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信》第10/42页
阿息背抵着门神经绷得紧紧的,其实他真的发起威来她也是没底的,会不会一脚把她从顶楼踹下也不一定,她不过跟自己打了个赌,赌他没这份力,纪远航终于没再捶门,听到里面哗哗的水声阿息才松了口气,人抵着木门缓缓滑坐到地上:“喂,快餐店吗麻烦给我送一份夜宵上来。”
纪远航擦着头发小心地推了推门,开了,他以为她会一直堵在那里,洗过澡之后人确实清醒不少,地上散落的文件已经拾掇好,桌上放着一只黄色餐盘,饭菜的香味弥散在办公室里释放着诱人的味道,他下意识地摸摸空空的胃,着实饿了。
见他出来阿息连头也不抬一下,清扫着地上的碎瓷片随手指了指:“吃吧,只顾着借酒消愁的人现在一定饿抽风了。”
原来自己抚胃的动作被她尽收眼底,纪远航不自然地挠挠头,头发上的水珠坠在了地板上。他揭开盖子,香味顿时四溢,餐盘里是一道清蒸鱼,青椒牛柳和蛋花汤,还冒着热气,他挑了挑眉,这是他表示疑惑时的惯用动作:“你怎么知道我偏好这三个菜。”
“上个月吃饭听你姑妈说的。”
纪远航的身上似乎有一道暖流自心底流过,他泰然地笑笑拆开筷子就吃。
阿息偷偷地瞄了他一眼,见他眉眼舒展开来暗自吁了口气,纪远航身上有一种特质,他的确是个看起来是有些冷的男人,面部轮廓十分刚毅冷酷,当他不笑的时候,表情冷峻而凛冽,周遭的空气都跟着结冰,冷漠得让人心生畏惧,但如果嘴角微微上扬,就算是一点点并不明显的笑容,都如同阳光般清澈又亮如一城灯火。
阿息整理好一切,虚脱地躺进了沙发里,沙发很软很舒服,不禁让人渐生懒意,一躺下再也不想起来,她感觉自己的头上冒着无数金星,滴溜溜绕着她转,转得她头都晕了,阿息舔舔干涸的嘴唇喃喃:“好饿。”
纪远航睨她一眼:“怎么不给自己叫一份。”
阿息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我没那么多钱。”
“哦。”纪远航饶有兴致地笑,侧身在柜子里拿出一盒泡面抛给阿息,“美国进口的。”
外国货就是不一样,她第一次知道泡面也可以这样美味,阿息拍着圆鼓鼓的肚皮陷在沙发里响亮地打了个饱嗝:“好满足。”
纪远航叼着一根烟依窗而立,眯缝着眼看窗外的夜色朦胧,层层叠叠的烟圈弥漫在眼前,缥缈的青烟把他的面容都弄模糊了:“这就满足了?你也忒好养活了,我这儿还有好几箱都送你得了。”
阮阿息嗤笑:“这你就不懂了,一定时期我只有一定的目标,像现在只要让我吃饱就好了,好东西更不能多吃,吃多了容易腻歪,腻歪之后就会把它丢一边那多冤,更何况还是国外进口的泡面,想想就觉得奢侈。”
是挺奢侈的,这地点,这气氛还有隐隐约约的香气,纪远航分不清是阿息的还是自己的,他自嘲地笑了笑,深深地吸上一口又悠悠地吐出来,盯着那个逐渐变形的烟圈愈飘愈远,他突然问:“还会想他吗?”
阿息愣了愣,揶揄地笑:“想他有什么用,回忆能当饭吃吗?我饿了冷了怎么不见它给我变吃的用的出来,可是没有回忆的人也是可悲的,他不知道自己经历过什么,有没有遗憾,一生过得苍白,我也不要做这样的人。”阿息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耷拉着脑袋睡去,几缕发丝贴着她的面颊,嘴唇也在不安分地蠕动。人一吃饱果然比较容易犯困,纪远航掐熄手中的烟头,朝窗外喷了最后一口烟,轻轻踱回隔间,他也需要好好地睡一觉,太累了,他什么都不想想,什么都不想做,只想好好睡个觉。
阿息醒来时身上披着一件尼龙外套,上面有淡淡的薄荷气息,纪远航高大的身形在她面前挡住了阳光,光芒从他身影的边缘漫射出来。他今天穿一套银色西装,越发显得神采奕奕,只是一条领带怎么看怎么别扭,阿息支起身,主动接过他的灰色领带帮着系。
纪远航有一瞬间的失神,阿息离他有一个头的距离,他低下头,下巴恰好抵上她的发丝,痒痒的,她的睫毛很长,薄薄的一层,像透明的羽翼,偶尔扑闪,灵动万分,阳光洒在她的面颊上,又细又软的茸毛看得分明。
阿息得意地抱着胸:“搞定。”
纪远航低头浅笑,嘴唇抿出一个好看的弧度,手指抚过衣领:“是不错。一定经常为你父亲效劳。”
阿息眼里的星光霎那间暗了下去,她迅速地转过身去理沙发,不让纪远航看到自己的异样:“我父亲哪有机会穿西装啊。”
和纪远航相处下来阿息发现他并不像别人说的龟毛和难搞,除去他阴晴不定的性格应该算的是上完美的一个人,公司里不少女职员都暗恋他,茶余饭后总离不了董事长三个字,又对他的性取向持怀疑态度,在他手底下做事的大都是元老级,从未看见他与任何一位女性有亲密的举动,对待女职员也彬彬有礼,举手投足皆是绅士风范,外界又盛传他私生活糜乱。阮阿息上班后女同事们总是明里暗里询问她纪远航的事,她只说了一句“放心吧他很正常”第二天公司里关于她和纪远航的绯闻就如病毒般扩散开来,闹得人尽皆知,阿息笑之不理,这群人太无聊了压抑太久才拿八卦解压。有一回她和纪远航下棋说起这事,纪远航就问她:“你知道我为什么用你么?因为我们彼此看不顺眼,你对我没企图。”
阿息微微一笑将了他一军:“谁说我对你没企图啊,我这是放长线钓大鱼呢。”
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是得防着点。”
阿息也有做错事的时候,比如忘记开会时间,拿错文件,这时候纪远航也会毫不留情地批评她,甚至在会议上点名,阿息颜面无存,恨得牙痒痒,不过一个小时之内又烟消云散,久而久之倒也摒弃了马虎毛躁的性格,变得谨小慎微。一个月之后,阿息顺利地拿到了第一份薪水,一千八百块钱,她不得不承认纪远航真的是不错,对于钱从不吝啬,阿息一激动,邀上唐玲到醉仙楼痛痛快快地吃了一顿,用自己挣的钱吃饭感觉还真不一般。
自从怀孕后,唐玲就被陆衡生看得紧紧的,所有家务事交给保姆处理不说,还不准离开她身边三步,就算他去上班人也要支个人看着她,生怕出了什么闪失,连上次的室友会也是他推的,对此唐玲哭笑不得,好不容易挨到陆衡生出差了,阿息才把她给“偷”出来。
不过几个星期没见唐玲,她的肚子又大了不少,脸上也长出成片的孕斑,怕对宝宝有刺激她什么化妆品都不敢用,成天素着一张脸,原本白皙净透如陶瓷娃娃的肌肤变成这样粗糙暗淡,阿息心疼不已。唐玲胃口不大好,只吃些没营养的泡菜,满桌佳肴百分之九十进了阿息的肚子。
“唐玲,让我贿赂贿赂未来的小外甥,咱给他买件小衣服去,别让他在肚子里骂小阿姨小气。”阿息瞥见不远处的大厦就要拉唐玲过去。
唐玲挣脱她的手,一阵好笑:“你怎么还改不了这毛病,宝宝的衣服多的是,等你涨工资了再买也不迟。”
阿息说:“你知道我性急嘛要是不买今晚肯定要失眠了。去嘛去嘛。”她左右摇晃着唐玲的手撒娇,这招屡试不爽。
果然,唐玲被她磨得没办法,只得依了她:“我告诉你我这孕妇不比你们,爱罗嗦,走路慢吞可别有怨言。”
阿息笑着点头,一双眼睛里闪闪的全是满足,“好”字还未出口,身边突然有阵风穿了过去,她也被狠狠地绊倒在地,裸lu着的手臂磕上青石板面,立马划破一层皮,火辣辣地疼,正要破口大骂,猛地发现手中的包没了!抢她包的人穿进了小巷,隐隐可见模糊的身影,阿息不管三七二十一撇下唐玲追了过去,此时此刻她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把包拿回来!
歹徒很狡猾,专挑人少的小巷跑,速度很快,阿息追得吃力,她不擅长跑步,晨跑坚持不了三天就自动放弃,像这样的高运动量还是第一次,没一会儿阿息就气喘如牛落下大半截的距离,好在前头忽然出现一个死胡同堵住了歹徒的去路,阿息还来不及窃喜,从墙上忽地跳下两个鸱目虎吻的人来,身手利落,一看就练过几下,凶巴巴朝她逼近。阿息哪里见过这阵势,抢劫的新闻她倒是看过不少,也知道有板有眼地教训电视里头的人,真正发生在自己身上她当下就懵了,身后连一颗石子儿都没有,她拿什么自卫。那三名男子也不说话,光是阴恻恻地望着她越走越近就叫她浑身都出了冷汗,抢包的人手上握着一柄寒光四射的匕首,真要动起手来,自己不死也要毁容了。一条巷子里连个鬼影都没有,阿息心想自己今天是要栽了,小说里通常说的白马王子从天而降都哪里去了,她不要白马王子最起码来个人,哪怕一个捡垃圾的也行。
她越往后退越没底,他们到底想干什么,杀人灭口吗?还是吓唬她?脚底忽然一软,像是踩到了棉花堆里,一股股热气向她的头顶喷来,阿息诧异地回过头,纪远航铁青着脸将她拽到了身后,眉毛一扬,不屑地望着止步的三人:“青海一条龙?”
三名男子对视一眼,持刀的人忽然目露凶光,快且准地朝他刺过来,纪远航本能地一挡,刀锋划破了他的衬衣,一道二寸多长的伤口迅速拉开,鲜血汩汩而流,她抽了一口凉气,纪远航却笑了:“老洛跟我是多年的朋友,不知道看我这样会不会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