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东坡断案传奇全集.com》第157/191页


徐君猷心中一喜,瞥了苏公一眼,复又追问。春晴惶惶道:“昨日天黑之后,月香来到小女子房中,进来便将门合上了,神秘兮兮,只道有桩事儿告诉小女子。小女子便问他是何事,月香拉着小女子进了卧房,低声道:‘你可知佳佳与红桃有何秘密?’这话问得蹊跷,小女子连连摇头,不以为然道:‘闲聊而已,哪有甚么秘密?’月香连连摇头,冷笑道:‘晚饭后,我回厢房,路经曲廊,无意间见得他二人在花园中言语,便摸将过去偷听。但闻得那红桃低声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你还是小心些个。又闻得那佳佳说:难道我怕他不成?’”

徐君猷忍不住问道:“他是何人?”春晴摇了摇头,道:“小女子也曾这般问红桃,但红桃也不知晓。那佳佳与红桃似乎觉察到声响,便入得花园深处去了。”

徐君猷拈着胡须,幽然一笑,道:“此中情形,只要将红桃唤来,一问便知。”苏公点点头,看着春晴,问道:“那月香还言语了甚么?”春晴摇了摇头。苏公淡然道:“此是命案,不可隐瞒丝毫细节,如此,或令凶手逍遥,或令无辜者受到牵连。春晴姑娘,你且想清楚其中的利害?”

春晴惶恐不已,犹豫片刻,嗫嚅道:“那月香对佳佳颇为不满,说了一大堆佳佳的不是,他说,佳佳之所以独占鳌头,乃是依仗了石昶水公子,可恨那石公子被他美色迷惑,全然不知东南西北了;又说看得佳佳那洋洋自得、自以为是的样子,恨不能……”春晴欲言忽止。徐君猷瞪着春晴,追问道:“恨不能甚么?”春晴稍有迟疑,惶惶道:“……恨不能杀了他……”徐君猷冷笑一声,幽然道:“不想佳佳姑娘果然被人杀了。”

苏公望着春晴,问道:“你等姑娘中,谁人善剪纸刻花?”春晴一愣,迟疑道:“唯月香喜好剪纸刻花。”徐君猷闻听,瞥了苏公一眼,捋须问道:“昨夜闲谈之后,你可曾送月香姑娘回房?”春晴道:“月香住在小女子相邻第三间,小女子送他出了门,而后便回房了。”苏公问道:“月香姑娘走后,你可曾外出?”春晴摇摇头,道:“送走月香,小女子合上门,然后便宽衣歇息了。”

苏公问道:“那时刻估摸是何时辰?”春晴回想道:“约莫是亥初时分。”苏公又问道:“姑娘歇息之后,可曾听得院子里有何动静?”春晴迷茫的摇着头。徐君猷取出刻刀,示与春晴,问道:“你可曾见过此物?”春晴一愣,上前三步,细细看了,甚是犹豫。徐君猷板着面孔,道:“看来,春晴姑娘是见过此物的。”春晴闻听,惊恐的摇了摇头,而后又微微点了点头,怯声道:“回大人,这似是月香姑娘的刻刀。”

徐君猷捋须点头,收了刻刀,又问道:“除却你刚才所说的,可还有其他,譬如何人嫉妒佳佳,或曾口角争执过?”春晴迟疑片刻,摇摇头,低声道:“小女子不敢乱言。”徐君猷道:“你只管说来便是,休有顾虑。”

春晴咬着嘴唇,又摇了摇头。苏公问道:“春晴姑娘与佳佳往日可曾认得?”春晴摇了摇头,道:“自花榜前二十名出来,小女子才知佳佳,即便如此,小女子与他没有往来,便是说话也不过三五句。”苏公点点头,不再问话。徐君猷见状,挥手令春晴退下,春晴拜退出房。

徐君猷望着苏公,笑道:“这月香姑娘颇为可疑。”苏公起得身来,幽然道:“东院住着五人,一人被杀,其余四人自然是嫌疑。若是你徐大人预谋行凶,会挑选甚么凶器?杀人之后,又当如何处置凶器?”徐君猷闻听,不由一愣,皱起了眉头,思忖道:“苏兄之意:若凶手是月香姑娘,他断然不会留下这把表明自己身份的凶器?”

苏公淡然一笑,道:“不是断然不会,而是一般不会。若凶手是一时气恼杀人,未假思索,不思后果,则可能留下颇多证据。但凡苦思计谋杀人者,绝不会这般大意,除非……”徐君猷急忙追问道:“除非甚么?”苏公幽然道:“除非这凶器与凶手并无干系,或者是凶手意图嫁祸他人。”

徐君猷疑惑道:“适才春晴说过,月香分明嫉妒佳佳,竟然说出‘恨不能杀了他’的话语来,可见月香有行凶动机,加上这凶器,他的嫌疑最大。当然,若说有人意图嫁祸,也不无可能。我等且先唤他进来,试探一番如何?”苏公拈着胡须,微微点头。

第二章 正冠李下

苏公出得房来,唤月香姑娘进来。那月香战战兢兢,到得徐君猷面前,施礼道:“小女子月香拜见太守大人。”徐君猷挥挥手,淡然道:“月香姑娘,佳佳姑娘遇害之事,你等已经知晓了。”月香惶惶点头。

徐君猷又道:“你可知佳佳姑娘如何死去?”月香一愣,抬起头来,疑惑不解的望着徐君猷。徐君猷盯着月香姑娘俊俏的脸,淡然道:“那佳佳姑娘是被人用利刃刺死的。”言罢,取出那刻刀,示与月香看,道:“姑娘可曾见过此刀?”

月香看见刻刀,脸色顿变,惊恐不已,浑身哆嗦,张开红唇,良久说不出话来。苏公看得真切,冷笑道:“听人说,月香姑娘善剪纸刻花,自然识得这是一把刻刀。”月香哆嗦着点点头,喃喃道:“此刀似是小女子所用刻刀。”徐君猷一愣,他本以为月香会矢口否认,却不曾料想他竟承认了。月香颤栗上前,细看那刻刀,惶恐道:“确是小女子之物,不知为何到得大人手中?”徐君猷瞥了苏公一眼,心中暗道:好狡猾的女人!

苏公不动声色,捋着胡须,问道:“月香姑娘以为:此刻刀现应当在何处?”月香诧异道:“小女子记得清楚,应在小女子厢房的木匣中。”苏公淡然道:“那木匣中还有何物?”月香茫然道:“那木匣内是剪纸刻花所用的刀具,有大小剪刀两把,长短刻刀四把。”

苏公问道:“刀具是何人放置在木匣内?可曾上锁?”月香迷茫道:“昨日午时小女子兀自用过,而后放置匣内,只是不曾上锁。”苏公道:“可有人借去?”月香摇摇头。徐君猷冷笑一声,道:“可此刀却在佳佳房中。”月香闻听,惊恐不已,双手捂住嘴,双膝跪倒,急道:“大人明鉴,小女子确不知情。”

徐君猷冷笑道:“本府且问你,昨夜你做了甚事?”月香浑身颤栗,几近哭泣道:“昨夜小女子在房中歇息。”徐君猷“哼”了一声,问道:“那你歇息之前呢?”月香哆嗦道:“昨日晚饭后,约莫酉末时分,小女子到春晴姑娘房中闲言,我二人言语约莫有一个时辰。”徐君猷问道:“言语之后,你便回房歇息了?”月香连连点头。苏公问道:“春晴姑娘可曾送你回房?”月香忙道:“他送小女子出了门,小女子只几步之遥便回到了房中。”

徐君猷冷笑道:“可有人见得?”月香顿时语塞,急道:“大人,小女子确是回房了。”徐君猷淡然道:“本府信你确曾回到房中,只是待到夜深人静之后,你摸取了一把刻刀,又悄然出了门,往佳佳房间而去。”月香惊恐道:“大人,小女子说的句句是实,断然不敢做那杀人之事。”

徐君猷闻听,勃然大怒,厉声呵斥道:“大胆月香,兀自高下在口、谩天昧地。你嫉恨佳佳姑娘,心中忿忿,‘恨不能杀了他’,这般话语你可曾说过?”月香闻听,惶恐不已,急忙道:“大人且容小女子细细禀来。”徐君猷冷笑道:“你且说来,但有隐瞒,定然不饶。”

月香惶恐点头,叹了一口气,哀声道:“只因小女子与那佳佳有些过节,故而甚是憎恨于他,此番评花榜逢得,又因着这女人自私蛮横,得意忘形,自以为是,小女子一时恼恨,便说出了这般没头没脑的话来。”徐君猷不解道:“你与佳佳姑娘有何过节?莫不是为了争夺头魁?”月香吱唔道:“这是其一。”徐君猷疑惑道:“还有其二?”月香点头道:“便是因着石昶水石公子。”苏公一愣,疑惑道:“因着石昶水?”

月香点点头,叹道:“二位大人有所不知,今年元宵灯会,石公子与小女子偶遇,而后楚云湘雨、采兰赠药,自此有了情分。却不想两个月前,石公子忽然弃了小女子,迷恋上了这佳佳。小女子一打听,方知三月初三那天他二人在西山踏青时生了情分。小女子曾去寻他,他甚是绝情,口口声声说甚么青楼妓院,逢场作戏,哪有甚么情分?烟云过客,雨断云销罢了。此番花榜,这石公子一心向着佳佳,兀自求得了苏大人诗词,想必暗中也与另外两位主评商议,此番花魁非佳佳莫属了。即便是与佳佳要好的红桃也沾了光,前几日,月香便窥见得那红桃与石公子在僻静处言语甚么。到得昨日,这红桃便入得前五名,端的是爱屋及乌。”

苏公听得真切,月香言语中满是嫉恨、刻薄、恼怒。他拈着胡须,心中思忖道:原来是为了这等争风吃醋之事,唉,自古以来,为情而自尽者,为情而杀人者,何其之多?

徐君猷眯着双眼,望着月香,幽然道:“因着石昶水移情别恋,你心中嫉恨佳佳姑娘,今在玉壶冰阁楼相逢,真可谓狭路相逢。你便起了杀人之心。”月香闻听,娇脸微变,急忙道:“小女子适才说过,断然不敢做那杀人之事。望大人明察!”

徐君猷冷笑道:“案发之时,你说你回房歇息,却无人佐证;案发之处,尸首上的凶器是你之物;而今又查明你的行凶动机。如此情形,你还要本府明察甚么?你,月香姑娘,分明就是谋害佳佳的凶手!”

月香顿时语塞,稍待片刻,反驳道:“小女子回房歇息,确实无人佐证,但黄州城中昨夜无人佐证的人又何其之多?徐大人为何单单说小女子一人?至于尸首上的凶器,确是小女子之物。然而,徐大人目达耳通,断案无数,且细想来,哪个凶手杀人之后,会如此疏忽大意,竟将表明身份的凶器留在现场?至于儿女私情,可以成为行凶动机,但也可能不成为行凶动机,小女子窃以为不能以此论断。”

徐君猷不由一愣,稍有迟疑,冷笑道:“好一张利嘴。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但目今之情形,你的杀人嫌疑为最。”月香跪倒在地,恳切道:“小女子窃以为,定是有人知晓此中情形,故而嫁祸于小女子,恳请大人明察。”

苏公站在一侧,冷眼旁观,拈须思忖:这月香姑娘言行举止,前胆怯后张扬,这一切莫不是有意装出来的?他说:小女子窃以为,定是有人知晓此中情形,故而嫁祸于小女子。这句话合乎常理,也可能是他早已思索好的。兵行险着,明明是他杀人,又故意将凶器留在现场,成为第一怀疑者,然而又装做冤枉可怜,利用我等疑心,说是他人嫁祸?若果真是这般,这月香姑娘也未免过于精明了吧。

苏公皱着眉头,琢磨不定,忽而心头一动:昨日胭脂笺一案,石昶水阴谋败露,所谓佳佳姑娘最有可能夺魁,不过是迷惑世人的假象,他等暗中却将月香姑娘排在了第一,他等为何要将月香姑娘暗中排在第一?可想而知,石昶水心中还是记念着月香的!是否可以如此推想,所谓石昶水半年前疏远月香而迷恋佳佳,也不过是假象?是石昶水一伙早已经谋划好的?那么,月香是否也早已知情呢?看来,此案还要审问石昶水、宫宽度一番,或可知晓。不对,不对,石昶水一伙昨夜威胁贾、冯二位主评,想改变前三,分明将佳佳姑娘定为第三名,可见他等并无加害佳佳姑娘之意。

苏公又转念一想,若月香姑娘已知晓石昶水一伙的阴谋,梅花仙子非他莫属,那谋害佳佳有何必要呢?除非昨夜月香窥知石昶水一伙阴谋败露,夺梅花仙子无望,便铤而走险,杀了佳佳。如此想来,昨夜所见那黑影莫非就是月香?但即便杀了佳佳,月香也难以夺得梅花仙子,因为还有三名对手。除非另有动机?难道果真是因石昶水移情别恋,嫉恨杀人?

苏公正胡思乱想时,徐君猷令月香暂且退出,命案未破之前,不得擅自离开玉壶冰阁楼。月香唯喏,拜谢告退,行了数步,却又转过身来,迟疑道:“小女子忽想起一事,不知当说不当说?”徐君猷点头道:“但说无妨。”月香复又上前,吱唔道:“昨夜,小女子自春晴姑娘房中出来,到得厢房门前,忽闻听得庭院的对面嘎吱响了一下,便寻声望去,瞥见了对面的一间厢房门前有一条黑影,躲躲闪闪,往佳佳厢房那边去了。”

徐君猷瞥了苏公一眼。苏公眉头紧锁,望着月香,忍不住问道:“你可看清那人?”月香摇了摇头,道:“那时刻黑黑糊糊,看不清楚。不过,小女子知晓对面那厢房端是住着红桃。”徐君猷疑惑道:“你的意思:那人是红桃?”月香迟疑道:“小女子不敢妄言。”徐君猷点点头,问道:“而后如何?”月香道:“小女子只是瞥了两眼,未曾多看,便推门进房了。”徐君猷皱了皱眉头,瞥了苏公一眼,苏公微笑道:“月香姑娘但若想起其他,望告知徐大人。”月香点头,复又告退,出门去了。

待月香出门后,徐君猷幽然道:“依苏兄之见,这月香如何?”苏公双眉紧锁,道:“适才徐兄所言有理,这月香有行凶动机,案发之时又无人佐证他在房中,更甚者,尸身上的凶器是他之物,凡此等等,都难洗脱月香的嫌疑。不过,月香所言也有一定道理,他究竟是否是真凶,目前尚难断定。”

徐君猷思忖道:“适才我取出刻刀,想诈他一番,若他矢口否认,我便将他拿下。但不曾料想他竟一口承认了,这反倒出乎我的意料。此案即便凭着现有的证据,我也可以将他拘捕,大堂之上,严刑之下,不怕他不招供。但唯恐屈打成招,万一冤枉了好人。正所谓宁可放过一千歹人,不可冤枉一个好人。”

苏公喃喃道:“或许他料想到了这一点。与其否认,不如承认。”徐君猷疑惑道:“他临出门时,忽又说出对面厢房的怪异情形。苏兄以为,他说的是真是假?”苏公思忖道:“他的言语,分明是在暗示我等:红桃可疑。但他却不肯实言那人是红桃,反令我等疑心重重。”徐君猷点点头,道:“前后两桩事情,都与红桃相干,看来,我等要唤那红桃进来一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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