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肋骨之花异能》第8/89页


影像在这句话后,转瞬化为一片漆黑。
浑身的气力像一刹那被水泵抽走,雕像般凝固在那儿的青年骤然退后了几步,一下子跌坐到地上,将头埋进双膝间,努力使涌出来的眼泪倒流回去,咬着牙关深深地吸了几口气以后,他尝到自己的舌尖化开一片甜涩又残忍的血腥味。那种被他已经埋葬了的抑郁情绪,又像剧毒从体内要蔓延开来。
“喜欢吗,小家伙?”记忆中的男人宠溺地揉了揉他的头,“让它每天陪着你睡觉,你就不用害怕黑夜了。”
“可我还是想跟你一起睡……哥哥。”
“你已经长大了,赫洛,你得开始习惯一个人。我不能再这样……纵容你。”
压抑而喑哑的声音混合着烟草味萦绕在耳畔鼻尖,经年未散。
他支撑着颤抖的身体,从口袋里掏出那个克制自己很久没碰的小药瓶,一根手指“咔”地一屈一勾撬开了金属瓶盖,倒出两粒八角形的抗抑郁药片,在安藤冲过来阻止之前一仰脖吞进了口里。
我永远没法习惯……
没法习惯一个人,没法习惯失去了你。
为什么让我看这个,沙耶罗?
他咬紧牙,无声地在脑海里拷问着。你是在留遗言吗?难道隔了千百万光年的距离,你想对我说的只有一句“生日快乐”?
而我,未曾对你说出口的,想告诉你的却是――你是我活下去的全部意义。
沙耶罗……他抱住了自己的臂膀,手指攥进肉里,骨节咯咯作响。
千里之外,沙耶罗的手指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
他感到自己散落漂移在根根交错的电缆间、冰冷坚硬的金属壁上的意识,像被什么召唤着,一丝一缕地聚拢回了浸泡在液体里的僵冷的身躯里,驱使着他从无边无际的混沌的黑暗里突破出去。
他缓慢而艰难地伸出了一下婴儿般蜷缩起的手,掌心触碰到了一层包裹着他的、厚韧粘黏的桎梏,沉寂已久的心脏一下一下,微弱地跳动起来。
怦怦…
怦怦……
“奇怪。”
无端端地感到一阵心跳加速,赫洛捂住了心口,深吸了一口气,半跪在地上的双腿有些发麻。
“您没事吧,赫洛长官?”负责医疗的后勤人员兰登关切地问道。
“可恶,我警告过你不能再吃这个!副作用很大!”安藤气愤地夺过药瓶,发现里边已经空了。这家伙在沙耶罗离开后抑郁症发作,一度患有严重药物成瘾和自残倾向,动不动就往自己身上来一针或者划上一刀,在他的治疗下好不容易康复了,眼下又有了复发的趋势,三年的努力也许就要功亏一篑。
“我没问题,你少多管闲事。”几缕银白的发丝下,青年泛红的眼角微微上扬,冷淡地扫了一眼这个所谓的“监护人”。
在安藤伸出手打算拉他起来时,他已经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来到计算机控制台前,开始尝试骇进沙耶罗的飞船内部控制系统里,对航行日志录像进行修复。
赫洛肯定,那些被删除的航行日志录像里,一定隐藏着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把无限握在手心,从一小时中体味永恒”来自诗人布莱克的《天真的预言》。
哥哥为啥要对他说这句是有隐喻的XD兄弟俩的牵连和关系不像表面上只是领养那么简单,一切因果早在十几年前种下种子,会一步步揭晓。

第9章 唯一的幸存者

“喂――以我的了解,沙耶罗是个狠角色,每次遇到那种能把正常人逼疯的绝境,他总是能找到什么法子自救,我总是他怀疑他究竟是不是人类……”
“滚开,别说得好像他死了似的。”
聚精会神盯着屏幕的青年眉头皱起,毫不客气地冷冷打断了安藤雪上加霜的安慰。
他屈起指骨揉了揉胀痛的额角,打开信息通讯界面,修长漂亮的手指犹如弹奏钢琴一般在球面的矿石屏幕上飞速地滑过,将一串串复杂的程序代码组合,开始复原这段视频的信号来源,尝试模拟反向追踪。
尽管没能念到大学,但拜沙耶罗曾把他送到香港的那所“天赋者”学校去的那几年所赐,他学会了足够他畅通无阻的穿梭在网络虚拟世界里的技能。
那所高中里聚集着来自全世界各地的最天才却顽劣的孤儿,都是和他一样的无国籍流民和某些身份特殊的罪犯的子女,因为拥有一颗超越普通人类的大脑而被送到那里。
在那里他几乎没有正经上过几次课,却成天泡在学校的图书馆里,明白了一件事――他天生就是为了成为一名骇客而存在的。
而在高中毕业的典礼时他验证了这一点。
他黑掉了整所学校的防卫系统,神不知鬼不觉的盗走了他们研发出的最新卫星监控“天眼”,把它卖给了“荆棘天堂”。正是这桩足以使他判得终身监禁的恶劣违法行径,成了他踏入这家世界上最大的星际黑市交易公司的通行证,让他得以拥有驾驶这架军舰,能实现寻找沙耶罗的愿望。
但即使做到这一步,他仍然感到自己是这样的无能。
假使……假使早生十年,一定能紧紧追上沙耶罗的脚步了吧。
“长官……”白鹰拍了拍他的肩。
“别废话,快去外面架设信息通讯台。”青年目不斜视地下令。
“你想做什么?”安藤不识趣地凑过来,端详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程序代码,它们比那些最最晦涩难懂的化学公式里包含的元素名称更要复杂,难以想象一个人的脑子里是怎么能装得下这些东西,并且在一眨眼间就能解读它们的。
这一刻,他不由回想起了十五年前第三次世界大战结束的那天,在葬礼上见到的沙耶罗的样子。
墨镜遮挡住了那个强悍无匹的新纳粹军官的双眼,却遮不住沿着他的脸颊流下来的液体――是殷红的血色。
“我该向我的弟弟赎罪。他是那么年轻,那么天才,不该在这里走到尽头。”
他那样说着,颀长的身影笔直站在焚烧那个救生舱的漫天烟尘中,显得孤寂又肃冷,唯有手心一枚装着那死去之人的克隆体基因的培育皿散发着洁白的光亮,像一颗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陪伴着他的星辰。仿佛即使太阳陨灭,末日到来,这颗星辰也将与这个冷酷铁血的男人相依相伴到时间尽头。
这一幕近乎是隽刻在了安藤的视网膜里,让他记得无比深刻。
他的目光悄悄地投向身旁的青年,正好与他扫过来的视线撞在一块。
“航行日志都是同步到控制卫星上的,如果这段录像曾发送到卫星上过,只要与那颗卫星重新建立联系,我有办法搞到那些被沙耶罗删除了的部分……尽管只有声音。”赫洛有条不紊地输入最后一串代码。
安藤回过神来:“呃……但是全宇宙卫星那么多,你怎么知道沙耶罗传递信息是用的哪颗?”
话音刚落,球形屏幕上就弹出了一串编号“XB370”,并且同时放映出了全息影像,将这颗行星在宇宙中的坐标准确的显示了出来。
“就是它。”赫洛停下手,甩了甩有点发酸的手臂,“反向搜索而已。这颗卫星也回馈过地球的信息到他的电脑上,航行日志会自动记录下星球编号。”
说完他走到门口,套上防护服和头盔,一边收拾装备一边问:“我得去那堆废铜烂铁里把军舰的无线电发送装置给挖出来。”
恒星的光芒没入地平线时,通讯台被安装完毕。
一串超高频电磁波嘈杂电流声过后,连接了通讯台的音箱里渐渐传出来一些可辨的声响,只是无法判断这是来自哪一天的日志。所有人都围坐在电脑前屏气凝神,一时间,整个会议舱沉寂得令人发怵。
“第……十九…太阳日……”
沙耶罗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从杂音中透出来,赫洛用遥控器调大了音量。
“……现在可以确定的是,我是基地里唯一一个幸存下来的。”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静自持,只是在电流里被过滤得有些失真,却不难听出那种虚弱的喘息声,像砂纸打磨金属舱壁的声响,重重擦过赫洛的心脏。他屏住呼吸,恨不得将自己失速的心脏扔出体外,丢进某个柜子里锁死。
“……极端措施,我……恶之花…在吞噬…抑制……分裂…我必须……记录下来……”
赫洛的手指不自禁地收紧,却听见沙耶罗残缺零碎的话语突然变成一片刺耳的杂声。随之另一种异样的动静从沙耶罗喃喃的呓语中间断地透出来,似乎正由远而近,变得愈发清晰起来。赫洛浑身僵住,全身血液都凝聚在耳膜处。
那种昨夜在他的幻听中出现的,软体动物贴着舱壁蠕动的声响。
赫洛的后脊一阵阵的发麻。
那种声音,不仅仅是他的幻觉而已。
“这是什么鬼动静?听上去真恶心。”安藤厌恶地摸了摸胳膊,皮肤上已经浮起来一层鸡皮疙瘩,独狼鄙夷地横了一眼这个可以对着一大堆血淋淋的器官面不改色的家伙。
突然一种可怕的巨响响彻了整个舱室,几乎震破队伍里所有人的耳膜。
那像是金属正被锤击刮凿,混合着回声,最终成为一片刺耳的尖锐轰鸣,但没有人类能承受这种高频的噪音。赫洛调小音量,大脑里嗡嗡一片,晃了晃头,想到那扇被毁坏了的舱门来,浑身发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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