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半朵全集》第75/99页


“她的精神,是不是不太好?”我望着游永细声问。

“自从那次脑部手术以后,她的记忆虽然恢复,但是情绪忽好忽坏,动辄大吵大闹,已经失常。后来长期服用药物治疗,身体对药物有了依赖性,整个人也变迟钝,于是她多次尝试戒药,可不但没有成功,病情反而一次比一次恶化,变成现在的样子。她只有用过那些药丸才能正常一点。其实她今天的样子,已经算好很多,吴英把她接出修道院的时候她已经疯的不知道自己是谁……”

游永说不下去了。我想他一定在自责,他认为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游悠然用有力的手掌按住儿子的肩膀,安慰道:“过去的事,不要再想了。芊子的病大家都不愿意看到,并不是你的错,而且你一直照料她,已经尽责。现在,你又有新妻子了,应该好好对待沉沉,做一名合格的丈夫。”

他叫我沉沉,是一时失口吗?不仅我听得心惊肉跳,游永和游母也呆住,游悠然却从容地笑对着我:“从现在起与我们是一家人了,不介意我这样叫吧?”

我怔怔地看着貌合神离的一家三口,木讷地晃一晃头,猜不透他的心思。游永对视着身材伟岸的父亲,眼中闪过一丝置疑和冷静,游母敌对地看我一眼,忙挽起丈夫的手臂做亲密状。这一家人每一位都心思深沉的看不到底。

顶着沉甸甸的脑袋回到卧室时已近午夜。

游永让佣人送来一些食物,他一反常态殷勤地把蛋糕端到我面前,我抱着枕头打量他:“为什么忽然对我格外好?”

“因为父亲警告我要对你好一点,沉沉。”最后这声“沉沉”故意说得很重,似别有意味。

“我怎么听不出是警告?伯父是在安慰你。”

“安慰?”他冷笑,“你不了解那个人。”

“是,我不了解,我只知道伯父视我如己出,警告也好,安慰也好,伯父明白你的心思,所以他才这样说,”我微愠,“如果他不警告,你会怎么做?你准备怎样放置我与芊子的位置?”

游永语塞。他忧郁地说:“沉沉,我以为你能理解我的感受。我对芊子如同你对你的那一位男友一般,除了责任什么也没有。现在的她是我一手促成的,那些前因后果,让我必须承担许多不想承担的东西,你能明白的吧?”

我脑中出现一片倒影,与许剑的混乱的感情片段在倒影里摇晃。然后我彻底体会了游永当下的心情,我走到他面前抱住他的脖子。

“是的,我明白。”我轻轻道,“你还记得那时候你怎样开导我吗?你说,过去的就让它过去。”

他释怀地笑了:“就像父亲说的那样,现在我有了新的妻子。”我想一直以来我们是互相理解的,游永喜欢我的懂事,他歉意地抚着我头上的伤口,拥我入眠。

拆绷带那天也是游家私人医生为我服务。他颇有点老顽童的脾性,对头缠白纱布的我打趣:“亚洲女郎何时变身非洲木乃伊了?”

“木乃伊缠满身绷带,简直像被车撞过,被火烧过,别咒我,我们中国人可迷信呢。”

老医生开怀大笑:“连迷信程度都非常相似。”说话间他已经利落地将绷带取下。

“谁?”我一边举着小镜子担忧地看发迹处留下的小小痕迹。

“我对你提过的那个日本老友。”他仔细观察我的额头,“或许会留下疤痕,但形状还不错,像朵嫣红的小花。”

真是恼人,为什么伤过总要留下或大或小的痕迹?抹不掉擦不去,像是永远提醒我们那份曾经的痛。

我干脆丢下镜子不理它,向医生打听道:“那位日本人有什么故事吧?”

医生又呵呵笑:“你该问游悠然,我可没权力讲给你听。”

“为什么?”我好奇。

但医生挥挥手道再见,扔下我一个人顾自走了。我撇撇嘴碎碎念着:“应该问吗?”

这时游悠然推门进客厅。他见我拆除了绷带一个人呆坐在沙发里,随即问:“游永呢?没有陪你?”

“伯母叫他去见几个合作商。我的伤一早就好了,工作要紧。”

游悠然满意的一笑,盯着我的额头:“哟,这种小伤口居然留下疤痕,还好这疤痕像朵花一般,并不难看。”

我对他笑:“刚才医生也这样说。”

“他?”这次游悠然背起手哈哈笑了,他唯有这个动作带着点老气横秋,但气度却显得非凡。

我接上去道:“他还同我说,我迷信起来像一位日本朋友。”

游悠然大概没想到我会聊起此事,神色又凝重起来:“他对你说了?”

我摊手:“不,他要我问你,我还在考虑该不该问。”

游悠然再次被我逗笑:“你已经问了。”接着又道,“有没有兴趣再到我的小屋坐一刻?”

我立刻接受邀请,同他一前一后向湖边走去。像上次一样,我发现游悠然越接近那间房子越显现一种庄严且肃穆的神情,那感觉就像在清明时节带着点心和水果站在已故的亲人墓碑前哀悼一般。我忽然有所觉悟,我将要听到的那段故事大概是他记忆中最深刻的一道伤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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