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犹记》第67/132页


“老三这是要做什么?”安王殿下萧景和正在贤妃娘娘宫中说话,听到母亲宫中近侍悄悄来禀这消息,不由的就烦躁起来:“江南风平浪静的,什么事没有,好端端的去江南干什么!”
安王身为当今圣上最年长的皇子,出身在诸皇子中也是最高的,且允文允武,常得圣上夸奖,向来便是众望所归的储位之选,能与他比一比的早年只有同样获封王爵的齐王,只是齐王早在五年前遇刺后就实质上的退出了储位之争,那一年齐王遇刺后三个月,就求娶了毫无家世背景的韩家女,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明哲保身的做法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齐王既然表示自己放弃对储位的竞争,安王当然也很愿意表现出兄弟爱来,这些年,齐王殿下纨绔着,也不领差事,不管朝政,倒也活跃,各府里都窜过了,经常领着一群世子爷们,公子哥儿们走马放鹰,打猎喝酒,日子过的快活的很。缺银子了就往宫里父皇母妃甚至安王殿下这位哥哥处要,安王殿下向来不吝啬,大把大把的给兄弟银子,兄弟要办个什么事儿,只要不是谋反叛乱,就是有一点儿小违例,也都打发人给办。
一则就是要做给自家兄弟看,只要肯明哲保身,不跟我争这储位,哥哥自然罩着你,一个闲散富贵亲王是有的,二则也是做给圣上看,储君仁厚,圣上自然才放心今后将皇子公主们、身后事连同江山一起托付给他了。
这样的日子过了五年,安王殿下除了子嗣上不顺心之外,实在再无不得意之处了,甚至盘算着圣上或许就该封太子了。可一朝西北大捷,他刚跟着高兴了几日,突然发现原以为早就纨绔无作为的老三乍露峥嵘,竟然露出一副羽翼丰满的样子来,而他这个时候才猛然发现,老三手里到底有些什么东西,有些什么势力,这些年做过什么,他竟然一无所知。
待他反应过来,齐王麾下现在第一出头之人程安澜,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圣上跟前挂了号,迅速蹿红,一时之间竟然就动不得了。
安王找幕僚连着议了几天,手里的情报依然单薄的可怜,压根找不着对付齐王的下手之处。
如今又听到齐王在圣上跟前自请要去江南,圣上风都没漏一丝儿就应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方贤妃道:“既然风平浪静,他去一下又能怎么样?你急什么。”
“就是不知道到底有什么叫他捉住了!”安王一脸晦气模样,这些日子母亲被斥,在宫中越发要安静,而邓家那老太太一直倒着气儿,原本这是不急的事,只等着熬死了老太太邓家分家,这一处财源就稳当了,偏在这个时候叫萧景瑜捉住了把柄,长房不仅搞臭了名声,还丢了大笔产业,简直像是生剐了他一块肉去。
江南富饶,盐茶等物都是大头,当然这大头是国库的大头,可安王殿下也难免想要在里头分一杯羹,自然做过些手脚,如今他的小舅舅,宁国公府的方六爷就是江苏巡抚,也是从二品的高官了,在京城勋贵府中算是数得着的出息人物,方六爷看好外甥皇子的前程,当然也为安王殿下颇出了些力的。

第65章

“你这会儿急也拦不住。”方贤妃当然还是多少知道些他们外头的事情,便道:“还不如给你舅舅写封信,打发人紧着送去,要他着意堤防着。你舅舅从调任扬州知府起就在江南,如今也有十多年了,又不是新来乍到任事不懂,便是老三仗着皇子身份去了,没人手没东西,能做的了什么?自然是能给他看的才给他看,不能给他看的他就别想知道。还能翻得起什么大浪来么?”
萧景和听了便道:“母亲说的是,我回头就给舅舅写信去。”
“还有那个程安澜。”萧景和又说,还看了方贤妃一眼:“其实也很是个人才。”
提到这个大不敬的程安澜,方贤妃眉眼就吊了起来,冷笑道:“当然是个人才,不然老三能急吼吼的就拿侄女儿吊着他?还没说亲呢就公然出双入对的,那样的人家能教得出个什么好的来!”
方贤妃当然一万个的看不上韩家,她到现在都还没搞明白当年杨淑妃和萧景瑜是怎么选上的韩家,只觉得比起自己挑的人家来,实在差的太远了,自然是颇为得意的,却没料到那敬国公府不吃这一套,便是嫡长女做了安王正妃,一家子也埋着脑袋不参与夺嫡,一心一意只管忠君,一朝赐婚就连大将军都不做了回京城养伤,不管安王殿下去了多少回,老太爷只管恭敬相待,半个字儿的口风都没有。
而且还连子嗣都没有!
便是连韩又荷的好处都没有!
方贤妃现在想到这个儿媳妇心里就堵的慌,不由的道:“还有你那媳妇,这么多年连个动静也没有,也该再给你放两个人。就那么两个侧妃,还有个病病歪歪的,能抵什么用?亏的她还是大家子养出来的小姐,相夫教子,一样都不成。”
萧景和当然知道母亲为什么这样不满自己媳妇,他自然也是不满意的很,姚家时代掌着兵权,在帝国举足轻重,原想着成了自己岳家,这半个帝国的军权就都是自己这一方的了。没想到虽是成了亲,敬国公那老头儿却半点不肯偏向自己。只是这些年来,因形势还算稳定,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威胁,萧景和倒也罢了,无非便是不甚爱重王妃,少往她屋里去而已,只到西北大捷,程安澜横空出世,萧景瑜乍露锋芒,他才愈加的不满起来。
不过这会儿不是说王妃的时候,萧景和便笑道:“此事母亲做主便是。倒是还有一件事要与母亲商议,四妹妹过年就十六了,早两年母亲就在暗暗的挑驸马了,如今可选出来了不曾?”
提到女儿,方贤妃眉目不由的就舒展了一点,她总共生了一子两女,长女早夭,长大的女儿便是四公主,今年五月里已经及笄,眼看就是要赐婚赏封号的时候了,方贤妃便道:“我倒是看了几家,都是知道规矩的人家,哥儿模样儿也齐整,还没想好到底选哪家呢。”
“其实……”安王殿下道:“儿子觉得,程安澜还是不错的。”
方贤妃皱起柳眉:“你这是什么意思?”
“那一日他若是站在我们这一边,会是个什么情形。母亲且细想想。”萧景和温声道:“老三好容易使出来一个得意人儿,在西北立了大功,又在父皇跟前挂了名了,前程眼见的不一般,老三也是使着手段的笼络,连王妃的嫡亲侄女都不管不顾的送了上去,那自然不是等闲之人了。”
“且我也不是不疼妹妹的人,就不论这些个,这程安澜,论模样论出息前程,只怕也不比母亲挑的人差罢?”萧景和道。
这话说出来,方贤妃虽然还是皱着眉头,但就没有那般抵触了,程安澜她当然也见过,那一日在皇觉寺,虽然气的她发抖,可这会儿细想起来,程安澜一身戎装,高大英俊,十足英武,即便是挑剔的人,也都会承认他确实颇有深闺姑娘梦中情人的样子。
至于前程,那更是没的说,没见萧景和都愿意让亲妹妹下嫁拉拢他吗?只是方贤妃心中多少还有些芥蒂:“若说人才倒是好的,不然你华安姑母也不会想着要招他做女婿,只是这人实在有些不识抬举啊。”
“那是华安姑母想的岔了,正道儿不走,自己往下三道去。”这一回的事情出来,萧景和心里虽然不忿老三萧景瑜不给面子,但同样的对当初的华安公主,如今的华安县主颇为看不上眼。
“姑母是公主,又是懿德太子爷的骨血,不论是父皇还是母妃,往常里何尝驳过她的体面?她看上程安澜做女婿,进宫来求父皇做主赐婚,才是正道儿,哪里用她搞那些见不得人的小花招,还连累母亲。”萧景和到这会儿还不知道这事儿其实方贤妃也是参与人。盖因方贤妃向来不喜欢韩家,尤其不喜欢韩又荷生儿育女的那般顺遂,华安公主来提了这件事,想到能叫韩家大大的丢个脸面,就顺水推舟的应了。
不过方贤妃还是十分谨慎,其他的安排一概没有参与露面,便是吩咐六公主宫里的宫女,也是只指了人出来,让华安公主自己去吩咐的。
是以方贤妃最终只被训斥了一回掌宫无方,管教不严,并没有得到更实质性的处置。
这会儿萧景和这样提了一句,方贤妃便觉得有点儿不自在,只不好说的,只道:“那程安澜当初连封爵都肯不要,只求圣上赐婚,圣上也不肯应,你华安姑母自然觉得还是不要去碰这钉子的好,也是怕没脸面。”
“那这会儿就有脸面了不成?”萧景和总觉得这些妇道人家想事情很奇怪,总是纠缠些细枝末节,反倒碍了正事,只说:“程安澜自请赐婚是一回事,公主去求父皇赐婚又是一回事,便是这会儿,母亲若是愿意,为四妹妹挑好了驸马,去回父皇,自然也是不一样的,哪里能说当时父皇不应,就定然不愿意为和庆妹妹赐婚呢?至于四妹妹,自然就更不一样了,母亲说是不是?”
此一时彼一时,程安澜自请赐婚本来就不合常例,其间还有朝廷封赏的事情夹在里头,又是私心又是造势,圣上不肯理会他也是正理。可公主为独女求个赐婚的体面,甚至是求个好姻缘,这在宗室也算是惯例了,在萧景和看来,华安公主去求父皇赐婚,方才显得光明正大,只是姻缘,并无他心。
如今私下里这样阴私手段,不仅叫人耻笑,甚至连自己母亲并自己都给溅了些脏水在身上,简直是倒霉透顶。
西北大捷之后,自己怎么就这样不顺呢?
萧景和当然也顾不得想这个了,方贤妃道:“你说的倒也不错,若是你四妹妹看中了谁,任她是谁,也不能与公主争的,只是一点,即便是他尚了主,却只是侍奉公主,外头的事也不肯改,那岂不是倒叫你妹妹难做了?”
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了,萧景和现成的例子在这里,让方贤妃有点担忧起来。
萧景和微微一笑:“这个母亲不必忧虑,程安澜到底还年轻,能有什么根基,还不是事事由老三在后头给他顶着,若是他尚了主,便是他还肯,可老三还敢用他么?”
程安澜和敬国公府自然不可同日而语,说到底,敬国公府是不需那拥立之功便可持身自立,便是萧景瑜做皇帝也不能怠慢了他,可程安澜若是没人用他,凭他现在这点儿资本,就毫无寸进了。
萧景瑜一旦不敢用他,他自然就只能偏向到萧景和这边来了。
方贤妃心中便有些活动了,却只道:“别的也不用提了,只单说人才,他倒也配得上你四妹妹了,也罢,我再看看你妹妹可情愿。”
“不急的。”萧景和温声笑道:“母亲只管多斟酌,这是妹妹的大事,我也不过是提一提。”
宜德殿母子二人关起门来的对话,连四公主本人都还不知道的时候,景阳宫的杨淑妃却知道了个大概,她涂了红蔻丹的芊芊玉手拈起一颗松子儿,又丢回去,意义不明的‘呵呵’了一声,就没下文了。
杨淑妃跟前的大宫女红茶恭敬的站在跟前,微微躬身等着吩咐。
等了好一会儿,才听到杨淑妃道:“也罢,虽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还是给孩子们提个醒罢。你看看六公主哪儿去了,跟她说一说。”
红茶恭声应了,见杨淑妃没有别的吩咐了,便悄悄的退了出去,倒是在走到门口的时候,听到杨淑妃仿佛自言自语般的说了一句:“还是那么急着争先呢。”
红茶不明所以,然后在去向六公主透露这话的时候,少女的嗓音清脆的笑道:“哎哟,二哥哥还是这么着急呢。”
这真是亲母女呢,说的话都是一样的。
六公主笑道:“哎昨儿永宁姐姐说请我喝茶呢,我要出宫一趟,红茶姐姐你不要告诉母亲呦。”
红茶恭敬的保持沉默,这明明就是杨淑妃支使女儿出宫的,偏两母女虽然不见面,却能把话说的这样。
公主平常是很少出宫的,不过六公主自有门道,这样的事,她从来不找自己母亲,只找方贤妃,这会儿她去宜德殿转了一圈儿,就出门直奔韩家了。

第66章

六公主进门,虽然不张扬,马车上也就一个很低调的杏黄色的内务府标志,但到底不是第一回来了,韩家当然远远的就各处门都开了,马车直驶进二门去,媳妇丫鬟都恭敬的躬身引导,六公主其实轻车熟路,轿子都不坐,就径直去了韩元蝶的房间。
韩家比起宫里来,小的简直不够看。
早有丫鬟高高的挑起了门帘子,六公主一脚跨进去,顿时觉得脚上一紧,一股子冲力然后坠在她脚上,简直仿佛遭了暗算一般,然后就是幼儿特有的咯咯的笑声,她低头一看,笑道:“哎哟小猫会走了?”
韩元晴是正月里养的,这才十一个月大,刚刚学说话学走路,这会儿在地上扑腾,跌跌撞撞的就刚好扑到了六公主腿上,还仰着脸笑呢,六公主把她抱起来,她也不挣,就软软的贴在她脖子边上,她天生有几分猫样子,就是没真的笑看着也像笑。
韩元蝶站起来,一脸笑容道:“她今儿一共走了四步呢。您怎么这会儿来了,也不先打发人说一声儿。怎么着,您自个儿来的?”
随着六公主出来的宫女嬷嬷等早有韩家管事娘子请到耳房喝茶了,只有六公主跟前贴身的两个,在门口站着伺候,六公主笑道:“瞧你啰嗦的,倒好像我姐姐1
韩元蝶请她坐炕上,又把小猫接过来放到炕上,韩元绣也在这里玩,给公主请安之后就在炕上陪着小猫玩。
六公主笑道:“我们家也有好些小宝宝,可我看来看去,还是小猫最乖了。”
萧氏王朝模样儿向来以精致著称,小孩子个个粉妆玉琢,可还是没有一个像小猫这样的水婴儿,这在韩家当然也是异数,韩家也有美人,可数代人以来,也就是韩元晴格外不一样。
丫鬟端来热茶,六公主刚一伸手,韩元蝶就伸手碰了碰:“等下,烫着呢,别烫着手了。”收回来的时候还把手背往六公主脸上贴了一下,便把自己怀里的手炉递过去:“怎么手炉也不用,虽说还没下雪,到底不一样了,怪冷的。你这会儿横竖坐着,就抱着暖一暖。”
六公主走到哪里都是贵宾,可也就每次在韩元蝶跟前,觉得她是真心喜欢自己来玩来说话的,按辈分,韩元蝶虽然也要叫她一声姑母,可两人一向好像姐妹般,而且还是小些的韩元蝶像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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