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舍新诗全集》第32/44页


  是什么无情的灾异教房倒屋塌?
  难道这古城的静雅,
  也是罪孽,也得屠杀?
  这仇恨,有什么仇恨比这再大?
  没有理由,这古城遭了轰炸!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只有杀,只有打,
  只有这原始的方法,
  这仇恨,这耻辱,才可以雪刷!
  看着城中的爆炸,
  更爱听晓色里的军号激发。
  青青的广场,五色的朝霞,云草之间长嘶着战马;炮车轻响,军士无?埃?齐一的心,齐一的步伐,踏着青草,步阔胸拔,步马工炮,尽是青年爱国之花!
  看,看那军旗,晓风里庄严飘洒,是抗战的先锋,是宝血的精华,领导着铁军,到处给敌人以鞭挞。
  它曾高扬在南口的峻岭奇崖,扫荡着倭寇象风卷荒沙,在它的尊严光彩之下,没有退避,只有冲杀,每一条汉子都忘了身家;这精神,教鲜血染赤了南口的风沙。
  教狂傲的“皇军”知道了惧怕;一个人也打,
  一口刀也杀,
  就是刀折枪哑,
  南口的山石还会粉碎敌马!
  这无畏之旗,无冬无夏,在战场上飘扬,军心上高挂,永远是红艳的胜利之花;带着居庸南口的血色如霞,又在台儿庄上吐放光华;对着这旗,对着这人马,啊,是什么烈焰千丈,明澈了天涯,使我颤抖,使我泪下!
  有什么诗的言语,言语的精华,来称颂这精神,这伟大!
  有什么值得奉献的异卉奇葩,一一的来光耀这钢盔铁甲!
  找不到花,找不到话,只有默祷,这正义之旗胜利在东亚,以我们的鲜血培出和平与正义之花!
  向军队献了旗,和民众谈了话,晚间,戏剧,唱歌,一堂杂耍,青年男女,精神焕发,以艺术的表现向暴敌诛伐。
  十二岁的小儿扮作乡下的老人家,吸着汉烟,披着白发,一言一动都老到圆滑。
  这神圣的抗战,象春雨催花,给聪明才力以普遍的启发;教弱者敢打,
  教懦者不怕,
  教哑子会以戏词歌咏道出心话!
  这十二岁的娃娃,
  将随着敢抗战的中华,与刚降生的中华艺术,一齐长大!
  啊,我们的新的国家,那将是多么美丽的鲜花,它会舞,它会歌,它会画,它有武有文,刚强而文雅;那才是真的礼教之邦,和平而伟大,那礼教来自人人快活,事事美化,每个人的尊严都象奇珍无价!
  为了看汉代的石刻,去拜瞻古刹,玄妙观的禅堂也遭过轰炸!
  殿阁层层,院落宏大,松影疏疏掩不住葡萄架,绿阴之下道人献茶;
  后园里一半儿香花一半儿瓜,一座茅亭供游人闲话;汉代的天禄辟邪卧在晴光下,静看着凌霄花儿在松枝倒挂,青天绿树,金黄的大花,有什么能美过这天然图画!
  风静花香,云闲寺雅,令人颇想换上袈裟!
  可是,车轮又动,赶早出发,只好啊,把流离奔走当作出家!
  卧龙岗下万顷桑麻,
  卧龙岗上林光如画,
  天光尚早,忙里偷暇,到了南阳还能不瞻仰那隆中对话。
  庙里,树影生凉,楸高柏大,茶亭与碑林分列在两廊下。
  武侯的金身似欠潇洒,呆看着龛前的签筒与神蜡。
  殿后,小小的茅庐半要倾塌,庸俗的题字东抹西画。
  后殿里,案上摊画,地图张挂,利用着古祠增高文化,关张在旁,中间儿塑着君臣对话;造像的平庸实无可夸,衣冠的亲切却胜过了虚渺的菩萨。
  躬耕南阳,就在这里,是真是假?
  恐怕呀,敬贤的诚心超过了史的估价。
  湖北的隆中,声名更大,英魂若有知,到处为家,把鞠躬尽瘁的精神播殖到普天下!
  老河口
  城里是田,城外是田,一片儿玉米,一片儿蓝靛,静静的城垣,
  把绿的风光截成两段;身在城里,还疑是郊园,怎么不见稠密的人烟?
  忽然,柳林一片,
  锣鼓喧天,
  三步一家茶馆,
  五步一座戏园,
  河南坠子配着单调的丝弦,汉调京腔争鸣着鼓板,如雨的汗,
  不断的烟,
  山东的马戏人海人山:柳阴下,大道边,
  五光十色尽是小摊,
  私货杂着土产,
  瓜枣配着冰莲,
  南腔北调的吆唤,
  九州四海的吃穿;
  成排的草棚,各方的饭馆,锅勺交响,酒辣鱼鲜,同时,小亭在溪畔,
  球场在林间,
  壮丁操练,
  士女游玩,
  欢笑的小儿女打着秋千;惊心的标语林外高悬,通俗的壁报字大如拳,高尚的娱乐尽力宣传,哪天游泳,哪天赛船,赛球赛马,都写在门前;小孩们唱跳,百姓们游玩,人群里面来往着军官,一道玩耍,一道谈天,大家同乐就一样的尊严,露天的戏台,人人白看,到晚间,灯明如昼,柳影姗姗,老幼男女,静立成环,儿童们唱歌,还加以表演,且歌且舞,声和步圆,小小的领导年方十二三;话剧京腔都宣传抗战,台底下一阵儿兴奋一阵儿悲酸;看,日本的俘虏也参加表演,一个高歌抗战,
  一个筋斗连翻,
  彩声不断,掌声震天,只要投诚,便以诚相见,大国的风度不记前嫌!
  这是河口的公园,
  这是战时河口的风景线。
  柳阴以外,公园的门前,紧接着市区与商店;
  窄窄的街衢,高墙深院,重要的商家门儿半掩;三步一家旅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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