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东坡断案传奇全集.com》第41/191页


赵府家丁闻声而至,皆被赵车书喝退。赵氏三兄弟甚是气恼,赵车书思忖道:“此人颇有来历,其后必有他人。你等兄弟少安毋躁,此事万不可四处声张。待明日,你三人出庄查探究竟。”三人无奈,各自回房歇息。

次日一早,赵氏三兄弟换了行装,取了兵刃,出得庄来,分头打探。且言长兄赵怀善取道湖州城,入得城来,只寻那客栈、酒肆、茶楼、妓院等处查找。时近未时,一无所获,不觉腹中饥饿,却见前方有一家酒肆,名曰香满楼。赵怀善上得楼阁上,寻得栏边一张桌儿坐下,要得三角酒、三碟下口肉食。不多时,酒保将酒菜端上桌来,赵怀善斟得一盏酒,正欲喝时,却听得身后有人叹道:“别后与谁同把酒,客中无日不思家。”

赵怀善闻听一愣,此声怎的如此耳熟?此诗句听似平淡,却意境幽远,非出自唐诗,想必是此人所作。赵怀善暗自惊讶,不想湖州城中竟有这般诗人!扭身望去,却见角落里一张桌旁端坐二人,皆是书生模样。对面那书生眉清目秀,甚是俊俏。赵怀善不觉一愣,此人面如宋玉、貌比潘安,眉宇间隐透一丝豪气。背向一人正是言语之人,却不知他面目哪般。赵怀善正好奇张望,那人又道:“赵人买履,怀才不遇,善者不来,来者不善。”赵怀善听得,甚是诧异,不解其意,正待饮酒,猛忽醒悟:取此四句头一个字,岂非是“赵怀善来”?

赵怀善大惊,急忙离桌来看那人,近前方才明白,言语之人非是他人,正是好友飞天侠严微。严微哈哈笑道:“赵兄真可谓贵人多忘事,怎的连严某声语也辨听不出来了?当罚三杯。”赵怀善令酒保移桌过来,自斟三杯,一饮而尽。严微遂引见那书生,低声道:“皆是好友,无须隐瞒。他乃是湖州女侠东方清琪。”赵怀善吃惊不小。原来,湖州女侠之名,湖州人皆闻其名,不知其人,传言其武艺超凡,可飞檐走壁、穿墙过屋,十里之外飞剑取人首级,诸如此类,神乎其神。此人每每劫富济贫、惩恶除霸,多留有“湖州女侠”四字。湖州人当其是一个女子,官府亦曾多方缉拿,皆无功而返。后来官府细细推测断定:“湖州女侠”者,实无其人,乃飞天侠之化名也。赵怀善亦信以为真,今日方知竟确有湖州女侠其人,只不过非是女子,而是一个书生。

赵怀善拱手施礼,道:“怀善久闻侠士威名,只当是严兄伪托。今日得见,三生有幸,久仰久仰。”东方清琪淡然一笑,回礼道:“小女子素来敬重赵老将军,赵兄乃将门之后,豪爽耿直,义薄云天,幸会幸会。”赵怀善暗自惊讶:“我道这书生如此俊俏,却原来果真是个女子。谁人又曾料想得到这女子竟是名动湖州、令多少恶霸凶徒闻风丧胆之人?常言道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今方信之。”

酒过三巡,严微道:“赵兄何故至此?”赵怀善道:“说来话长。”便将黑衣人夜入赵府行凶之事细细道来。严微、东方清琪闻听,甚是惊诧。严微思忖,道:“赵兄三兄弟武艺不凡,此人竟以一当三,足见其武艺非同寻常。依严某所知,湖州城中这般高手屈指可数。”赵怀善喜道:“严兄可否为小弟查明此人来历?”东方清琪道:“依小女子之见,此人或是无名之辈,或非我湖州人氏。”严微自斟自饮,忽问道:“你道那厮曾辱骂赵老将军?”赵怀善连连点头。严微道:“他怎生骂的?”赵怀善稍有迟疑,道:“他骂家父贪生怕死、卖友求荣。”

严微思忖道:“这厮何出此言?赵老将军德高望重,自归隐湖州,不问世故,悠然自得。何来仇家?清琪所言不无其理。这厮或非湖州人氏,乃是因旧仇追寻至此。”赵怀善诧异道:“严兄果真以为这厮是家父仇家?”严微道:“这厮分明为行刺赵老将军而来,若非仇家,又是甚人?”东方清琪道:“赵兄方才言道:察看那厮身手、言语,约莫三十上下。赵老将军归隐湖州已十余年。如此推想,赵老将军又怎会有少年仇家?”赵怀善点头道:“家父以为这厮后面另有其人。”严微淡然笑道:“赵老将军或许知晓其中隐情。”赵怀善诧异不解,道:“家父绝非那贪生怕死、卖友求荣之人。”严微道:“赵兄若真欲查出其中真相,擒捉凶徒。严某愿引荐一人。”赵怀善忙问道:“何人?”

严微笑道:“非是他人,乃是府尹苏大人。”赵怀善道:“早闻苏大人冰?浊镌拢?清正廉洁,断案如神。湖州百姓无不交口称赞,敬仰不已。若得他助,自然是求之不得。只是往日无有往来,怎好开口?”严微笑道:“这却不难。”言罢,与酒保讨来笔墨纸砚,疾书一封,付与赵怀善,只道呈上此信,苏大人自会召见。

赵怀善收妥此信,饮得数杯,起身告别。严微、东方清琪亦不强留,任他离去。赵怀善下了酒楼,寻得掌柜,为严微付了酒菜钱,而后直奔府衙。来得湖州府衙,将信笺交与门吏,请门吏面呈苏大人。不多时,门吏回来,引赵怀善至府衙客堂。苏公出堂相迎。赵怀善急忙上前拜见。苏公邀他上座。赵怀善惊恐,只得在下首坐了。苏公又令人端上香茗,笑道:“赵老将军可好?”赵怀善道:“烦劳大人挂念,家父身体安康。”苏公道:“赵老将军戎马一生,戍守边疆数十年,英勇善战,为我大宋江山安稳、黎民百姓太平立下汗马功劳,乃千古功臣也。且赵老将军宅心仁厚,为人谦逊,淡泊名利,苏公甚为敬慕。”

赵怀善急忙起座,躬身施礼,道:“小民且代家父谢过大人美言。”苏公道:“令尊乃朝廷功臣,府上若有用苏某之时,差人言语便是,何须严微信笺。”赵怀善道:“大人有所不知。家父自归隐田园,不愿多与官府往来。如小人三兄弟,自幼习文练武,家父却不肯让我等入仕从军。”苏公心中诧异,却不便多问。

赵怀善又道:“适才小人幸逢严微,言及家中之事。严微指引小人来见大人。小人早闻大人断案如神,深信其言,故冒昧前来。”苏公问道:“却不知府上发生甚事?”赵怀善便将黑衣人夜入赵府行刺之事娓娓道来。苏公手抚长须,细细倾听。待赵怀善言罢,苏公离座思忖,悠然踱步。赵怀善静观不语。

良久,苏公止步道:“苏某初来湖州之时,曾闻得前任府尹张睢张大人言及一桩悬案。道是赵家庄纵火案,说的可是贵府?”赵怀善闻听,连声道:“正是正是。此事已近年余,其中缘由,至今不明,渐而遗忘。”苏公道:“其中细个可否言与苏某一听?”赵怀善愤愤道:“那场大火,家父几将丧命。那夜,小人之弟怀原起床便溺,忽见家父宅院有火光,不觉惊讶,细一看,竟是家父居室火起,急忙高呼救火。府中人皆惊醒,纷纷而至。小人三兄弟闻得父亲尚在房中,大惊,冒死冲入,却见家父已昏倒床前。小人三兄弟急急将父亲背出,至院中,以凉水泼面,又掐人中,良久方才醒来。幸亏院中有水缸数口,众人齐心,终将火扑灭了。事后,家父细细回想,临睡前早将灯火吹灭,室内并无其余火种,此火缘何而起?小人三兄弟亦诧异不解。家父疑心,遂察勘现场,果在焚毁窗格下寻得芦苇残余灰烬。家父以为此必是点火之物。”

苏公惊道:“如此言来,此火乃是有意为之。”赵怀善点头,道:“家父大为震惊,暗中查寻数日,无有结果。后惊动湖州府尹张大人,张大人来府中勘验,亦认定此火乃是人为,随即点拨数十名都头公人四处查探,如此数月,无有音讯,最终不了了之。”苏公道:“此后府上可有异常之事?”赵怀善道:“那时刻风声甚紧,那厮怎敢再来。”苏公道:“苏某曾为羊家堡命案去过贵庄,闻得庄中人言,赵老将军已出门访友数月,可有此事?”赵怀善道:“那夜大火家父幸免于难,查寻数日,无有结果。家父郁郁寡欢,不久便悄然出访,此一去便是十个月,直至前几日方才回府。”

苏公手拈长须,似有所思,道:“却不知赵老将军出访何处?”赵怀善道:“乃往京城拜访旧友故交。”苏公道:“赵老将军出访前后两难,虽时日相隔甚久,无有干系,实则同一意图:欲谋害赵老将军。”赵怀善惊道:“如此言来,两案乃是同一元凶。”苏公点头道:“不无可能。纵火一事,惊动四方,那凶犯不敢轻举妄动,只得暂且藏匿,等待时机。却不想赵老将军悄然出访,凶犯不知其所踪,便耐心守候,如此数月安然无事。只待赵老将军回得湖州,那凶犯便又来行刺了。”

赵怀善惊道:“那幕后元凶为何如此仇恨家父,一意欲制家父死命?”苏公道:“其中缘由,今难知晓?若他等果真一意孤行,此番刺杀未成,必不死心,还将复来。”赵怀善惊恐,道:“小人与兄弟皆出庄追凶,家父身旁无有他人,若其复来,家父恐非那厮敌手。”苏公道:“此言甚是。”赵怀善惴惴不安道:“既如此,小人当速回庄去。”苏公道:“如此甚好。只是其中还有一事颇有些可疑。”赵怀善问道:“甚事?”

苏公道:“苏某所疑便是那黑衣人。细细想来:前夜,那黑衣人闯入府上佛堂,找寻物什,不想被赵老将军察觉,仓促而逃;昨夜,那黑衣人复潜入宅院,刺杀赵老将军,即便以一当三,亦奋力搏斗,因寡不敌众而逃。前后两夜,黑衣人意图不一、举止各异、出入路径有别,其中颇为蹊跷。苏某窃以为:前后两夜的黑衣人非是同一人。”

赵怀善惊讶不已,思索片刻,点头道:“今细细想来,确如大人所言。”苏公道:“只是前后两夜事情凑巧罢了,那刺客只道夜深人静、神不知鬼不觉,却无端中了埋伏。”赵怀善疑惑道:“大人以为:前夜那黑衣人摸入静心堂,究竟有何祸心?”苏公思忖道:“令尊推测,此人似是府中人,不无道理。其一,此人熟知府中路径地形;其二,此人知赵老将军武艺,故不敢与之斗,亦恐被识出真面目。他夜入佛堂,四处摸索,当是为了某物而来。此物或本是佛堂之物,或是他藏匿之物。”赵怀善道:“静心堂内并无贵重之物,想必是其藏匿之物。只是府中无有物什失窃,此物又是何物?”苏公思忖道:“所藏之物,或非府上之物。”

赵怀善闻得苏公言语,获益非浅,拜谢苏公,而后急急出得湖州城,赶回赵家庄。回得府来,已是黄昏时刻。赵怀善来见父亲,正遇着解氏夫人,急忙上前,拜见母亲。解氏询问怀中、怀原二人。赵怀善只将三兄弟分头查寻之事告之。解氏问道:“我儿你怎的又急急回来?莫非有所发现?”赵怀善恐母亲担忧,不便多言,只道来寻父亲商议。解氏道:“你父在静心堂内诵经念佛,且等候片刻便将出来。”赵怀善唯喏,待将母亲送回,来得静心堂前,却见两名家丁立于堂廊下。两名家丁见得赵怀善,急忙请安。赵怀善道:“老爷何时入堂诵经?”两名家丁道:“已近半个时辰了。”赵怀善欲近窗格窥视。两名家丁急忙拦阻,道:“公子爷亦知晓老爷言语,未经老爷应允,任何人不得入内。若公子爷如此,恐令我等下人为难了。”赵怀善笑道:“你等休要惶恐,我奉娘亲之命而来,老爷正欲召我入堂。”两名家丁将信将疑,正迟疑间,赵怀善早已侧身入得门内。

赵怀善见堂前烟雾缭绕、青灯幽幽,却不见父亲身影,只道他在后堂,绕至后堂,亦不曾见得。赵怀善大吃一惊,暗道不妙,急忙出得堂来,不待两名家丁开口,便急急问道:“老爷可曾出来?”两名家丁诧异道:“老爷入得堂去,何曾出来?”赵怀善急道:“堂内哪里有人?”两名家丁惊道:“怎的无人?老爷明明便在堂内。”赵怀善愠怒道:“你等可曾听得堂内有响动?”两名家丁摇头道:“并无甚响动。”赵怀善疑惑不已,若父亲诵经念佛之时遭刺客袭击,必与之搏斗,两名家丁自当闻听得声响。莫非那刺客暗使下三流之诡计,悄无声息将父亲掳走了?

正胡思乱想间,猛然闻得身后有人言语,唬得赵怀善半死,急忙回身来看,身后竟站立一人,正是父亲赵车书。赵车书板着面孔,道:“怀善,你在此高声言语做甚?”赵怀善半晌不曾回过神来,方才里外明明不见有人,怎的反在身后?正思想间,却闻赵车书怒道:“还不快快退下。”赵怀善哪敢言语,急忙退身出院。

赵怀善回得房来,左思右想,愈加疑惑,竟不知自家府内究竟隐藏了甚么秘密?

第四章 杀人灭口

且言单破虏、尉迟罗衣奉了苏公密令,引得三百壮健军汉,乔装改扮作客商队伍,藏了兵刃,分作前后两路,径奔金夹岭而去。单破虏引百余人先行一路,至金夹岭下,但见高山峻岭、恶林险径。左右皆是陡壁。单破虏心中惊恐:此处端的险恶,若山贼伏于左右,待我等入得谷中,滚下山石檑木,我等百余人怎生逃脱?愈想愈惧怕,引众急急出得山谷,并无异常,单破虏方才安心。又前行十余里,无有贼人来劫。单破虏环顾众山,思忖道:莫非山贼不曾知晓?遂令细作前往打探。

人马歇息间,尉迟罗衣引百余人尾随而至,亦未曾见得山贼动静。尉迟罗衣好生诧异:只闻金夹岭贼人杀人越货,甚是猖狂,今日怎的无有露面?单破虏奇道:“那二郎真君莫非真有三只眼,早已察觉我等意图?”尉迟罗衣疑道:“我等行径隐秘,他如何知晓?”单破虏道:“我等即便隐秘,可他等山贼亦非愚人,非只一味拦路剪径。但有过往客商富贾,当先有打探之人,察言观色、估物量货,若果真有贵重金银,那马匹、车辆、力夫等行路皆有所差异,其一辨便知。我等虽扮作客商模样,想必已被他等察觉有诈,故此放过我等。”尉迟罗衣笑道:“几个毛贼,一干乌合之众,怎有这般能耐?定是见我等人多势众,不敢下手。”单破虏思忖半晌,喃喃道:“强人自有强人的路数。”

二人言语间,已近黄昏,人马歇息一夜,无话。次日,细作回报,不曾探得山贼消息。又见两路客商结伴而来,亦未曾遭遇山贼。单破虏、尉迟罗衣甚是疑惑,遂商议对策,召集军汉,分作两路,欲一举捣毁贼人窝穴。待两路人马按辔徐行,上得金夹山顶,只余空房数间,哪里有贼寇身影?单破虏料想贼人已藏匿他处,便分头搜寻,只是那金夹岭山头沟谷甚多,且道路崎岖难行,寻了三四日,四方山头皆一一搜索过,无有人影。又一日,终于在一绝壁山谷洞口瞅出些端倪,那洞口甚小,且荆棘丛生、茅草甚茂,难以察觉,险些错过。单破虏手持钢刀,披荆斩棘,却先一个入得洞穴,其后众军汉鱼贯而入。单破虏令人高举火把,待见得洞穴情状,众人皆惊。那洞穴内椅桌床凳碗瓮等物什一应俱全,只是凌乱不堪、残缺破损。地上又有断刀刃、旧枪头、破衣袍、烂鞋履等。单破虏看得明白,此处正是贼人巢穴。自洞穴所遗物什推断,贼人已离开数日。却不知贼人何故离去?

单破虏狐疑:莫非贼人果真知晓官兵前来,畏我势大,恐被剿灭,故作猢狲散?或避其锋芒,退避三舍?亦或因其他缘故离去?单破虏百思不得其解,待与尉迟罗衣会合,商议贼情。尉迟罗衣亦不知究竟。又搜寻两日,无有丝毫消息。单破虏甚是沮丧,尉迟罗衣道:“如此数日,不见贼人,今又粮草殚尽、人疲马乏。不如且先回城。禀明公台大人,待些时日再作商计?”单破虏无奈,遂下令撤兵回城。人呼马叫,逶迤而返。

离金夹岭行得四五十里,天色渐暗,单破虏忽召来尉迟罗衣,道:“我欲挑得二百人,连夜复奔金夹岭。”尉迟罗衣惊讶不已,道:“我等找寻山贼,前后数日,未见贼寇踪影。单兄此举恐怕是徒劳一场。”单破虏道:“尉迟兄却不省得,那贼寇定是闻得风声,早早藏匿。今见我等离去,其必复回。我若出其不意,连夜袭击,定杀他个措手不及。”尉迟罗衣闻听,道:“单兄言之有理。我欲同行,可令副将引余下人马大张旗鼓回城复命,迷惑贼寇。”

二人言罢,唤来副将,令他引一百人先行,副将领命而去。待前锋离去,单破虏、尉迟罗衣引余下二百人急奔金夹岭,约莫两个时辰,到得金夹岭下,稍作歇息,单破虏亲引士兵往金夹山头摸去。因数日前曾上过山头,故识得路径。只是山陡林密,天色漆黑,行走甚慢。上得半山间,有一羊肠险道,道长且曲折,窄处只容一人通行,一边悬崖,一边陡壁。若在此守候伏兵,纵是千军亦难攻之。正所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单破虏知此处凶险,暗自庆幸:若白日来攻,怎生攻得他下?正寻思间,忽觉脚下绊着甚物,却闻得上方有异样声响,知晓不妙,急令士兵回退。那官兵相连如长蛇一般,皆挤在羊肠险道内,如何退得及。黑暗中,喊杀声大起,顷刻间那大石如雨一般落下,众官兵中有被石击中头颅者,脑浆迸溅,当即死去,又有断手断足重伤者,痛苦喊叫,甚是凄惨,亦有躲闪不及者,滚落百十丈崖下,摔成肉饼。

尉迟罗衣殿后,尚未入羊肠险道,闻得前方有变,大惊失色。那些得以逃脱的军兵仓皇回退,纷涌而来,黑暗中早已辨不清你我,竟将尉迟罗衣挤退下去。下得山去,并不见贼人追杀下来,众官兵方才驻足停步。尉迟罗衣清点人马,竟折了二三十人,主将单破虏亦未幸免。尉迟罗衣不敢造次,只得捱到天明,亲引百余人复上山去。近得羊肠险道,但见道上血流遍地,十余具尸首横七竖八,恁的伤心惨目。尉迟罗衣凄然无语,上前查看,竟无一人活着。正诧异间,却见数颗头颅滚至道旁,竟是被刀剑砍削!原来那数名受伤官兵,难以动弹,未能逃脱,皆被贼人斩杀。

众官兵目睹惨状,不免动情,皆落下泪来。尉迟罗衣怒目圆睁,恨道:“不灭贼寇,誓不为人。”众官兵皆怒愤,齐声高呼,欲为亡者报仇雪耻。正待下令,却闻得山上喊杀声大作,尉迟罗衣大惊,抬头望去,只见山头上数十名山贼手舞刀枪,吆喝喊叫。尉迟罗衣大怒,高声喝道:“你等贼寇,目无王法,杀人越货,今又对抗官兵,害我兄弟,甚是可恶。某劝你等且放下兵刃,下山束手就擒,回得湖州城,某可求府尹大人,饶你等性命不杀。今若不投降,待骨成灰、肉为泥,则悔之晚矣。”

山上众贼闻听,哈哈大笑,一贼高声喝道:“你等无能之辈,休要夸口。若有胆量,只管上山来,爷爷定叫你等有来无回,来一人死一个,来两人死一双。”众贼狂笑不已。尉迟罗衣见那羊肠险道,不免心生怯意,若山贼抛下檑木滚石,又开弓放箭,怎生攻得上去?回头问道:“哪位兄弟愿前往探路?”众官兵皆心惊,不敢往前。言语间,贼人早将几块石头滚落下来,唬得众官兵急急后退。尉迟罗衣道:“今贼人占据地利,强攻恐过多伤亡。且退兵下山,再觅良策,徐而图之。”众人皆附和。

尉迟罗衣令人将阵亡官兵尸首抬将下山。兵法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众官兵早已有了惰意,一心欲归,哪里还有言战之勇气?顿时怨言四起。尉迟罗衣闻得,亦无可奈何,只得罢兵,撤回湖州。

来见苏公,尉迟罗衣负荆请罪,将前后一一叙说,苏公闻得,大惊失色,拊膺顿足道:“如此言来,单将军等六七人尸首亦不曾寻得回来?”尉迟罗衣哀叹道:“单都监尸首已坠落深渊,未曾寻得。”苏公嗟叹不已,道:“如之奈何?”尉迟罗衣叹道:“那金夹岭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若要剿灭草寇,非易事也。”苏公道:“草寇不除,商贾怎敢来我湖州?若无商贾贸易,则湖州百姓生计难矣。”尉迟罗衣道:“大人所言极是。卑职以为,此番出兵少于庙算,过于鲁莽,轻敌大意。前番若依卢统制之言,探明地势贼情,而后行之,绝不至如此。单都监欲出其不意,攻其无备,却不料想草寇甚是狡猾,于道中设下机巧消息。此番若再作清剿计画,当先探知地势贼情。”苏公思忖,叹道:“尉迟将军所言不无其理。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此乃本府失算也。”遂将此事交付于尉迟罗衣。尉迟罗衣自回营挑选得力细作,不题。苏公又暗中遣派雷千、贺万前往金夹岭查探贼情。

不两日,卢锦水亦沮丧而归,茫茫太湖,搜寻十日,不曾见得半个水贼身影。苏公未加怪罪,令他派遣细作,先行探查贼情。

又一日大早,苏仁急急送来一封信笺,苏公拆开细阅,看罢,却将那信笺焚烧。苏仁诧异,道:“老爷,信笺所言何事?”苏公道:“我已知金夹岭山贼、太湖水贼贼首名姓。”苏仁喜道:“那贼首唤作甚么?”苏公道:“金夹岭贼首,绰号二郎真君,真名唤作曹虎,那太湖贼首,绰号翻江蜃,真名唤作曹龙。”苏仁道:“曹虎、曹龙,莫非他二人是兄弟不成?”苏公点头道:“正是。他二人本是城外曹家庄人氏,自小好吃懒做,后父母双亡,兄弟二人倚仗会耍些拳脚,横行霸道,无恶不做。后因奸淫曹家庄曹太公之女,吃了官司。兄弟二人便逃离湖州城,在外结交些狐朋狗友,竟落草为寇,干起了强盗勾当。”苏仁愤然道:“他兄弟二人一个占山,一个霸湖,抢劫来回客商,杀人越货,端的可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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