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满怀抱》第11/16页


皇上侧过身去向柱子后面那人说了些什么,又轻声对韦皇后讲了几句,韦皇后有些不情愿地点了点头。但是,太子却在韦皇后的嘴角上发现了一丝得意的笑纹。

“太子李重俊听旨。”太子叩首。皇上道:“太子生性佻达,疏於学而嬉於游。自今日起,自闭于东宫,深切反悔前非,以观后效。若不思悔过,必当严惩。”

“多谢父皇开恩。多谢皇后给儿臣一个自新的机会。”闻听自己还有生机,太子的聪明劲又回到了他身上。

走出神龙殿,夜已经是二更了。太子用袖子沾了沾额头上的汗水,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好险!

一名头戴软脚幞头,身穿一件男式圆领长衫的女官从袖中摸出一块帕子递到太子手中。

殿前静悄悄地站了许多侍女、卫士,都在用眼睛盯着太子看。也许他们以为我这个太子当不了几天了。太子心道,不会的。韦皇后的聪明也不过是妇人之智,她万没有想到我还有李多祚。

抹去满面的虚汗,太子嗅到帕子上一股浓浓的木樨香味。生活是这么美好,怎么能不抗争就放弃?

太子李重俊终于下定了决心。

十一、

大唐景龙元年(公元707年)七月二十三日。

太子知道,昨日他与上官婉儿商议了事变的种种可能之后,上官婉儿便进宫去了。所以,等过了辰时,太子这才便装来到了通义坊上官婉儿的府上。

“昭容娘娘刚刚回府,让您老略坐一坐,她这便出来。”府上的太监见识过上官婉儿对这人的态度,便也格外恭敬起来。

“嗯。”太子大大方方地赏给那人一张一千钱的户部兑票。常出来走走也让人增广见闻,如今太子已经知道如何打赏这些小人了。

大事就在眼前,太子的心情反而不觉得紧张。这是我们李家的传统,自太宗皇帝起,政变就是家常事,只是这些年里让武太后压制得李氏子孙都变成了废物,否则,这天下还不知会是什么样?可话又说回来了,自己登基之后,对兄弟、子侄的控制也要格外地小心、严厉,不能像父皇这样给他们机会。

昨天,李多祚将政变的所有细节都做了详尽的计划。这是他深思熟虑了一年之久的计划,自然无可挑剔。不过,太子还是十分郑重地指出,为了保证父皇的安全,李多祚必须严格约束好他手下的兵士。羽林军的将士一向桀骜不驯,如果变成了乱兵,后果不堪设想。

“请太子放心,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只要诏书一到手,咱们就可以调兵进城了。”李多祚把胸堂拍得啪啪直响,退在他身后的几员胡将也是满脸的忠义之气。

“成王那里是不是有把握?”太子至今也没有与李千里坐下来实实在在地谈过此事,他有些不放心。

“成王已经发过血誓了,他誓死效忠太子。”李多祚需要李千里做的是让他的金吾卫兵士守住宫门,只不过是在太极殿外略站一站,挡住可能前来救驾的南衙诸卫。用不了一顿饭的功夫,李多祚率领的羽林军就把事办成了。所以,李多祚眼睛眨也没眨就对太子撒了个谎。

但愿诸事顺遂!太子心中暗自祈祷。

“太子久候了。”上官婉儿轻声打断了太子的遐思,并伸手拉住他的衣袖,没有让他叉手行礼。“这是诏书。”

黄绫装裱的卷轴短短的,但却像块炙手的热炭,太子接在手中有些异样的感觉。展开来看,里面正是昨日商定的内容,调左羽林军十六队兵士三百六十名七月二十三日进城,为皇上二十四日观军阵做准备。

“你要当心在意才好。”上官婉儿轻声道。“我这是把全族几百口性命都交到你手上了。”

“多谢姑姑成全。”太子退后一步,躲开上官婉儿的双手,跪倒行了一个全礼。这是怎么了?上官家如今哪里还剩下几个族人?

“你用不着谢我。要不是为了大唐的万代基业,我怎么会出卖自己的男人?”上官婉儿有些伤感。“平日里说说整顿朝纲的事也不觉得什么,真要干起来了,倒有些个不忍。日后,你要好好待我!”

“姑姑不必担心,一切有我。”一向明果慧智的上官婉儿突然现出女人的软弱与多虑,这反而激发了太子的斗志与决心。“请您今夜务必宿在宫中。”

“我知道,你去准备吧。”

“都安排好了?”武三思头也未抬,目光久久地停在眼前的三卷卷宗上,却没有读上面的字迹。这是太子李重俊、成王李千里和李多祚的卷宗,那些内容他早已烂熟于心了。

“差不多了。”虽是炎炎夏日,武三思与上官婉儿却像仪宾一样穿戴得整整齐齐,一巾一带无不恰到好处。上官婉儿小心地提起长裙的下摆,免得跪坐下来将裙幅压皱,同时用探寻的口气说道:“我还是有一点担心。太子的计划是带兵穿过东宫,从玄武门攻入宫城。玄武门一向由右羽林军把守,自太宗玄武门之变以后,城门改建,又高又厚,怕是事情难成。”

武三思没有回答,只是用手中的尘尾轻轻地在颊边挥动。微风将他稀疏的胡须吹了起来,廊外炎烈的阳光折射到武三思的脸上,在他的眼窝和嘴角上现出几块暗淡的阴影,这让上官婉儿有种不祥的感觉。

他的脸色太灰暗了。这绝不是平日神采飞扬的武三思。也许是这几日思虑过重的缘故?上官婉儿没敢问,但她心里隐隐约约有一丝担心,作为整个事件的主谋和最大受益者,换言之,武三思是就要登基称帝的人了,他不该有这样晦暗的脸色。

突然,武三思抬起头来,目光冷冷地盯在上官婉儿脸上。“是用毒药,还是在乱兵中杀死他?”

“什么?”上官婉儿被武三思怕人的目光吓住了,一时口吃,呆在那里。

“最有把握的方法往往是最笨的方法。”武三思点了点头,他是在自言自语。不过,这时他已经看到了跪坐在对面坐席上的上官婉儿,也发现了她因为吃惊而发白的脸色和大张着的嘴巴。“对不住,吓着你了。”他微微一笑,更让上官婉儿觉得这面容凄惨。

“你是不是病了?脸色这么难看。”

“没什么,我精神很好。”武三思用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你是太紧张了。说说情况……。”这 时他放下手中的尘尾,两手交插放在膝前,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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