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东坡断案传奇全集.com》第54/191页


项笑冠望见苏公,喜出望外,快步上前,施礼道:“小人正为寻苏大人而来。”苏公不动声色,道:“不知项公子寻苏轼所为何事?”项笑冠环顾四下,见无可疑人等,方低声道:“此处非言语之地,且寻僻静之处细说。”苏公道:“不如入府衙言语。”项笑冠连连摇头,道:“府衙之中多有不便,笑冠知前方深巷内有一家小酒家,甚是僻静。”苏公道:“如此甚好。”苏仁见那项笑冠神秘兮兮,暗道:这书生行踪诡秘,不知有甚企图?

项笑冠头前引路,苏公、苏仁紧随其后。入得小巷,至巷尾处见得一家温氏酒家。入得店内,只见四张桌儿,却无一个酒友食客。正中间列着柜台,置一盏青油灯,有如萤火。内柜上摆着数坛酒。里面坐着一个白发老翁,正斟酒自饮。那掌柜见有人进来,抬眼细看,识得项笑冠,急忙出柜来迎。项笑冠道:“温老掌柜,且温两壶好酒,炒几碟好菜。”苏公坐了首位,苏仁依下首坐了。不多时,温掌柜将酒菜端上来。项笑冠道:“项某有要事言语,烦劳温掌柜关门谢客。”言罢,摸出一锭银子,足有一两,递与那掌柜,只道是酒钱。温掌柜心领神会,合上店铺门板,自回后房去了。

苏公笑道:“项公子如此谨慎,想必此事非同小可。”项笑冠神情严肃,道:“苏大人,小人今日遇得一桩蹊跷事,甚是恐怖。若说将出来,恐无人相信。小人巴前算后,忽记起大人,故而来寻大人。”苏公微微一笑,道:“项公子且慢慢道来。”项笑冠战栗道:“小人回想此事兀自害怕。昨夜,小人去那西子阁,欲寻见田真真小姐,不想他不曾来西子阁,却原来在梦乡斋。小人又来到梦乡斋,不想田真真小姐竟也不在梦斋内,问其去向,婢女亦不知晓。小人疑惑不已,无可奈何,只得返回家宅。”苏公闻听,暗自叹道:可惜项笑冠才华横溢,竟如此迷恋一个风尘女子。

项笑冠又道:“今日小人又去梦乡斋,路经一条僻静小巷,偶闻一户人家后院中有女子嬉笑声。此处人家多是富商巨贾,家眷多绝色女子。小人心中不觉一动,欲窥看究竟。沿墙寻得一趁手处,探头张望,却见那后院凉亭中,有一男一女,正搂抱一团。大人,你道那二人是谁?”苏公疑道:“甚人?”项笑冠忿忿道:“那女子正是田真真,那男子便是通判宋盛宋大人。”苏公惊讶不已,疑道:“怎的是他二人?”心中暗道:“原来宋盛竟隐匿在此处逍遥快活。那薛满山怎生寻他得着?”

项笑冠言至此,却无嫉妒之情,反满脸惊恐,哆嗦道:“他二人调笑欢悦,那田真真取过石桌上一把酒壶,斟满一杯酒与宋盛饮。小人见得此番情景,甚是不悦,正欲离去。却见宋盛欲饮又止,忽的摔碎酒杯,一把将田真真推倒在地。那田真真正待爬将起来,那宋盛忽的抽出一把短刃,猛然一刀,刺入田真真胸腹。那田真真不及呼叫,便气绝身亡。那宋盛恐他未死,又戳了五六刀。但见鲜血满地,甚是可怕。”

苏公惊道:“宋盛竟杀了田真真!”项笑冠神色紧张道:“小人见得杀人命案,唬得半死。急忙下得墙头,仓皇而逃。不想出得巷来,正逢撞着大人等。”苏公回想起来,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那时刻你怎不告知我等?”项笑冠叹道:“此是杀人命案,小人恐惹祸上身,故不敢言出。”苏公问道:“今又怎的言出来?”

项笑冠颤栗道:“古怪之事尚在其后。小人匆匆逃回家宅,思前想后,心甚惶恐不安。午时后,三四个好友来邀小人上西子阁饮酒,小人不便推辞,只得去了。上得阁楼,小人忽闻得一雅阁内女子笑声,那声竟似是田真真之声。小人惊恐万分,借着白日人多胆大,探头雅阁内观看,那女子竟果真是田真真!其千娇百媚、若无其事一般!小人唬得魂飞魄散,几将跌倒。小人明明见得宋盛杀死了田真真,怎的他又现身西子阁?莫非有鬼不成?”

苏公惊讶不已,疑惑道:“莫非你眼花意乱,错将宋盛所杀女子认作了田真真?”项笑冠连连摇头,道:“田真真之神情容貌,早已铭刻在小人脑中,怎的会错认他人?那被杀女子定是田真真无疑。”苏公疑惑道:“那西子阁上亦是田真真无疑?”项笑冠茫然道:“正是。故而小人道,若是他人,断然不肯相信此事,只道小人胡言乱语。大人,莫非这世间果真有鬼魂?”苏公道:“你我乃读书之人,怎可信此荒诞怪谈?只是此事颇为蹊跷,其中必有曲折。”苏仁忽道:“莫非是那宋盛、田真真二人早已察觉项公子暗中窥视,故假作杀人之状,演了一曲戏,欲借项公子之口说将出去。”苏公疑道:“此举有甚意图?”苏仁一愣,摇摇头道:“不知。”项笑冠道:“他二人先在庭院中,怎知我恰巧路过?”

苏公蹙眉道:“此事不可以常理推测。待明日项公子可引我等往那庭院暗中查访,如何?”项笑冠道:“小人愿为大人引路。只是此事切不可告知王敦王大人。”苏公诧异,道:“王大人乃杭州知州,此事岂可瞒他?”项笑冠道:“王大人与宋盛同是府衙官员,关系甚为密切。”苏公醒悟。二人约定会面时辰、地方,而后出了温氏酒家。

一夜无话。次日,苏公、苏仁早早出了杭州府衙,在约定之处见着项笑冠。三人过街走巷,入得一条小巷中,沿墙而行,行不多远,项笑冠手指前方,低声道:“便是那户人家。”近得墙下,苏仁翻身上得墙头,探头张望,却见花草满院,游廊曲折,院中有一四角凉亭,想必是项笑冠所言命案发生之处。亭中有石桌石椅,却未见有甚血迹。游廊尽头便是厢房,门窗闭合。满院无有人影。苏仁下得墙头,告知情形。苏公猜想那血迹定已被清洗干净。

苏公三人依墙而行,绕至前门,但见朱门紧闭,门前两个灯笼,上有“魏府”二字。三人看得清楚,原来这主家姓魏。苏公令项笑冠先行离去。苏仁上得前去,用力叩门。不多时,那门开得半扇,一人探身出来,问道:“你等甚人?”但见那人约莫三旬,面无表情。苏仁拱手道:“敢问是魏老爷府上否?”那人细细打量苏仁,道:“正是,你等寻我家老爷甚事?”苏仁道:“我家老爷远道而来,前来拜访魏老爷。不知魏老爷可在?”那人将信将疑,道:“且报上名来。”苏公笑道:“只道眉州苏轼便是。”那人缩身进去。

片刻,闻得院中急急脚步声,一人开得门来,苏公识得此人,正是商贾魏之郎。魏之郎躬身施礼,道:“不知苏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苏公回礼道:“苏某偶经此处,见得门前‘魏府’二字,一时好奇,冒昧叩门,竟果是魏爷府上。”

魏之郎惶恐,急忙引苏公入得院中。但见那院中两株桧树,一左一右,粗如水桶,枝繁叶茂。苏公抬首看那树身,暗自惊叹。正是:凛然相对敢相欺,直干临空未要奇。根到九泉无曲处,世间唯有蛰龙知。原来,此宅院本是一个徽州富商所有,只因那商人受人欺诈,折了本钱,只得卖了宅院,回得老家去了。几经转手,此宅院卖与了秀才王复。那王复寒窗苦读十年,为求功名,便将宅院租赁与魏之郎,竟自往京城去了,大有不破楼兰誓不休之气概。

入得堂来,宾主落座。那开门家人端上茶来。二人寒暄片刻,苏公道:“此院曲径幽宅,古拙爽洁,花草树木、清雅舒适。苏某他日若居得这般园林,何其乐哉。”魏之郎笑道:“苏大人言笑了。却不知这天底下有几多人欲入居那州府衙门。”苏公笑道:“魏老爷所言甚是。笼中雀想出笼自由飞翔,野外鸟想入笼舒适安逸。事物便是这般矛盾。”魏之郎笑道:“大人乃当世名士,诗词书画堪称四绝,小人仰慕甚久,今日得缘相见,斗胆恳求大人赐与墨宝。”苏公笑道:“承蒙魏老爷垂青,苏某岂可败兴。”

魏之郎大喜,遂引苏公至书房。入得书房,但闻满室芳香,原来那室中有一座三足青铜鼎,鼎内焚烧香木,数缕轻烟,缥缈环绕。室内又置有诗书经卷、字轴画卷、玉石古董等。苏公暗自惊讶:这魏之郎虽是商贾,却也依附风雅,竟如文人骚客一般。只见书房正中悬有一幅草体字轴,上云:“隐隐飞桥隔野烟,石矶西畔问渔船。桃花尽日随流水,洞在清溪何处边?”

苏公细看那字轴,暗自一惊,道:“此轴往复回旋,曲折起伏,字里行间,浑然一体,却不知出自何人手笔?”魏之郎惶恐道:“此乃小人涂鸦之作,苏大人过誉也。”苏公赞叹道:“非也。今之书家多宗王羲之父子,故帖书盛行。从张旭、怀素者,少之又少,如黄山谷者。不想魏爷竟有这般造诣,可喜可贺。魏爷可否忍痛割爱,将此轴赠与苏某?”魏之郎道:“小人之字比之大人,有如班门弄斧。大人之言,端的羞煞小人。”苏公道:“魏爷过谦了。魏爷若割舍不下,苏某必将遗憾终生。”魏之郎惶恐道:“承蒙大人垂青,此轴便赠与大人。”

苏公急忙谢过,令苏仁小心取下收存。

『注:宋太宗赵光义甚好书法,曾购募历代大家墨迹,命侍书王着摹刻禁中,即所谓《淳化阁帖》。帖中一半是王羲之父子翰墨。故宋初书法,多宗“二王”,此后帖学大行,书道衰微。大书家米芾言:“李宗锷主文既久,士子皆学其书。肥扁朴拙。以投其好,用取科第,自此惟趋时贵书矣。”《书林藻鉴》中道:“高宗初学黄字,天下翕然学黄字;后作米字,天下翕然学米字;盖一艺之微,苟倡之自上,其风靡有如此者。”』

苏公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苏某便以院中桧树为题,作诗一首。”魏之郎大喜,将那案桌边座椅移至一旁,而后研墨铺纸。苏公饱蘸墨汁,书道:“当年双桧是双童,相对无言老更恭。庭雪到腰埋不死,如今化作两苍龙。”魏之郎见得诗卷,欣喜若狂。

出得书房,苏公欲游赏庭院。魏之郎头前引路。苏仁明白苏公用意。待入得后院,苏公赞叹道:“果然幽雅别致。”依廊而行,入得花园凉亭中,苏公故作姿态,赏心悦目。苏仁暗中留意亭内外,并无可疑痕迹,不免失望。

苏公谈笑风生,与魏之郎论造园布局。但见亭轩楼阁廊上楹联、题咏、匾额、诗词、绘画、木刻、雕镂,一一评点。游览罢,苏公告辞。魏之郎再三挽留,无奈苏公执意要去,只得罢了。待苏公出府远去,魏之郎方才关门。

第六章 渐露端倪

且言苏公远离了魏宅,苏仁轻声道:“老爷,可曾瞅出甚么端倪?”苏公捋须一笑,反问道:“你可曾察觉出甚么?”苏仁摇头道:“并无异常。只是那开门的家人神色怪异,颇为可疑。”苏公道:“魏府里外,唯有魏之郎与那家人两个,并无其他家人女眷,岂非怪哉。”苏仁一愣,疑惑道:“今细想那项笑冠窥见田真真被宋盛所杀,未必是实?”苏公道:“观项笑冠言语神情,似非虚言。凡人朝思暮想、魂牵梦绕者,久则生幻。项笑冠迷恋田真真,几将痴迷,凡所见女子,必以为田真真。”苏仁道:“老爷言下之意,那一幕是项笑冠的幻觉。那被杀女子非是田真真,又会是何人?”苏公思忖道:“无论甚人,那凶杀命案终究存在。只是此事蹊跷难解罢了。”苏仁道:“项笑冠既言田真真、宋盛二人,老爷何不前往梦乡斋查探一番?或有发现。”苏公然之。

主仆二人寻径来得梦乡斋,苏仁上前叩门,不多时,有丫鬟开门,苏仁施礼询问。丫鬟识得苏公,自去告知小姐。须臾,那丫鬟来请苏公。苏公上得楼阁,入得闺房,但见田真真体弱气虚,卧身床帐内,身盖大红锦被缎褥。见得苏公到来,田真真掀开帐来,探出上身来,歉意道:“小女子偶感不适,头痛身乏,未曾出阁相迎大人,还望大人休要见怪。”

苏公近前察看,知他得风寒之症,问道:“可曾服药?”田真真道:“昨日在那西子阁,饮得些酒,不想受得凉风,回得斋来,竟自病了,尚不曾服药。”苏公切其脉息,观其舌苔,道:“苏某与你开一方,可令丫鬟抓药来煎。”田真真诧异道:“不想大人竟懂医道?”丫鬟取来纸墨笔砚,苏公遂开一方:紫苏五钱、荆芥五钱、桂枝三钱。苏公道:“此药抓来,水煎两次,分作两次服用。日服一剂,连服三剂。”丫鬟接过药方,便出斋往药铺去了。

苏公留心察看闺房,与前番来时一般,并无异样。田真真叹道:“苏大人,小女子有一语,不知当言否?”苏公笑道:“且道来听听。”田真真道:“小女子初闻大人时,官吏多有鄙夷,而百姓无不敬仰,不知何故?”苏公笑道:“小姐如何看苏某?鄙夷?或敬仰?”田真真道:“小女子与大人相识不过三四日,交往不过两次,大人言行举止非同寻常官吏,果如百姓传言。”

苏公笑道:“古人云:誉高则谤兴。凡人皆如此,有美言者,必有诋毁者,何足为奇?”田真真叹道:“小女子出道数年,所见官吏名流、贤达富贾,不知几多。唯大人乃性情中人也。”苏公大笑,道:“项笑冠项公子爱慕小姐,一往情深,岂非亦是性情中人?”田真真叹道:“项公子乃是杭州名士,才华横溢,前途无量。小女子不过一风尘女子,怎生攀附得上?此不过风花雪月罢了。”苏公笑道:“小姐真风尘奇女子。”

约莫半个时辰,那丫鬟抓药回来,不及煎熬,急急上阁来报,只道:“死人了,死人了。”苏公、田真真闻听,惊讶不已。田真真问道:“甚人死了?”丫鬟道:“方才去济世堂抓药,远远见得众街坊围观,那药铺早已乱作一团,原来是董良医的弟子无端死了。”苏公奇道:“却不知是董良医哪个弟子?”丫鬟道:“便是那个女弟子。”

田真真闻听,低低惊呼一声,竟自呆了。苏公惊道:“齐滕花!却不知他怎生丧命?”丫鬟道:“奴婢闻街坊言:乃是中毒身亡。”苏公暗道不妙,急忙起身告辞,出门回头之际,却见得田真真脸色苍白,呆若木鸡。

苏公下得楼阁,见着苏仁,道明情形。苏仁闻听,惊讶不已,道:“莫非老爷推测竟言中了?那齐滕花果犬毒发作,不治身亡?”二人匆匆来得济世堂前,众街坊正议论纷纷。苏公、苏仁挤身欲入,早有济世堂弟子上前拦阻。苏仁道:“莫非你等不识得苏大人?”有街坊人识得苏公,高呼“苏大人”。众弟子皆惊,遂引苏公入得济世堂内。有弟子先行急告,董济世正惶恐时,闻得苏公到来,急忙来迎。不及寒暄,苏公问道:“尸首何处?”董济世引苏公入后院。

原来齐滕花尸首早已移出厢房,停放院中。苏公近得尸首,俯身细细勘验,见他脖颈似有掐痕、右足跟果有犬齿啮印。勘验罢,苏公暗自诧异,察看尸首情形,并非犬毒发作而死。苏公道:“不知董先生有何见解?”董济世叹道:“董某已细细验过,乃是中毒身亡。”苏公道:“是甚毒药?”董济世道:“毒有多种,凡如砒霜、草乌、断肠草、雷公藤、毒蕈、青鱼胆等,此些因食而中毒;又如毒蛇、恶犬等,因被啮而中毒。滕花所中之毒,似是前类。”苏公道:“尸首右足处有啮痕,莫非是……?”董济世道:“董某亦曾察看,此伤非是蛇啮痕,当是被犬所咬。而其毒发症状非是犬毒发作。”苏公道:“先生可知令徒被恶犬啮过?”董济世道:“未曾闻他言及。”又问家人,皆不知有此事。苏公道:“依先生推断,他死于甚么时辰?”董济世叹道:“遮莫昨夜子时。只是董某非是仵作,滕花究竟甚时毒发,甚时身亡,难以断言。”苏公道:“何人发现尸首?”董济世道:“乃是医馆一丫鬟。”苏公道:“可唤他来问。”

不多时,那丫鬟来见苏公,哆哆嗦嗦,甚是惊恐。苏公询问情形,那丫鬟结结巴巴道出前后:早饭时刻,那丫鬟一早不见齐滕花,问及众人,皆不知晓,便来厢房唤他,未见动静。丫鬟心中疑惑,推门入房,却见得齐滕花伏倒在地,急忙上前来扶,岂料他纹丝不动,细细一看,唬得半死,原来齐滕花早已七窍流血而死。

苏公道:“厢房左右住得甚人?”丫鬟道:“便是奴婢与另一姐姐。”苏公道:“昨日夜间,你等可闻得异常声响?”丫鬟思索道:“奴婢两个睡得甚香,不曾闻得甚么声响。”苏公问道:“齐滕花平日为人如何?可与甚人结怨?”丫鬟道:“齐姐姐自来医馆学医,忙里忙外,甚是殷勤。待人接物,亦无可挑剔,医馆上上下下无不言他好。怎生会与人结怨?”

苏公道:“他常日里与甚外人来往?”丫鬟道:“无有甚人。”苏公似有所思,令丫鬟退下。董济世疑道:“莫非大人疑心……”苏公淡然道:“非苏某疑心,实先生疑心也。”董济世道:“董某思量,莫非滕花误食毒药;或是因故自尽。”苏公道:“此般情形,不过是先生臆测罢了。苏某欲入房勘验,先生以为如何?”

董济世点头,引苏公入得厢房。却见那屋内一床,挂一顶白色分合蚊帐,床上两条被褥,甚是零乱。床榻前散置五六只鞋,有一滩污血。床前有一案桌,累积多卷医书卷籍,一边叠有抄卷。临窗置一鸳鸯木雕梳妆台,悬一面铜镜,台上一个长颈官窑花瓶,瓶内盛水,插有数枝桃花、树枝。一边有两只小锦盒。此外房中另有一旧衣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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