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犹记》第101/132页


一声声喜气洋洋的侧妃不绝于耳,黄侧妃不由的居然觉得刺耳起来,这侧妃两个字,比起王妃来,实在是不太好听啊。
“行了,别吵,我要歇一会儿。”黄侧妃很突兀的说了一句。
两个大丫鬟对视一眼,面面相觑,她们是从小儿伺候黄侧妃的,对她的心思,就是不说掌握了十分,八分是有的,如今黄侧妃如愿有孕,王爷贤妃都欢喜的那样,又有这样多人来奉承,怎么突然就不喜欢了?
竹叶轻手轻脚的伺候她挪到炕上歪着,又拿被子来盖一盖,坐在底下那头给她捏脚,竹枝就轻声的打发人都下去,又出去院子里吩咐。
黄侧妃毫无睡意,她轻轻摸了摸还没任何动静的肚子,心里突然觉得,那个王妃,难道还能做下去?
王爷不爱,贤妃娘娘不喜,又无子嗣,木头木脑,没点儿热气似的,偏是这样一无是处之人,占着那个高贵的位子不动,而且每日练拳,身子看着比王爷还好。
见黄侧妃虽然歪着,却睁着眼睛,一看就是根本不想睡,只是有点心事,竹叶眼珠子转了一下,往前挪了一点儿,轻声道:“侧妃,昨儿我奉侧妃的令,往王爷书房送点心去,听书房伺候的小子悄悄与我说,王爷好似与几位大爷议起了侧妃肚子里的哥儿的事。”
“怎么说?”黄侧妃霍然回头,目光炯炯
竹叶依然是那样不温不火的样子:“侧妃小心些。王爷跟前规矩大,侧妃是知道的,那小子进去换茶才听到一句半句的,王爷的意思,王妃不能生育,您这生了哥儿虽是长子,却不是嫡子,终究底气不足,就是记到王妃名下,那也终究差一层,如何与齐王殿下比呢?”
黄侧妃听了这个话,刚落在她的心坎上,不由自主的就点了点头。
竹叶又道:“有位大爷说,侧妃扶正的事,虽少见,也并不是没有,若是仿前朝善王妃的例,求了皇上,想必念着王爷多年无子,看在孙子的面上,也能答允。只是……”
只是正妃犹在,又无过错,再多的例也没有用。
这不用说,黄侧妃心里也明白。
竹叶小心的觑了觑她的面色,也就不再多话了。
安王府的喜事轰轰烈烈热闹非凡,韩府的喜事就要低调的多了,答允成亲日期后,程家立刻赶着上门来送聘礼,程三太太又再三再四的拖着王慧兰去程家看上房的修葺工程,十分的殷勤。
程家的聘礼虽说来的仓促,但很体面,一箱一箱的东西捆着大红绸缎的送过去,程安澜还跟韩元蝶说:“我的东西,其实都是收在那边宅子里的。这外头送来的东西,你大约看看就行了。”
“本来也不怎么指望。”韩元蝶手在炕桌上一片一片的分金叶子,随口道。
这些理家的事,程安澜再英明神武手段高明也不行,实打实的银子他看的懂,真办起事来的藏掖他就不懂了,他再厉害,看不懂也是没用的,不过程安澜有这点好处,他虽然不懂,却知道自己什么地方不懂,于是强硬的坚持了,一万两银子下聘,现银子要六千两,缎子、布匹、首饰、宝石、古董、药材等物最多只花四千两去办。
操持侄儿亲事的程三太太苦口婆心劝了半日:“现银子虽好,却不好看,还得东西多,装的箱子多,满京城里抬一圈儿,才叫人看着说好,韩大姑娘面子上才好看呢。”
“那就不用银票,打成锭子装箱子!”程安澜最是个有主意的人。
“银锭子装箱子也不多呀。”程三太太当然是不愿意给现银子的,一万银子过手买东西,跟四千两银子过手买东西,哪里能一样呢?
她一脸难色:“再说了,这么多银子,一时间又要量成色,又要重量又要损耗的,哪个地方能接的下呢。”
程安澜安稳的道:“这事儿婶娘就不用操心了,我去找尚宝司帮忙去。”
尚宝司那是伺候皇上的,别说六千两银子,就是六万银子那也眼都不眨,尚宝司的少卿是萧文梁介绍的,听了程安澜的意思就笑道:“小意思,十天就能做出来。”
然后这位陈大人笑道:“还有一点,程将军的意思是这六千两银锭子是拿去下聘礼的是吧?其实照我看,这样打出来其实不好看,箱子不能装的多了,只怕抬不动,不如做成空心的,才好看些。”
程安澜一听,不由的寻思起来,他本来是个简单直接的人,这会儿不知道的灵光一闪,对陈大人说:“那我想,索性这样做行不行?”
陈大人一听,不由失笑。

第109章

尚宝司手工精致,做出来的东西真不消说是好的,只是程将军给韩家大姑娘下聘礼,前头二十抬,竟然是一色大小的银光闪闪的胖乎乎的猪,憨态可掬,十分可爱,因做成空心的,又显得大,银子这样的东西,越大越引人爱,这下聘的路上,不知道引来多少人看呢。
“听说单这个就是六千两银子打的,啧啧,手面真大!”
“那叫福气!你懂什么,这是张真人亲口说的,人家姑娘属相是这个,这样有福气的姑娘,六千两银子那算什么!”
“后头不是还有吗?哪里才止六千两,有多少人家拿得出这样一份体面的聘礼来?”
“就是一万两也不算多。”有人说:“人家程将军那是已经袭了爵了,那就是伯爷了,韩姑娘嫁过去,十四岁的小姑娘,立刻朝廷就要诰封二品诰命的,这不比一万两值钱?还有屋里修葺,办酒请客,打头面做衣服,还得添上一万,啧啧,加上韩家还得配送嫁妆,这一成亲,就是三四万两银子的场面呢!”
这人倒是算的清楚。
不过程家后头办的四千两银子的东西,王慧兰看了一回,也看得出里头的花样来,缎子布匹颜色花样都不像是今年的货色,这些东西搁一年就更不值钱一点儿,古董之类更是用来撑场面的,原本有个两三样也就罢了,偏这东西还不少,首饰宝石里头,赤金实打实的也不多,倒是累丝镂空的多,值钱的红宝石就小颗,大颗的只有最便宜的蓝宝石,王慧兰看了一回,把韩元蝶叫过来说话。
她确实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才,但居家理事却是明白的,她跟韩元蝶两个人在屋子里说着私房话:“这些东西你看看,这是程将军的婶娘办的聘礼,处处都有藏掖的。”
韩元蝶没有正经当过家,没有王慧兰清楚,便听母亲教导,王慧兰道:“这聘礼是别人家送来的,咱们家就是知道花了多少银子,那也是人家的事,咱们不能去争这个,不过看了这些东西,你心里要明白,程将军那位三婶娘,一心只想在伯府搜刮银子,并不是真心当那个家的,只当摇钱树。你嫁过去,虽然是晚辈,却是正经伯爵夫人,伯府正经该你理着,你别傻乎乎的要名声,怕人说你专制不敬长辈,就不吱声儿。”
韩元蝶点点头,特别特别清楚的感觉到,这才是亲娘啊,只有亲娘才会跟自己这样说!
虽然她常年淘气,又有主意,不听娘的话,娘也总是拿她没有办法,索性懒得管她,可是这到底是亲娘啊,真是不一样的。
韩元蝶眼中有点酸,觉得自己这一世真是幸福,不由忍不住移过去,挽住王慧兰的手臂,整个头靠上去,倒是仿佛小时候撒娇那样。
王慧兰拍拍她的手:“你在家里没操心过这些,我也想着你还小,不着急,慢慢教,这会儿看来,教的慢了些,还没学全,唉,我也真不放心你。”
任何母亲眼里,女儿永远都是没有长大的,这也罢了,韩元蝶又是个从小憨吃憨玩没心眼的,王慧兰简直恨不得自己一起跟过去替她管事呢,可是再是恨不得,也只能尽量的教她。
衣服料子是怎么一回事,这些古董是怎么一回事,首饰宝石又是怎么一回事,韩元蝶不停的点头点头点头,说:“我知道啦!”
王慧兰说:“管家都是有藏掖的,就是当家人一心要管好,也管不住底下总是有点儿,且也没有说任何事都干干净净的,什么都干净了,就没人出力了,多少总是有点儿,但也要看多少,像这位三太太的做法,那就是看准了小程将军是干大事的,不理这样的小事,只是一丝一毫都不放过,哪一样上都要动手,就不大好看了。”
“嗯嗯。”韩元蝶点头又点头,也就是吃相难看的意思!
“还有。”王慧兰说:“那程家只怕也是个讲究辈分孝道的地方,你嫁过去,开头就不能太软,不能叫人拿住了。”
咦,这是什么意思?韩元蝶不点头了,清澈的大眼睛看着她娘,王慧兰轻声细语的道:“程三太太也是管家的人,知道这里头的门道,她仗着小程将军看不懂,才敢做这样的事,只是她想必也该知道,咱们家却是看得出的,她做的这样,不怕咱们家看出来,多半是想着,你是新媳妇,就是知道,也不好对长辈提出来,咱们家又是娘家,为着你在夫家好过日子,咱们家也不会说的。”
王慧兰说:“这些东西虽然不要紧,可仔细看看,还是看得出家风和行事来的,瞧这份聘礼,就看得出他们家算计不少,我想着,小程将军想必也看得出来,才只办了四千两银子的东西,另外都是现银子。”
想到那些银光闪闪的肥猪,王慧兰都不由的抿嘴笑。
反是韩元蝶觉得,真是各个阶层都有自己的生存智慧呢,母亲虽不管外头的事,可果真如祖母所说,是个心细的明白人。
所以韩元蝶跟程安澜说懒得去理那几千两银子呢。
沈繁繁亲自来送了些金叶子银叶子来给她做添妆,跟她说了:“在程家,你给东西都是虚的,这些你拿着使,各处都便宜,够使几年了。”
韩元蝶哪里不知道程家的那些人呢,自程老太太起,就是出身普通,嫁妆普通的,只靠着程家,又常要贴补娘家,当然是现银子拿着开路最好,当年的韩元蝶日子好过,也正是因着程安澜匀着往屋里送银子,加上韩元蝶自己的嫁妆丰厚的缘故。
这会儿她就在桌子上清点这些东西,想着还是沈繁繁想的周到,这一世他们感情好,比上辈子有母女名分还想的周到些。
人与人的感情果然是处出来的,不全是因着血缘和名分。
这个家伙不也是吗?韩元蝶随便瞟了两眼程安澜,程安澜坐在桌子边上吃果子,他原本就很不顾忌,如今连成亲的日子都订了,那就更不顾忌了,韩元蝶的闺房就跟他的屋子似的随便。
跟这个家伙不也是时间长了吗?这明明还没嫁,这种老夫老妻的感觉就这样鲜明了。
好似也真的很久了……
两辈子加起来,有十几年了吧?这么多年,总算看得顺眼了些,韩元蝶默默的想,居然有些惆怅。
不过程安澜不是什么解风情之人,他丝毫没有什么惆怅之心,小姑娘那一种又要嫁给他了,今后就跟现在不一样了的情绪,他半点儿也没有,他唯一有的,也不过是‘等了这么久,圆圆终于要嫁给我了!’那种亢奋的心态。
所以他完全没有发现韩元蝶那种心情,只是迫不及待的就要把家底交代给她:“聘礼也收了,我那边还有那么多东西呢,你什么时候去理一理?”
“急什么!”韩元蝶数着金叶子被他打断了,气愤的瞪他一眼:“搁那边谁还弄的走吗?”
“我这不是看你本来就是清理这些嘛。”程安澜觉得自己很无辜。
韩元蝶叫他打断了,也就懒得数了,随手堆到一边去,扶在桌子上手指划来划去,想了一会儿,突然扭过头去打量了程安澜几眼,问他:“你干嘛非要娶我?”
“啊?”程安澜一直以来都沉浸在一种大局已定的幸福感和放松感当中,完全没想到,连成亲的日子都定了的人,甚至很老夫老妻的人,竟然还得表这种忠心,不由的有点傻眼。
他跟圆圆,认识都这么多年了,除了圆圆,他还能娶别的姑娘吗?他可是想都没有想过啊。
程安澜说:“不娶你我娶谁啊?”
“这话奇了!”韩元蝶还很不满意的说:“这天下这么多姑娘,单这帝都都那么多,你能娶的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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