商品做广告。有一张画后来也许在圣诞节的时候赚过一些钱,画的是圣诞老人在叫卖色彩鲜艳的蜡烛,还有一张画的是圣斯蒂芬大教堂的哥特式尖顶,高耸在一堆肥皂上。圣斯蒂芬大教堂的尖顶是希特勒从别人的画上百抄不厌的东西。希特勒的“艺术”成就仅止于此,但是他至死还认为自己是个“艺术家”。

在维也纳这些流浪的年代中,他的外表肯定是波希米亚式的流浪汉。当时认识他的人后来追忆,他穿一件破旧的黑大衣,长至足踝,很像一件土耳其长袍,这是一个匈牙利籍犹太旧衣商送给他的,这个旧衣商也住在那所简陋的单身宿舍里,同他颇为友好。这些人还记得他头戴一顶油腻发光的黑呢帽,四季不换,他的一头乱发,前额斜梳,像他日后那样,颈后的头发乱糟糟的盖住了肮脏的衣领,因为他很少理发修面,两颊和下颏往往胡髭丛生。

如果日后成了艺术家的汉尼契的话是可信的话,希特勒像“一个基督教徒中间很少出现的鬼怪”。

不像同住在一起的一些潦倒的青年人,他毫无青年的恶习。他既不抽烟,也不喝酒。他同女人没有来往――根据已知情况,不是因为任何不正常的心理或生理,而完全是因为他特别怕羞。

希特勒后来在《我的奋斗》中难得幽默地说,“我相信,当时我认识的人都把我当作一个怪物”。

像他的教师一样,这些人也记得他的炯炯有神的眼光,这是他脸部的突出特点,反映出性格中同这个一身肮脏的流浪汉的贫困生活很不协调的某种东西。他们还记得,这个青年人尽管在体力劳动上极其懒惰,读起书来却废寝忘食,夜以继日。

当时我用心读了大量的书。工作之余全部时间都花在读书上。这样在几年之内我就打下了知识的基础,到今天我还从这里吸收营养。

在《我的奋斗》中,希特勒详尽地谈到了读书的艺术。

所谓“读书”,当然,我的意思也许同所谓“知识界”的一般人有所不同。

我也认识一些大量“读书”的人??但是我并不认为他们是“博学”的人。不错,他们有大量“知识”,但是他们的头脑不能组织和整理他们所吸收的知识??另外一方面,一个掌握正确读书艺术的人??从本能上立刻就能辨别出什么东西是他认为值得永远记住的,或者因为这些东西符合他的需要,或者因为一般值得知道??读书的艺术,求知的艺术是:??去芜存精??只有这样的读书才有意义,才有目的性??由此看来,我在维也纳的日子特别有意义,特别有价值。

有什么价值?希特勒的答复是:从他的读书中,从他在维也纳穷人中间的生活中,他学到了日后需要知道的一切。

维也纳过去是,而且现在仍旧是我一生中条件最艰苦的学校,虽然也是最彻底的学校。我刚踏进这个城市时还是一个孩子,离开时却已成人,性格也变得沉静严肃了。

在这个时期中,我形成了一种世界观,一种人生哲学,日后成了我一切行动的巩固基础。除了我当时打下的基础之外,我后来很少需要学习什么东西,也不需要改变什么东西。

那末,他在维也纳这个慷慨给予他狠狠的打击的学校里究竟学到了一些什么?他在那里的经历和读书中究竟学到了一些什么思想?照他的说法,这些思想一直保持到最后,基本上没有什么改变。这些思想大部分是空虚陈腐的思想,有时往往荒唐可笑,而且受到粗暴的偏见的影响。在对这些思想稍加考察之后,这一点就是很明显的事。但是同样明显的是,这些思想对这部历史很重要,正如这些思想对世界曾经是很重要的一样,因为这些思想将成为这个有书呆子气的流浪汉不久要建立的第三帝国的基础的一部分。

阿道夫・希特勒的萌芽思想

除了一个例外,这些思想都不是什么独创之见,而是从20世纪初叶奥地利政治和生活的奔腾的大漩涡中原封不动地拣来的东西。这个多瑙河畔的帝国当时由于消化不良正处在奄奄一息的状态中。好几世纪以来,在人口中占少数地位的日耳曼奥地利人统治着一个拥有十多个民族的多语言帝国,把自己的语言和文化强加在它之上。但是从1848年以来,他们的控制地位就在削弱之中。他们不能同化少数民族。奥地利不是一个熔炉。

19世纪60年代,意大利人分裂了出去,1867年,匈牙利人在所谓双重王室的制度下赢得了与日耳曼人平等的地位。现在,在20世纪开始的时候,各个斯拉夫民族――捷克人、斯洛伐克人、塞尔维亚人、克罗地亚人等等――都要求有平等待遇并且至少要求民族自治。各民族间的激烈争吵成了奥地利政治斗争的中心问题。

不仅如此,也还有社会动荡,而这往往掩盖了民族冲突。没有选举权的下层阶级要求享有选举权,工人们坚决要求有权组织工会和举行罢工――不仅是为了要求增加工资和改善工作条件,也是为了要实现他们的民主的政治目标。后来事实也确是如此,在举行一次总罢工后,成人都普遍享有了选举权,而奥地利籍的日耳曼人在政治上的统治地位也因此告终,因为他们在奥匈帝国奥地利这一半中只占1/3 的人口。

对于这些情况,希特勒这个从林嗣来的年轻的狂热的日耳曼一奥地利民族主义者是坚决反对的。在他看来,帝国正在陷到“危险的泥淖”中去。只有日耳曼人这个主宰种族恢复原来的绝对权威才能拯救。非日耳曼人,特别是斯拉夫人,而其中尤其是捷克人,都是劣等民族。必须要由日耳曼人用铁腕来统治他们。议会必须废除,所有民主的“胡闹”必须结束。

虽然希特勒没有参加政治,但他非常关心地注意着奥地利三大政党的活动:社会民主党、基督教民主党、泛日耳曼民族党。一种政治上的狡猾见识现在已开始在这个不修边幅的施粥站常客的心中萌芽,使他能够极其清晰地看到当代各个政党的力量与弱点,而在成熟以后,使他成了德国的第一号奸雄。

他同社会民主党一接触后,就对该党有了一种强烈的憎恨。“最使我憎恶的是,”他说,“它对维护日耳曼主义的斗争持敌对态度,它对斯拉夫‘同志’不要脸地讨好卖乖??在几个月之内,我就得到了在其他情况下可能需要几十年才能得到的东西:看透了一个假装成社会美德和兄弟友爱的化身的有毒的妓女。”

但是他这时已经相当聪明,知道为了要仔细研究社会民主党在群众中间得到成功的原因,必须抑制自己对这个工人阶级政党的反感。他最后认为他们成功的原因有好几个,他牢记了这些原因,后来并利用它们来建立德国国家社会党。

有一天――他在《我的奋斗》中写道――他看到维也纳工人举行群众示威。“我屏息凝神地看着人群组成的巨龙慢慢地游过去,几乎有两小时之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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