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犹记》第78/132页
这些忧虑与现在这件事来说,简直不值一提,也自然惊慌失措,怕的了不得。
许夫人这会儿也问了韩松林:“你的意思是什么?”
韩松林又斟酌了一下,才仿若试探式的道:“圆圆与小程将军只是放了小定,若是现在退亲,或许……”
韩松林这话一说,许夫人还没说话,王慧兰连忙接口道:“是是是,现在退亲也还来得及的,这才下了小定罢了!就是名声不大好听,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幸而圆圆年纪还小些,如今退了亲,过上两年再议亲,也就无碍了。”
许夫人等她说完了才说话,却也没跟她说,只是与韩松林道:“你们疼圆圆,着紧这事儿,我也知道,只是这会儿,只怕不是好时机。”
韩松林向来敬重母亲,并不只是因为孝顺,而是知道母亲虽素来淡然,但十分通透,后宅妇人本来见识不多,大部分也就跟王慧兰一样,但父亲不仅从来不大理会家事,便是外头韩家的生意上的事,也不怎么会,都是母亲打理,这是祖父亲自为父亲挑选的媳妇,几十年来实实在在的证明了祖父的眼光。
许夫人遇事安稳,擅见人心,此时也说:“若是我们能早一步得了消息去退亲,也就罢了。只是此时整个帝都这会儿只怕都知道这件事了,不管小程将军获罪不获罪,没有人不知道的,这会儿事情并不明了,刚有议论,朝廷还无定论,就急着去退亲,便是无关人等见了,也要说咱们家一句凉薄。”
她看了王慧兰一眼,见她虽然着急圆圆,但自己开始说话了,面上焦急未退,却也恭敬的保持着静听的样子,心中也默默的点了个头,才接着说:“倒不如略等一等,待朝廷有了定论,处置也有了,水落石出之后,再看要不要退亲,反而稳妥。说到底,咱们家也只算正在议亲,并没有定下来,小程将军就算获罪,也不过是一个擅离职守致王爷被掳,朝廷的律法在那里,自也不会罪及才放了小定的姑娘的。且这样去退亲,那也情有可原,程家没有不退的,外头人说起来,咱们也算有个缘故,松林你想是不是?”
说到底,韩元蝶这是才放了小定,还没有大定,算不得程家人,韩家还有退步儿,可以略微观望。只是事已至此,除非程安澜无事,否则韩元蝶退亲,总是对名声有妨碍的,许夫人在心中还是叹息了一声。
圆圆与程安澜这简直是孽缘了,现在回想起来,诸多不平静,诸多磕绊,或许便是上天早有预兆吧。
韩松林听了许夫人这话,还确实豁然开朗,他忧心圆圆,听了消息就匆匆的赶回来,满心里只想着早些与程家没有瓜葛,保女儿平安,确实没有想到这样多,远没有许夫人见识明白通透,此时韩松林便道:“还是母亲见识明白,儿子听母亲的便是。”
王慧兰本来没什么见识,只听许夫人说的有理,丈夫也认同,想想确实圆圆只是下了小定,一切都有挽回的余地,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只是心中一松,眼泪就管不住了,不由的拭泪道:“也不知圆圆怎么就这样命苦,别人家的姑娘平平稳稳的什么事都没有,怎么就我们家圆圆才这样的年纪,早前就莫名其妙的闹的那样儿,外头说什么的都有,若不然,也不见得就应了程家!偏这会儿,又闹出这样的事来,一想到那些事,我这心中就像油煎似的!”
这种话,许夫人是向来当没听到的,不予置评,倒是韩元蝶从多宝阁后头走出来说:“我好好儿的,母亲就不用说了,一家子从祖母到姑母都疼我,弟弟妹妹们也都喜欢我,就是有这个事儿,现在还没定论呢,我有什么命苦的,娘哭什么呢!”
许夫人倒是有些诧异韩元蝶在这件事上的镇定,不过诧异之余倒是很满意的,韩元蝶是长孙女,从小儿只知憨吃憨玩,其实真不像别人家的嫡长孙女般镇得住,只没想到,真出了事,反倒毫无异色,比她娘强多了。
许夫人便道:“圆圆说的是,这件事还早着呢,林哥儿媳妇也先别哭了。”
又对圆圆说:“圆圆去换衣服,陪我去齐王府看看你姑母去。”
第79章
齐王府门口这会儿安安静静的,外头一个人没有,中门紧闭,只开了一个小角门子,门口连一个人都没有,倒是韩府的车到了门口,里头慌慌张张的跑出来一个看门的,打千儿请安:“原来是老太太、大姑娘。”
看起来虽然是慌张的,倒还没走大褶子。
马车驶进二门去,一路上只觉得有些冷清感觉,却没见其他异样,许夫人才算放了一点心,到了正房,韩又荷亲自迎出来,轻声道:“圆圆也来了。”
说着,眼圈都有点发红。
韩元蝶伸手去扶她,韩又荷这会儿肚子凸出来,圆圆的,已经有点笨重了,许夫人坐下来才说:“你大哥刚回来说了这件事,我就过来看看,还有别的消息吗?”
韩又荷有点疲倦的道:“离的远,现在消息不多,只知道前儿的消息回来,说王爷性命暂时无忧。”
她虽然显得疲倦,但说话声音还算平稳,情绪也很平静,看起来大约不是今天才得的消息,大概已经有一两日没有睡好了:“东安郡王已经去江南主持大局了,想必……想必暂时无忧罢……”
许夫人又问了些细节问题,韩又荷也并不知道许多,而且现在这个状况,除了等,也没有别的办法。韩元蝶张望了一下道:“恒儿和蕊儿呢?”
韩又荷道:“都进宫去了,娘娘体谅我这会儿笨重不便,把他们接进宫去了,原是叫我也一起进宫暂住的,我想过两日看看情形再说罢。”
韩元蝶一怔,不由的想起上一世,宫变的时候,齐王妃和齐王的两个子嗣都死于宫中,难道……难道也是这样的缘故?
可是作为导火索的军需案现在没有查了啊。韩元蝶想,齐王殿下去查军需案,却出了这样的事,自然没有人再顾得上查那件事了,所有人都在忙着营救齐王殿下,军需案没有查出来,安王就没有谋反逼宫的理由了吧?
韩元蝶不由的陷入了沉思。
这个时候,东安郡王轻骑缓从,日夜兼程,刚刚抵达江南。
东安郡王入住江南总督府,他的随侍除了自己的亲兵,还有几位刑部的官员,是东安郡王亲自挑选的,江南总督梁越带头,麾下巡抚、知府等跟在后面请圣躬安,并给钦差大人行礼,东安郡王气质冷峻,命起后第一句话便是:“齐王殿下的侍卫首领程安澜何在?”
江南总督梁越道:“程安澜身负守卫之责,却擅离职守,致王爷意外出事,下官已经将他羁押了。”
东安郡王目光闪动,停了一停才道:“致王爷意外?梁大人的意思,此事纯因程安澜的疏忽,才出了这样的事?而不是海匪猖獗,不仅累累上岸劫掠,为恶百姓,更能精准掌握钦差动向,无声无息间掳走齐王殿下?”
这话简直是诛心之论,堂堂正一品江南总督,封疆大吏手心里也冷汗直冒,梁越曾为多年京官,累至礼部尚书从一品大员,自然与东安郡王也是常见的,知道东安郡王为圣上堂弟,精明强干,一直为圣上重用,直入中枢,最能体察圣意,此时圣上爱子出事,也是派他为钦差,下江南主持大局,可见圣上信重。
梁越此时面对东安郡王,完全没有在京城里时那种感觉,不禁有了一种仿佛面对圣上时那种敬畏,而排在他身后的江苏巡抚等人,也都低头。
梁越沉声道:“海匪之祸,江南各镇从来都是严防死守,只是各镇只有岸上兵士,且兵力有限,海匪便是溃败,也能退居海上,休养生息,随时可能卷土重来,难以预料。齐王殿下此事,微臣也在追查各处消息,但程安澜失职,也是难辞其咎的。”
东安郡王自然听出这回话里的多重意思,看来这梁越虽任礼部尚书的时候也算是能吏,下到地方上来之后,时间太短,还是颇有点力不从心的。
江苏巡抚方鸿与此时躬身道:“齐王殿下出了这样的事,下官等自然要竭尽全力追查海匪,但也并不能因着海匪猖獗,程安澜就没有罪责了。”
江南诸官员纷纷附和。
东安郡王看了方鸿与一眼,他当然知道这位江苏巡抚是宫里那位方贤妃的兄弟,也算得方家如今最有出息的一位了,只是齐王殿下到江南到底是做什么,就算齐王殿下秘密奏陈的时候他不在圣上跟前,也很快知道了些内幕,齐王安王之争如今刚见端倪,齐王急着下江南背后的目的是什么,他自然也多少有些揣测。
安王的财源有哪些,东安郡王当然不会一清二楚,但是多多少少知道些方向,江南是必定有的。齐王殿下刚刚才把邓家捏在手里,又到江南,这样的坚壁清野,安王殿下不恼就怪了。
那么江南这边,这位江苏巡抚到底是怎么样的,大约也有很有得磋商了,而这个时候,他一发声,倒比江南总督说话的应和声好多些,而且,连钦差也敢辖制,可见其在江南的经营。
怪道齐王殿下会失陷于江南,而程安澜会被羁押,那么,这位实际上被架空的江南总督,心中会怎么想这件事,实在很有可操作的余地了。
他的目中闪露了到江南后的第一抹笑意。
东安郡王垂目想了这片刻,江南一众官员都等着,不由的都暗暗的交换着眼色,不知道这位钦差王爷是个什么章程。
然后东安郡王敛了目光,看着江南这一众官员,站起身来缓声道:“圣上口谕。”
江南众官员齐齐一怔,由江南总督梁越带头,屈身行了大礼:“恭聆圣谕。”
“钦差齐王首领侍卫、怀远将军程安澜奉朕密谕往他处办差,非私自擅离职守,着其改任钦差东安郡王侍卫副首领,由东安郡王辖制,协助其办差,钦此!”东安郡王道。
众人面面相觑,但江南总督梁越心中一震,第一个接旨:“臣,遵旨。”
后面的方鸿与也不得不跟着接旨。
东安郡王道:“梁大人与我一起去请程将军罢。”
梁越道:“程将军就在总督衙门暂时关押,原预备押解回京的,王爷请略等等,下官吩咐人请程将军来拜见王爷就是。”
这样也好,东安郡王点点扫了一眼众人道:“齐王殿下的事,待我见了程将军再行询问,各位大人请先歇着罢了,要问什么我自然着人去请。”
众人躬身应是,随即散了开去。
萧文梁一直站在父亲身后侧,见父亲举重若轻就把方鸿与撇开了,心中还有点不解,在京城的时候,他并没有发现父亲有这样重的倾向,除了向圣上讨了关于程安澜的这一道口谕之外,并没有其他。
甚至他一直知道,父亲更看好安王。
这会儿梁越正好不在跟前,他倒了一碗茶奉上,轻声道:“父王这所为,是不是有些偏向齐王殿下了?”
东安郡王道:“我是负有圣命而来,首要的是圣命,不是哪位皇子。要办好差,就不要怕得罪人。”
他带儿子出来,其实也是存着要带着他历练,教他的心思在里头,到底东安郡王府只有这一个儿子,又生来聪慧,虽然毛病还是不少,可东安郡王其实一点儿没觉得那些毛病值得一说。
他对儿子说:“梁越任江南总督不过一年,根基不稳,刚才的情形你看见了,他说话的时候,众人观望为主,方鸿与说话了,别的人是不是不一样?”
萧文梁想了想,点点头。
“不管他是谁的人,我都不能让这一步,我们不能叫人牵着鼻子走,这是办差第一要务。”东安郡王道:“必须反客为主,才能按照自己的方法办事,第一步退让了,后面就是不退也得退了。”
所以东安郡王在观察了江南诸位官员后,不疾不徐的用一道口谕控制了场面,萧文梁想了一下当时的场景,觉得自己还有很多是需要跟父亲学的。
父亲有个很重要的原则,不管自己看好哪位皇子,但首先需要尽忠的是皇上,这才是东安郡王立足的根基。
大约一盏茶之后,程安澜被带到了总督府议事大厅上,萧文梁看看他,见他神色平静,身上头脸无伤,精神也还不错,便放了心。
程安澜行了大礼请圣上安,见过钦差大人,东安郡王便宣了刚才那道口谕,程安澜听完了口谕,接旨谢恩,又拜谢东安郡王:“多谢王爷斡旋。”
梁越微微皱皱眉头,东安郡王却面色平静的道:“这是圣上的口谕,并不是我请旨的。”
程安澜也不辩解,只是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