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之孽》第64/122页


吕树人果然在那里,一个人躲到一棵高大的白杨树下,吸着烟。他看着地被很深的冰冷的水覆盖着,冬小麦都被泡死在里面了,想到明年春天的时候,或者夏天的时候,这里长满了疯狂生长的野草,还有在地底下根部连成一片的水草,无数的青蛙藏在这里,还有水蛇,蛤蟆,好象只要你一下去,就能马上把你吃了一样。尤其一到太阳落山,就叫个不听,“咕呱”的,传得老远老远的。想到这里,吕树人越发的觉得揪心,又想起了雪莲,不觉得心里一股恶气从心底隐约地升腾起来。他想试探着再找找王周用,把地调换过来,但是已经是白纸黑字记录在案了。而且他知道王周用的为人,那人,虽然穷得可怜,但是也懒得要命,又不讲理,况且给人家的东西,他就更有理由回绝了。他止不住地叹气。

正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很多人在喊他,但是,他依旧不做声。最先找到他的那个人是邻居霍老头,霍老头见他听见了也不做声,不免得有些生气,上前就说:

“老吕,你明明听见了,咋也不回个话呢?天这么晚了,你也不回去,一个人不害怕吗?”

“害怕?俺还害怕被狼吃了?地都丢了,哪有心思回去啊?”他有些哽咽了,

“霍老叔,你说,农民一辈子不就图有块好地种,有粮食吃吗?别的咱还图个啥?给咱金蛋咱也不要,就要块好地,能风调雨顺地收获它几口袋粮食,也就心满意足了。”

“那是,那是,谁不想要块好地?如今这孩子不懂事,私自把地给调换了,你也不要再怪她了,她也是一片好心吗,可是,好心也要看给谁啊不是?”

“唉,闺女啊,你咋偏偏看王周用可怜?你没有跟他处过事,他是最不讲理的人,也不跟你说多少话,可是做出来的事却是没有人敢恭维的。”

听了这些话,雪莲也觉得自己当时的决定太武断了,太莽撞了,今天惹得父亲生气,她心里也很惭愧。

“往日里她也没有在家,也不了解王周用的为人,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饶她这一次吧。”

吕树人不做声了,霍老头看了看,知道气已经消下去了,就接着说:

“算了,老吕,也别生气了,看把你闺女吓的,俺可跟你说啊,你把闺女给吓着了,多少钱也买不回来的,快回去吧。”

这时候,其他人也过来了,都纷纷地劝说他:

“叔,这地咋了,你说它坏,它就坏;你说它好,它就好。好好的修修,还是块好地,又不用经常来浇水……”

“是,是,是,小花说的对,你把地身垫高点,找个地方排水,也满不错的吗,以前呐,那些人都怕费劲,所以没有修,你好好的修修,没准比他们的都好!”

“天也冷,你说你还能在这里呆着,不怕冷啊!”

吕树人回过神来了,一时也没有挪动脚步,呆了好久,觉得天也实在的冷,又让这么多的人陪着,也觉得过意不去,才拍拍屁股上的土,喊了声“走”,于是,这才随大家回来了。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起来了,喊醒了雪莲,借了个排子车,修地去了。他先是拉了很多土,把地身垫得老高,又把旁边的渠道挖深了点,挖宽了点,防止排水不及时。这样的工程结束了,他看着修好的地,觉得心里舒坦了很多。

“给他调换了就调换了吧,俺也不去计较了,说不定啊,咱这地比他们的都好!”吕树人满怀希望地说。雪莲在旁边也忙附和着,说父亲说的有道理。

这一场风波才算结束了。

通往河南的大桥坏了,所以,过往的车辆就选择沿着凹凸不平的土路上,一直行驶到河边,小心地从河里穿过整个河滩,接着再上了河南的另外一条路。

人们也习惯了看这样的情景:那些就象走不稳当路的甲克虫一样,在路上晃荡着,一路驾驶到河边。大车一般是敢过的,小车就不敢了,害怕把发动机给淹没了,整日整日地呆在河中央,周围已然聚集了一些当地人,远远地看着,也不会主动上前伸手帮忙。

这样的交通要道,似乎除了让村里人成为炫耀的资本外,再也没有别的好处。真的没有别的好处了吗?村里几个精明的人,就到河边,看到哪个车陷入河里了,就上前,问是否需要帮忙,如果要帮忙的话,就需要掏钱。也真的有司机给钱,让把车赶快拉出来。然后依旧缓慢地晃荡在不平的石子路上。村民们看到了希望,加入的人群也多了起来,平均一下,一个人一天也挣不了多少。

于是就有人另外开辟生财的道路。因为路不好走,有胆大的司机竟然要从平整的地里穿过。起初村民是要发脾气的,拦着不让车走,直到给足了钱。后来,他们干脆见车就放行,让它们从地里穿过,不过,每辆车要掏五块钱。

更有甚者,开始了拦路要钱,司机问,你说个理由吧。他也说不上来,只是知道要钱。有司机觉得是个外地人,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也就只好掏个钱,买个平安,走人。也有不识趣的,非要理论一番,免不了要挨揍。

大队见油水真的很大,就专门设置了一个收费站。这样,显得收费就‘正规’多了。大队收的费很多,然而车辆又没有别的选择,只好交了。村民也着实得到了些好处,这就是后来村里有庙会的时候,大队派人去写了一副好戏,是市里的剧团,一场要一千块!然而剩余的钱呢?村民也不知道剩多少,由于得了实惠,也就不在留心去计较什么,慢慢地忘却了。

有了大队的带头,村里人都处于一种疯狂的状态,有些原本畏缩的人,看到别人发了财,起初以为要出事,要被逮捕的,后来也没啥事发生,心也大了起来,开始加入这行里面。吕树人就是在这个时候加入的。吕树人是在看到有的人发了财后,心里也痒痒,就加入进来了。吕家的地却在河边的大路边上,车也不从地里过,这似乎让他找不出什么正当的理由来要钱。他站在地边看了半天,就是没有车翻倒在他家的地里,只好看着别人在旁边要钱,眼红了半天。这时候,他真的想冲上去,一把把钱抢过来,然后跑回家。然而理智占了上风,他摇头叹息不止。却又不想让人知道他是来干什么来了。

“吕叔,你也来发财了?”冷不防旁边的一个人问他。他正做着发财梦,没想到被实实在在地吓了一跳,他几乎“呀”了一声,要跳起来。缓过神来,他才看到是周红――这个经常起争执的地邻居。那周红正用不怀好意的眼神望着他,这令他心跳加快,脸开始红了。

“没,没有,俺只是来看看热闹――俺象那种人?”

“哈哈,吕叔凡是来到这里的,即使没有干,也是要做发财梦的,俺就是。”周红毫不掩饰自己的发财梦,似乎在引诱吕树人说出话来。

吕树人心想,这个畜生,今天偏偏要来生事。一时又不好发脾气,就满脸笑了起来,对周红说:

“周红,你行,俺可没有那个胆子,这可是犯法的。”

“犯法?又不是你一个人犯,你怕个啥?再说,这么长时间了,也没有人要来管的意思,好多人都发财了。”

“恩,俺也正想着,这都啥时候了,也没有人来管管,越发的不象话了。”吕树人想着,就问周红,

“你做啥了?到河里帮着拉车吗?”

“呵!拉车?拉个屁!挣不了几个钱,还弄得身上到处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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