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舍新诗全集》第36/44页


  长安,当这国仇未报,大难未消,
  是那么繁闹,
  那么逍遥,
  到处是笙歌欢笑,
  也许还有――噢,良心知道!
  长安,用你的历史的光荣与尊傲,象万把火炬齐烧,
  教光明普照,
  在国难的血海里猛进如潮!
  到了大台,山高月小,月色水声,隐隐的古庙,象在梦中,渺茫里有些欣笑,在眼前,在心中,细细的回绕。
  噢,那幽静,那凉爽,那清峭,带着满身的月光,一直睡到天晓!
  隔着窗儿,早睡早起的禽鸟,用各样的歌声向游人欢叫;起来,看,身在高峰,群由皆小;看,云海轻移,峰如列岛;山下彩云朵朵,在林园上轻飘,遮暗了远林,却放一些光明给湾湾的溪道;眼前,云在山顶,云在山腰,百转十回,疾行缓绕,一缕白云给青峰无限的情调。
  我们走入云中,与白云齐入了古庙;庙小峰孤,云开日照,看,对面的翠华绿如鲜藻;青峰掩着青峰,青松护着青草,碧绿之间,夹着微黄的小道;只有一线白云在山头上盘绕。
  脚上,云去山空,万丈孤峭,望一望翠华,看一看孤立的小庙,我们惊喜欲狂,要高喊,要欢叫;啊,这最色的雄奇,山林的美妙,把人们的爱心,象爱情之与美貌,在国土上系牢;
  美的崇高,
  是爱的开导,
  当美的田园与河山受到淫暴,谁肯坐视,不拿起枪刀?
  我愿每一个青年,不仅在屋中受教;去看,去看,看水阔山高,看自然给中华的奇珍异宝,受了美的熏陶,
  燃起爱的火苗,
  使热血与行云,诗声与虎啸,结成爱与美的心潮,
  用崇高的热情使江山完好!
  西安――中部
  初秋的西北,也许胜过春里的江南!风轻露重,噢,金瓜赤枣的秋原!
  似醉的高粱低垂着红脸,微黄的谷,雪白的棉,红梗儿的荞麦矮矮的成片,噢,白云满天!
  下了终南,
  离了长安,
  看着这织锦的秋田,
  我们走向宜川。
  过径阳,过三原,
  赶路的心虔,
  都未能游览;
  小小的耀县,
  却有北平的饭馆,
  操着官话的老板,
  风雅的把卖酒卖饭
  叫作文化宣传!
  饭后,风光渐晦,道路渐难,一道道的土岭,一片片的沙田,未到秋收,已有荒凉之感!
  土岭,竖如刀削,横如刀斩,啊,这就是西北高原;远望成岭,岭上却还是田园;一层一层,远入云烟,处处是平地,处处又是土山,每一座土岭之上是一望平川。
  有时候两地之间,
  隔着千丈的土涧,
  在沟涧的两岸,
  人们可以交谈,
  若想握手,也许车走上半天!
  有时候,上边是田,下边是田,小小的村落却在中间,几家窑洞,吠犬鸡喧,壁立的黄土是天作的墙垣;头顶着绿田,脚踏着绿田,田下田上流着炊烟。
  噢,这有趣的高原,
  竖看成岭,横看成田,不知有多高,也不知有多远,千里万里,层层不断,绿黄的地浪流往东南。
  噢,这艰苦的高原,
  人稀地阔,不见河川,即使渠多水满,
  也难变作飞泉,
  飞上土岭,浇灌山田;真是啊靠天吃饭,
  全仗着甘霖解救枯旱;可是,林木稀罕,
  雨过地干,
  宝贵的雨水奔流四散,千万匹瀑布流往低原;加上大漠的风沙吹向东南,多一点黄沙,就多一分荒旱;有时候,风狂地裂,雨卷山旋,土岭崩陷,
  凭空失去万顷熟田!
  噢,这流动的高原,
  再没有草木的繁衍,
  风沙荒旱的消灭,
  将要啊,这中华文化的摇篮,变作流沙一片!
  就是在这样的苦旱的田园,我们看见孟姜女的哭泉:土坡上一窝脏水,上边小小的庙儿只有屋子一间,苦命的夫妇端坐无言!
  哭泉,象征着地的荒旱,象征着水的艰难;
  啊,万里长城挡不住风沙南犯,不是长城,我们要的是肥土良川;战败了旱海的推展,
  才固定了西北的安全!
  潮润的土,碧绿的山,才能使西北转危为安!
  啊,天色已晚,
  霞媚风闲,
  隐隐的我们看见
  青松万树,在赤霞黄岗之间:是什么幻想中的仙境灵山?
  是什么大漠里的桃源?
  在这沙热风毒的秋晚,送一山青色到行人眼前?
  看,还有座小城,静立在半山;下面一溪流水,城墙在绿柏旁边。
  不是什么梦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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