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腾黄翱世》第25/56页


鸾凤又问道:“你们大王是谁?竟然如此为民着想?”那居民道:“我们的大王叫作共工,他治理水利很是有一套本领。”应龙听得“共工”一名,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嘴中喃喃道:“共工?这个名字好熟,凤儿,我们是不是在哪里听过?”鸾凤道:“……我记起来了,那天在炎营之中,我们就听说过这个名字。”应龙恍然道:“对,对,那水将不就是这共工的使者么,听说他好像还有个什么外号叫作‘水神’呢!”话音未毕,只见天空越来越暗,大白天灰暗得好像深夜似的,雨点初时如黄豆一般,到得后来,便像是连成一片了。

这时远远望去见有一大队人马,身着士兵装束,每人肩负一大袋沙包,浩浩荡荡的向这边走来。这时鸾凤询问的居民似已不耐烦,道:“你们还有什么事么,我还要去帮他们一起治水呢?”鸾凤见他不耐烦,便从身上拿出一枚色彩斑谰的贝壳塞进他兜中,然后道:“大叔,请问他们往那里走?”当时是以物兑物的时代,这色彩光鲜的贝壳可说是价值不菲之物,那居民受此重礼,也不急忙走了,于是详道:“他们来这里治水,当然是到辉坝去了。”

他还生怕应鸾二人不清楚,边说边用手比划道:“这辉县虽小,但由于地势之故,所以历来都十分受重视,早在伏羲时代,这辉坝便已建起,在神农时代多次重修。后来我王共工脱出神农,但这辉坝却是历年都有重修。但往年的雨水,却从未见有今年这般大的!”那居民看看这倾盆般的大雨,不由叹道:“这般大雨已是持续了十天有余,若万一辉坝失守,那便后果严重了。”

应龙二人见他面色沉重,不由同时问道:“如何严重呢?”那居民道:“在西部来说,辉县的地势是属于比较高的,而且邻近小县与他落差较大,如果辉坝失守,只怕这洪水一泻千里,这时不单是这辉县不保,只怕连下游祝融王的江山,也会大部分受累。”应龙奇道:“祝融王的江山?”那居民道:“是呀!祝融王的地盘正位于我们下游一带,如果这辉坝有什么意外,他们便也受牵连甚广。其实人道共工祝融不和,其实也和这辉县大有关系。”

应龙点头道:“的确如此,无论是谁知道自己的命脉掌握在别人手中,也一定努力会去争回来的。”那居民道:“所以这两位大王年年打仗,弄得我们这些升斗小民家无宁日,苦不堪言。”这话说得很是动情,似是充满了无限辛酸。鸾凤插嘴道:“那么你们干嘛不离开呢?”那居民苦笑道:“离开,离开又有什么用?如今这天下崩纷,又有哪里是乐土呢?”

应龙闻言悚然一震,心道:对呀,如果没有一个统一的天下,那么百姓又怎么会有地方安居乐业呢?但如今之势,又有谁可以统一天下?炎帝、轩辕、还是蚩尤?鸾凤见他静静发呆,便用左肘碰碰他的右腰道:“阿龙哥,阿龙哥,你怎么了?”应龙听她呼唤,回过神来,道:“没什么,我只是在想,我们也只不知,走到哪里是乐土。”鸾凤闻言嫣然一笑,道:“阿龙哥,你说的是真的么?”说着轻轻贴在他身上。外面尽管见狂风暴雨,这里却是春意盎然。这时那居民见他二人亲热,便也悄悄离开。

二人相偎相依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雨却越来越大,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应龙忽然道:“凤儿,我们不如也去看看这共工大王治水吧,说不定我们也可帮些什么忙,也算是造福百姓。”鸾凤见情郎宅心仁厚,如此要求又岂会不依?

于是二人将晒干的兽皮作为遮蔽的工具,冒着大二,沿那共工军队方向走去,那共工的军队背负重物,行走并不十分快,二人不一会便赶上了。忽然鸾凤手指前方,失声惊叫:“阿龙哥,你看那领头之人,你看看他怪物,怪物…..”说着双手掩面,竟似不敢再看。应龙朝她所指看去,只见为首一人虎目鹰鼻,红发青面,虽说不同于寻常百姓,但相貌堂堂,气宇轩昂,并无异样,当下奇道:“凤儿,你说些什么呀,人家长得威武得很,你却偏中伤人家。”

鸾凤双眼从手指缝中张开,指着那人又道:“你….你看他身体……”说着又掩目不看。应龙再仔细观看,果然那人身体就像蛇一般可随意扭曲变形,不像是普通人的身躯,他忽然想起一事,道:“凤儿别怕,他就是共工王。”鸾凤大惊:“什么,这怪物便是共工王?”应龙点头道:“正是,我师父曾经说过共工此人,人面蛇身朱发,我当时还不信,说道‘人是蛇身,却又如何站立。’当时师父笑说,‘你如若不信,有机会带你去看看便知道了’。今天我终于知道,共工是‘蛇身’,但还是有双腿的,当然可以站立。”鸾凤恍然道:“你师父知道得还真多。”应龙忆起良师,心下不禁一阵心酸,二人心有灵犀,鸾凤见他不语,已知因果,便也不再多说话,与他一起默默前行。

第五卷 第五章 治水神通

只见共工大军到得辉坝,共工长鞭一指,从兵士站成一线围着大坝,然后共工一声令下,千军万将前呼后拥,争先恐后,然后一齐将沙石推上,气势极为壮观,这原本不过两人高的坝堤倾刻便神奇般地高了二尺。然后各人又用锤铲等器,将堤加固加稳,虽然暴雨不绝,但堤坝却似是稳了,共工面带微笑,显然是十分满意。

不料这时风云又变,不但雨下得更加急了,而且重峦飞电,飚矫云翻,仿佛要把人间都要颠覆吞噬了一般。这可怖之景就连共工此等治水方面的出色人物也未曾见过,正在填堤的众军士于是齐都仰首向天,面上露出惊惧之色。

共工一回神,见得众军士停下不动,立即大声吼道:“不许停,不许停!”但这水位越发高涨,又岂是人力所能左右?只见填堤的军队开始有些骚动,有些胆小的兵士开始后退。共工治水几十年,从来未见有这反常的情况,于是勃然大怒,抽出身上佩刀,手起刀落,将后退的兵士唰唰唰斩倒几人。余下的兵士见共工王如此震怒,均不敢再往后退,硬着头皮继续上前。

正在这时,西边的堤坝忽然被不断高涨的江水冲开一道缺口,洪流奔腾滚滚,一往无前,西边正在填堤的军士来不及逃跑的,给这洪流一冲,数十人在急流巨浪中争扎呼唤。共工一见这种情况,再也按捺不住,忙飞身而起,运足功力,双掌运力,只见一道蓝光闪过,那缺堤的江水竟被他暂时挡住不前。那边填堤的兵士争先恐后,负背沙包拾级而上,力争在共工力挽狂澜的一瞬间,可将这大祸填补。

这一幕应龙鸾凤看得心惊胆战,心想幸好共工这及时出手,方免大难。应龙心想:人说共工治水之能,天下无双,更有一身横练的寒冰掌。今日所见,果然传闻不虚啊!”这时鸾凤忽然一声惊叫,原来共工虽已是阻得西边缺堤,但这时暴雨倾盆,雷电交加,东边的堤坝又告失守。共工这时异能已是用尽,眼看着东面堤坝失守,已却是无法分身再救。

应龙眼见形势危急,忙足下运劲,一跃而起。鸾凤见他动作,已知他心意,急忙叫声:“阿龙哥,危险!不可!”应龙回头见鸾凤泪眼涟涟,也分不清是雨水,是热泪?心中不忍,但仍然道:“眼前之势关系社稷苍生,我不能不救,凤儿,万一我有什么不测,就算是我......我对你不住吧。”说毕一招“鹑衣百结”腾到填堤的两兵士上方,劈手夺过沙包,然后再凌空一跃,落到缺堤之上,用招“熊傲九天”,借力打力,望可暂填缺口。

但应龙毕竟不是共工,他招式虽然刚猛,但根本无共工的治水异能,那洪水只阻得一阻,便又将他所补冲开,这一次来势更猛,江水浊浪滔天,汇集成滚滚洪流,这时东堤已告完全失守,在奔腾滚滚的洪流中,只见下游的座座房屋此倒彼塌,大量的兵士随波浮沉东去,数不清的畜牲争扎在急流巨浪中,随波而去的楼屋里,有的还有忽明忽灭的灯火中夹杂着小孩号哭声,大人惨叫声,使人不忍听闻。

应龙随大部分军士一般,浮沉在滔滔洪流中,他清楚地听见大家的痛哭声,惨叫声,他在草原上生长,也并不十分熟悉水性,只是仗着深厚的内力,一时不至于窒息,所以有时他虽然听见尖叫声,身子却是没法到得那里,又或是人好不容易漂了过去,那尖叫声便已是消失了。

“凤儿,凤儿呢……..难道她也被淹没了么?”在茫茫大水之中,这时有一种落泊的感觉忽然像这洪水般袭向他的心头,这是他以前从来未有过的,在这短短的几年之间,他先后失去了母亲、恩师,现在凤儿又不知所踪,自己一生正直,但母亲因己而亡,恩师因己而逝,而凤儿又因自己的缘故不知所踪,自己一心想造福别人,却是究竟造福了谁?”一时百感交集,越想越发糊涂。

再说鸾凤见劝应龙不住,但又怎忍心让他独自一人冒险,但她武功内力,毕竟与已经过诛颠“脱骨洗髓”的应龙不能相比,待她匆匆赶到,东边堤坝已然失守,大浪袭来,在这一瞬间,她脑中空洞洞地,既不想甚么,也不感到甚么,似乎天地世界以及自己的身子也 都蓦地里消失,变得不知去向。

突然间,一股浊水灌向口中,自己正在不断往下沉去,她这才惊觉,双手向下掀了数下,身子窜上来冒头出水,四顾茫茫,只见辉县所有的一切都已被大水吞没。鸾凤是蚩尤义女,自幼生长在南方熟悉水性,这时大水翻腾,激起水中不少漩涡,鸾凤低头又钻入了水中,急往漩涡中游去。她水性极高,漩涡 力道虽强,却也能顺着水势游动。她来往回游找寻应龙,在四周打了十多个圈,应龙固然不见踪影,连那共工及那些军兵也不知到了何处,看来所有人都被带入水底深处了。

第五卷 第六章 大水浮沉

再游一阵,她已是筋疲力尽,但仍不死心,在大水中乱游乱闯,只盼天可怜见,竟能撞到应龙,但四下里唯见白浪连山,绝无人影,又游了大半个时辰,实在支持不住了,心想此时若是有什么可以抓住便好了。

恰恰这时水中有一柱状之物正在她身旁,鸾凤见机不可失,用力一把抓住,那物竟似与地面有所粘连,这一把抓住,竟不再移动。鸾凤恍然:这想必是这辉县一些大户人家的旗杆,竟是这么巧给我抓住,有这片刻的休息,我待一会儿便又可以下水寻找阿龙哥了。

又过了一会儿,大水中竟出现了许多的小船,鸾凤心中暗自奇怪:这辉县中又怎么会忽然间一下子来了这么多的船只?她却不知,这次共工亲率大军治水,辉坝缺堤这等大事,共工部族的水军又怎么会不知?他们当下马上行动,当时并无什么战舰,只有一些大木镂空而成的浮木。共工以治水闻名天下,当时已会用一些大的树木挖空作载人运物之用,别看这种船只十分古老,在当时可算是非常先进的东西。

鸾凤不再迟疑,当下游近那些空木小船。船上的兵士伸手拉她上去。他们见共工大王失踪,也是十分惶急, 见了鸾凤这个“活人”,便连忙问道:“见到我们大王了么?见到我们大王了么?”鸾凤心力交瘁,突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也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才慢慢回复知觉,但觉身子虚浮,似在云端上下飘荡,耳畔风卷浪涛,澎湃作响。

她定一定神,坐起身来,只见空木小船顺着水流正向前疾行,前面一片茫茫,只不知离辉坝缺口已有多远,应龙是再也找不到的了,她心中一阵伤痛,又晕了过去。又过了一顿饭时分,鸾凤重又醒转,心想阿龙哥既已葬身水底,自己活着有何意味,正想向水里一跳,落个干净,忽然脑海中又浮现出爹爹妈妈和义父蚩尤的影子,心想:“我只顾着阿龙哥,却把他们都忘记了。如果我一心寻死,他们会怎么样,特别是妈妈,以她的柔软的心性,还会再活下去么?”

突然空木小船猛烈震动,船上军士欢声大叫:“水退啦,水退啦!”鸾凤抬起头来,只见天空原来密集的乌云逐渐开始消散,沉寂的天空忽然透出万道金光,雨点开始变小,这大水也在逐渐退落。忽然空木小船却已不动,原来在一块突出的屋顶上搁了浅。

众人见大水渐退,心下也不着急,过得一会儿,水深已不过到胸腹之间,瞥眼间只见一女子俯伏在水底,鸾凤一见之下,发现这倩影颇为相熟,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急忙跃入水中,将她救起,原来竟是桓芸。鸾凤一惊之下,俯身探她鼻息,缓缓尚有呼吸。她心中略慰, 扶着她坐起来,见她双目紧闭,脸如金纸,再触摸他心口,虽在跳动,却是极为微弱。鸾凤不敢怠慢,忙运劲捶击她胸口,捶得几下,桓芸哇的一口水吐出。

鸾凤见状大喜,忙起手运势,将内力源源输入她“膻中”“气海”几个大穴,几番折腾之下,桓芸终于悠悠醒转,轻轻睁开双眼,见得的竟然是鸾凤,她眼神恍恍惚惚,几疑梦中,只看得一眼,便又支持不住,身子软绵绵倒下。鸾凤见她快要醒来,连忙催加内力,桓芸终于又睁开眼睛,嘴中迷迷糊糊道:“凤儿姑娘,是你么,真的是你么?”

鸾凤应道:“芸姐姐,是我呀,你快醒醒,快醒醒!”说着将她身子摇晃,不让她再度沉迷。谁知道鸾凤刚将她身子一摇,桓芸便将腰部缩开,口中不住道:“痛…..凤儿姑娘不要……痛!”鸾凤小心掀开她上衣看她腰部情况,只见桓芸腰部一道斜斜的伤痕,从左腰贯至右腰,那伤痕又窄又细,却不似锐物所伤。鸾凤心中暗暗称奇,但见桓芸痛苦面容,却是不敢再动。

到了傍晚时分,大水已是退了大半,她们所在其实是辉县地势最高所在,所以虽然周围仍是汪洋一片,但这里已是露出大半的空地。那些共工的军兵准备颇为充分,随身备有一些取火用的隧石,但四处大雨过后,均是一片潮湿,足足化了近两个时辰的功夫,他们才将火种燃起。

鸾凤拿起一根燃着的树枝,点燃了她好不容易烤干的干草,火头冒起,桓芸感觉温暖,精神稍稍好转,然后鸾凤又向那些共工军兵要了些干粮, 桓芸有食物下肚,元气大增,缓缓坐起身来调匀呼吸。鸾凤不敢多言,只凝神注视她的脸色,但见她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红现白退,白消红显,这般反复转了数次,不久头顶冒出热气,额头汗如雨下,全身颤抖不已。

鸾凤知她运功疗伤,不得有任何的干扰,于是只静静观看,不敢稍动。再过得约莫半个时辰,桓芸双眼睁开一线,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然后头顶的热气在慢慢回纳。鸾凤见她运功完毕,不由轻声问道:“芸姐姐,你觉得怎样?”她其实有许多的问题想要问桓芸,比如她怎么会在这里,怎么受的伤如此诸类,但话一出口,也只问得这一句。

桓芸淡淡苦笑道:“好多了。凤儿姑娘,谢谢你相救,不然我桓芸只怕已是葬身水底了。”她接着长叹了一声,道:“不过那也没有什么不好,如果葬身水底,我和他便又可以相见了。”她所说的“他”自是指摩铃而言,言中充满悲伤之意。从前鸾凤还不怎么明白桓芸对摩铃为何这样刻骨铭心,此刻应龙生死未卜,听她之言,大受触动,眼圈一下子便红了,几行热泪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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