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舍新诗全集》第11/44页


  莫非空城计连琴也不弹,伏兵四起脑袋纷纷掉?
  登高一望笑哈哈,
  原来老将精勤练赛跑。
  大车小车齐向南,
  黄沙滚滚风浩浩;
  千箱万箱行李多,
  悲壮激昂私囊饱。
  失城丧地谁管它,
  反正没人把咱老子怎样了!
  细柳营中打算盘,
  十万百万,哟,哪儿来的一声炮?
  中军,是不是敌人临了城?
  元帅!有三个黑影在远处跳!
  啊!哇呀呀呀呀呀呀!
  气杀我也,为何不早报?
  将军一怒退出城,
  越跑越怒不停脚,
  一气跑到土耳其,
  安居乐业大寿考。
  日本小鬼亦欣然,
  各得其所哥俩好。
  君不见满洲之国何以兴?
  只须南向跺跺脚。
  载一九三三年三月十三日《申报・自由谈》

礼物
  我不能供献你,朋友,什么奇伟的思想;我不能供献你,朋友,甚至于一首悦耳的歌;我自幼就懂得,可是,怎么把一个钱当作两个花:
  穷困中的经验――穷人的狡猾也是正义!
  可是呢,一世界的苦恼还没压碎我的心;我不会用一根头发拴住生命的船;我的想象,象春天才有花,是开在我的经验里:我知道自己不会跌倒,因为我时时刻刻都在挣扎。
  那么,我所能供献给你的,只是我;我小,我丑,但自古至今,只有我这么一个我。
  在我之外,我没有半亩田;我的心在身里,正如身外到处顶着一块蓝空,叫作天。
  除去我的经验,简直不认识我自己;我的经验中有你:我想起自己,必须想起来你,朋友!
  能给你的,我已给过;能给我的,我已接收;我还愿再给,再受;咱们是朋友。
  这里面并没有较量,咱们愿意如此,这样舒服。
  我们交换的也许是钱,也许是件衣裳;但咱们也握手,咱们互视,咱们一同高声的喊……
  这就够了,朋友,咱们活着,为彼此活着。
  咱们还有个相同的理想――咱们活着,生里包括着死。
  死是件事实,可也能变成行为;这应落泪的事实,
  及至变成了行为,咱们笑着破坏,以便完成。
  最多咱们毁了自己,至少咱们也完成一点,哪怕是一丁点,真正的破坏,建设是另一个名儿。
  假若一旦死分开你我,噢,那是必不可免的事实;
  我或你先卧在地下,我或你来到坟前――或者连个坟头也没有――我或你踏着那地上的青草,
  何必含着泪呢,在记忆中咱们曾在一块儿活着过:
  你我的价值,只有你我知道;死去的永远静默,
  活着的必须快活;假若咱们没享受过,为什么再使后来的哭丧着脸呢?咱们毁了生命,
  就是埋在地下还会培润几条草根,使草叶有老玉样的深绿;这草叶上有你有我,笑吧,死便是生!
  笑吧!假若咱们没那样的活过,咱们再活一百回,
  有什么意思呢?生死一回就够了,因为这一回咱们尽了力;一个霹雳就收住了雨,那七色的长虹,
  那戏水的蜻蜓,雨后自有人来观赏;认定了吧,那不是咱们的事。朋友,我供献给你什么呢?
  什么呢?假若不是鼓励,我怎伸得出去手呢!
  载一九三五年五月八日《益世报》

恋歌
  自从梦笔生花,才思赡富,真乃风声鹤唳,草木皆诗,信手拾来,俱饶奇趣。观已将瓜皮小帽换为桂冠,特此声明,谨防假冒。
  自从那天我看见您,姑娘,我才开始觉得了生命。
  您看,往常一顿吃四个馍馍,那天,我吃了整整一个锅饼;我那憧憬之胃,正如那歇司特力之心,从那天起,一齐十二分的发痛!
  您那满身的曲线,和
  那双安琪儿的眼睛,
  我告诉您,我若是敢形容,便是天大的反革命!
  我愿化为一只可爱的小猫,在您怀中咕噜咕噜,三年也咕噜不尽,咕噜的都是妹妹我爱您,毛毛雨,和请您看电影。
  姑娘,你发点慈悲,为您我害着相思与胃病!
  我在梦中,唤过您多少声“笛耳”,和多少声“大耳令”,那只因为,慈心的姑娘,我还不晓得您的名和姓。
  告诉我吧,您是姓张,王,李,赵,还是洋钱声儿的宋?
  您若不肯,我只好学福尔摩斯,四面八方用科学方法去打听。
  先告诉您些,我不完全属于无产阶级,但您如愿意,我也可以去革命;您若不以为然,那么,我可以坐着汽车天天把鲜花送。
  只要您愿意,什么都成,您一张嘴,咱们马上可以把婚定。
  我现在是真正的独身,虽然在乡间,有个老婆脸黑得象吕宋;
  那不要紧,您自然也不在乎;您更应当可怜我,那是有志青年的大不幸;假如您在乎,我向天赌誓,明天,明天我就下乡把她往娘家送。
  每月供给她块半大洋钱,凭良心说,这总不算侮辱女性。
  钻石戒指,您的,我决定去选挑,只等您那玫瑰之唇那么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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