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荡魔志》第28/150页


月牙铲的烂银铲身倏忽扬起,在扬起的同时又蓦然翻罩而下,宛如一片疾落的透明水晶,又像暴掀而降的波浪,锐利的铲风呼啸看朝四周扑溢,半弯的刃口吐看冷森的寒光,似是一张张野兽的血嘴,而这些血嘴却布成了一面锋利的光墙,在如此近迫的离急速推向揉身闪进的龙尊吾!

断叱一声,龙尊吾整个身躯完全贴到地面,阿眉刀抖手四十次在一个时间并排成四十条光柱倏回拒上,左臂活蛇般笔直弹伸,缠在臂上的“里头蛇”已“雪”的一声尖响,乌光骤闪,溜泻而出,两枚蓝汪汪的尖锥以快不可言的去势砸击敌人双腿。不管攻势的结果如何,龙尊吾贴它的身形又猛旋而出,在他横旋弹开的一刹,握刀的右手食指已猝然料指急抖,一点红艳艳的闪光有如一颗红色流星的曳尾,眨动看菱形的眩目光芒飞射而出,这弹射的速度是如此快捷,以至方才看到金芒一闪,已经穿过了层层重重的刀光,铲影,穿过了激荡枞横的劲光锐气,那麽急厉的射向僧人的双眉之间|口中发出一声龙吟似的低鸣,僧人的两只眸子绿光更甚,他斜斜掠田叁步,月牙铲仍以原先的狂烈威势猛攻敌人,在铲身舞动的同时,铲尾已准确无比的击向那粒来至眼前的红芒!

於是,轻轻的,却清脆的“叮”然起了一声撞击之响,那粒红芒被铲尾正正砸上,但是,怪异的事情出现了,红色的菱形光芒并没有被击飞,更没有被击落,当铲尾撞击在红芒上的一刻,那菱形的光影竟沿着铲尾滴溜溜的一转,像一颗毫无重量,却又滑腻得不容沾指彩泡,一溜之下,又以同样的菱形尖端猝然射去!

所有的过程都是快捷无匹的,仅只眨眼的时间便已开始又结束,僧人显然大出意外,他微哼一声,再度挪移,月牙铲云滚风号般呼轰翻舞劈扫,连串的“叮”“叮”之声在瞬息间响成了一片,但是,那枚菱形的红芒却在每一次砸击中转溜得更为急切,四个尖角在空气中发出阵阵轻微的,却令人心旌荡惧的呼啸,映现看眩目的珠红光彩,有一股特异的寒心动魄韵息!

於是――

月牙铲舞动看,红芒在奇快的跳动闪跃,发生得似很漫长,又是如此短促,当僧人的沉重兵器还没有再度扬起,他已宛如在冥冥中遭到一只魔手的狠击,喉头痛苦的低嗥着,呼呼旋出了七步!

龙尊吾自丹田厉吼着飞快揉进,阿眉刀有如一抹极西的电闪猝掠而过,僧人旋动的身躯剧烈一抖,仰身摔倒,一股涌泉似的热血自他肠腹间狂喷而出,龙尊吾足尖拄地,翻身转回,在他的预测中,环伺於侧约叁个白衣僧人必将悲愤扑来。但是,他错了,那叁个白衣僧人却泥塑木雕般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叁只眼睛毫无表情的盯视着他,这模样。就像眼前发生的事,与他们没有丝毫关连一样|一抹疑惑正浮上了龙尊吾的心头,那叁个白衣僧人已缓缓朝後退去,抿抿嘴,龙尊吾方想开口说话,背後,已有一溜锐风突然撞来,这撞扑之势是如此猛烈,如此快速,几乎刚别觉得已经到了背脊,他神色一凛,倏旋急掠,阿眉刀往上猝翻,在一片火花的溅散中,震耳的“嗡”“嗡”之声波浪似的传开,阿眉刀飘出的刀身微微一抖,再偏而回,“嚓”的一砧,又在那偷袭者的身上挂了彩,是的,那偷袭者――方才已经在胸腹间开了膛的僧人,现在,他却用一只手捂看伤口,另一只手提看兵器悄然继续攻敌,阿眉刀又在他的背上割开了尺许长短的血槽,皮肉翻卷着,他的面孔焦乾枯黄,扭曲得五官全然变异了位置,似是用一团腊捏成的恶鬼面容,狰狞厉中,包含了无比的绝望与邪念,令人望而起栗!

龙尊吾目光淡淡扫过自已的右胁,那里,鲜血已染红了他的衣衫,刚才那出乎意外的一声,已在他右胁上到出一道极深的血口子,这创伤痛澈心扉,但是,在此刻,龙尊吾却必须装得若无其事………。

於是,那僧人一只碧绿的眸子瞪看龙尊吾,瞪得那麽深沉,那麽刻骨,而又闪幻着一股幽邃与不可明言的怆,缓缓地,他将手上的肩牙铲拄向地面,一拄就是一尺多深,五指紧紧握着铲身,他语声彷佛来至另外一个枯寂的世界:。“此去极乐………或入地狱………老僧毫无憾言………今日之果,必已在他日种因…佛欲老僧如此,若啪必得如此………小施主,你手上之刀,非你之刀,若身上之血,亦非老偕之血:汝为佛之忘使:老僧为佛之目的………。”

闪溜看绿光的眼睛逐渐黯淡,终至灰沉木纳,那周身染满了血迹的僧人自然一动不动的凝视着龙尊吾,然而,眼睛去已失去了生命的意识,。空洞得像只是一双人工嵌配进去的琉璃珠,甚至连那灰莹莹的暗淡微光也是那麽冷涩与怆凉,他挺立看,夜风吹拂着他染血的白色僧袍,这情这景,令人的意念飘渺,飘渺进一个倏然而恍忽的世界里,难以兴起一丝踏实的感觉。

小知在什麽时候,周遭的争斗整个停止了,存下的十六个僧人步履沉重的往这边围了土来,口中隐隐发出“哦――””哦――”的沉闷低吟,他们站成了一个圆圈,|将龙尊吾撇在圈外,然後,慢慢跪在地下,而“哦”“哦”的吟声不息,翳重的,缕缕不绝的在空气中往远处散播,宛如水面的涟漪,隐隐约约,却波波扩展………轻轻退了一步,龙尊吾将手中刀拄在地下,“双头蛇”懒洋洋的榻在肩上,忽然,他发现了一件怪事,那挺立不倒的僧人体,竟已在这时开始融化,就像一尊雪像在太阳下慢慢融化一样,眼看着他的头软软榻下,又湿淋淋的变形,像极稀的酱糊一般沾看躯体往四下流淌,而尚未淌尽,上身也开始融解,跟看就是下身。双腿………“当”的一声轻响,一拉红闪闪的菱形物体坠落於地,跪立在四周的僧人宛如未觉,依旧在低沉的吟唱看,吟唱看,直到那僧人融於无形,地下,这时只剩下一大滩黄浓浓的水渍,连骨头渣子也不见一根!

十六名僧人合十而拜,又齐齐起身,由其中一个拔起了光只剩下一柄孤伶伶插在地下的肩牙铲,十六个人排成一列,头也不回的朝来路慢慢行去,宛如一列行向幽冥的魂魄,像来时一样,那麽飘然的隐入黑暗………良久………龙尊吾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拖着沉重的步子上前,伸手拾起了地下那枚红闪闪的菱形物最,不错,这是那两枚“普渡”指环中的一枚,在衣襟上擦了擦,他又套回手指,这时,他忽然想起了这些僧人中另外战死的那叁个人,急忙回头瞧去,在他立身之处五丈,目光正好看到了叁滩黄浓浓的水渍,与眼前这滩水渍一样,甚至他已隐隐闻到了那相同的气息――体的腥臭气息|一个人影映了过来,龙尊吾知道那是朋叁省,这位豪迈的汉子王满脸疲困之色,但是,这满脸的疲惫之色却掩不住出自内心的馀悸与惊惑,他来到龙尊吾身边,咳了一声,沙着嗓子道:“龙老弟………”龙尊吾没有表情的看了他一眼:“嗯?”

又咳了两声,朋叁省搓搓手,道:“今夜碰看的对手,可是多古怪的,他们好像将生死看得很淡,每在一人残命落魂,其他的人连眼皮子也不眨,那模样就像在说”当然如此”………”龙尊吾闭闭眼睛,缓缓地说:“他们对於人生有另外一种看法,方才那僧人死去,群僧以吟声相送,或者,他们认为死亡并非苦难,而是一种解脱;只是从这一个世界进入另一个世界而已,这个世界的恩怨缠连俱已消失,轻悠得可以乘那低吟吟声飘然而去………”朋叁省霎看独目,迷惘的怔着,颇然他没有悟透龙尊吾言语中的含意,於是,龙尊吾牵动了嘴唇笑了笑,道:“他们是一群生活在心里与思维迷乱煎熬下的出家人,为了,解释他们悖逆佛门意旨的叛反罪行,他们便有一种近於歪曲约怪异说法,认为他们的行止也是佛门默许的一种方式,这方式在没有得到事实的驳阻之前是无愧於心的…其实,佛是广大无边的,是无处不在的,而佛家崇信之道,只有善字一个,这些和尚们亦同样知道这个道理,但是,他们却改变成另外一般邪恶的阐说,他们可能极力想证明这种阐说也是对的,但显然他们得不到衷心的支持与平静;就宛如一个人做错了一件事,他竭力自辩他这件错事的出发点,与他个人的立场,想得到别创一格的道理来环转,不过,这只是一种掩耳盗铃的方法,因为,事情对就是对,错,总是错了,天下只有一个公理,只有是或否,决没有模两可的事………”朋叁省嘴巴咂了一下,喃喃地道:“老弟,你甭说这麽多,到底这些和尚是搞什麽名堂,你简单点说不成麽!”

醉壶公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他扬着眉头,哎牙裂嘴的道:“真不晓得你这大伏堡四爷的身份是怎麽混来的?这还不容易明白?龙老弟是说这些红泪寺的和尚们离然一直在做些伤天害理的事,却将罪过推诿至佛祖身上,他们吹牛说他们做这些事没有遭过报应,就等於是佛祖并未责怪他们,就等於可以继续如此下去………”朋叁省哼了一声,道:“那麽,现在不是遭报了?”

醉壶公搔搔乱发,道:“所以说,这些和尚的行为佛祖早就看不过眼了,早就在震怒了,他们令夕之报,乃是昔日注定了的,真是善恶皆有报嗒―”朋叁省一拍双手,按着道:“只争迟与早,不错,只争迟与早…:…蓦地怔了一下,朋叁省又迷惑的道:“怛是,但是,难道这些和尚不知道这两句偈语?”

龙尊吾淡淡的一笑,道:“他们知道,所以他们自开始有了恶行起,便一直生活在惴惴不安之中,所以他们将生死看得较淡,那和尚临去之前,不是说过麽?我手上之刀,非我之刀,他身上之血,非他之血,这只是他做孽的报应,是上天的惩罚,是冤死者的诅咒,他死得很坦然,因为任他口中倔强,却早知罪不可耍”朋叁省裂嘴想笑一声,却笑不出来,他表情古怪的道:“这些家伙真是令人、最惊肉跳,自他们一出现,味道就不大对,阴沉沉的,灰涩涩的,像是连喘气都有一股压心口的负担………”龙尊吾摸着阿眉刀的象牙刀柄,低沉的道:“是的,这些人功力张,举止怪,再将生命视为脱罪之手段,自然气韵之间便不会寻常,我们以叁对二十一能以得胜,确实是侥幸。”

醉壶公馀悸犹存的摇摇头,道:“老汉我一下子想起竟是这些人物时,委实吓得一哆嗉,他们号称佛门二十一霸,十五年来做出多少令人发指之事,烧杀掠夺可说无所!为,甚且连黑道上的一手老手也没有他们这麽歹毒,十五年来,这一一十一位方外仁兄却从不与其他同行打交道,不论是那一路的同行,他们都不来往,来去飘然,无影无踪,每在一件案子做过之後,都在被害人额间印下一幅灿银色的肩牙标记,可以说又狂又狠,多少次武林僧俗各门的人物联手追捕他们,却连边都没有沾上,今夜,龙老弟,这收妖伏魔之功竟应在你的身上,实在令人意想不到!”

龙尊吾沉思看,缓缓地道:“人生一切遇合,或是早经安排了的,不觉中,我们便会走上我们该走的路,遇上我们该遇之事,现在,易老哥,你的伤势如何?”

醉壶公易欣活动了一下手臂,苦着脸道:“屁股上一条口子,可真叫痛,全身也又酸又涩,这一把老骨头眼看就得散了,唉………朋叁省气呼呼的道:“今晚上若是带看家伙可就不见得吃这种鸟亏,而这些秃颅人数也的确太多,以六对一,却真是吃不消,一个对一个,便是对两个吧,我姓朋的好歹也得将他们教训教训!”

打了个哈欠,醉壶公道:“好了,好了,这马後炮没有什麽可放的了,回去抹抹药睡上一大觉才叫正经,唉唷,我这一说,简直就站不住啦………”朋叁省哼了一声,却忽地叫道:“咦,咱们只顾说着话,那个人呢?那个受了伤的仁兄呢?”

醉壶公霍然转身,龙尊吾却已将一直卷曲在草丛里的那个受伤者抱了起来,於方在激战中,他虽然在搏性命、斗生死,身形皆未远离过这受创的陌生人,此刻,这陌生人仍然在晕迷着,呼吸已更形微弱。

拖着步子凑了土来。醉壶公仔细端详了那人一阵,摇看头道:“老弟,这家伙不大对劲呢,我看,我看……:“龙尊吾冷冷的道:“易老哥,咱们双手染的血多了,何不救条命积积德?”

醉壶公易欣微微一怔,老脸火热的道:“呃,你别误会,若汉并非不想救他,只是怕救不活哪,这位仁兄面如死灰,气若游丝,脉象已呈不稳之态………”龙尊吾吸了口气,道:“易老哥,吾哥但尽人事。”

搓搓手,醉壶公无奈的道:“罢了,成否且看天命!”

没有再多说,龙尊吾转身大步行去,朋叁省裂嘴一笑,一步抢土来抹在醉壶公腋下,低低地道:“易老夫子,愚弟我送你一程吧:“醉壶公气得一跺脚,却又带动工伤处,痛得他几乎连眼泪也流了土来,一脚高一脚低的被朋叁省挟着扶了出去。集镇上已是一片漆黑,只有几点最黄的油灯在琉璃罩子里抖动摇幌,被高高吊在街角屋檐,那油灯的光晕是这般迷,这般黯淡,以至看起来这冬夜更形萧索,这景致更为苍茫,有一股子被世界遗弃了的孤寂意味,冷清得令人打心眼里发毛。好不容易叫醒了位睡眼惺忪,混身冻得直哆嗦的掌柜,在这掌柜仁兄尚未看清是怎麽回事之前,龙尊吾与醉壶公二人已一阵风似的卷了进去,留下朋叁省朝着掌柜的一笑,顺手塞了一块纹银在他怀里,打了个哈哈,也紧跟着来到室中。龙尊台已将那受伤的汉子平置床上,他挑亮了灯,倒出一盆热水,迅速为醉壶公易欣创日数上药,包扎妥当後,他转头朝朋叁省道:“朋兄,烦你助易老哥为此人治伤,我先到隔室一探。”

朋叁省微微躬身,一伸手,道:“请,请便。”

无奈的一笑,龙尊吾旋身出门,他在唐洁所住的房间前略一迟疑,已轻轻将手掌贴上了丝质的环柄部位,於是,只见他的手臂微微一跳,掌心往里一按一提,“搭”的一声轻响传来,里面的门闩已经被他用“指水破月”的内家劲力挑落!

启门进去,龙尊吾目光首先朝屋中四周打量,嗯,不错,一切如常,连床上的被褥也和他离开时一样整齐末动,於是,他步朝壁角的大衣柜之前行去,刚刚走了几步,衣柜顶上已传来那怯嫩嫩的语声:“是龙侠士!”

大大松了一口气,龙尊吾站定了,温和的道:“唐姑娘,惊醒你了?”

衣柜上,唐洁探出上身,她的面色有些疲倦的苍白,一头云鬓也略显蓬松,伸手微掠鬓角,她羞涩的道:“我一直没有睡看,老是晕晕沉沉的,门闩落地的声音吓了我一跳,我还以为不是你呢,连气都不敢透一口………”龙尊吾牵动了一下嘴角,道:“抱歉回来得太晚,都叁技了吧?”

唐洁龙静的微笑看点头,那模样实在娴淑极了,优美极了,龙尊吾竟觉得心头一震,他急忙垂下视线,道:“你下来麽?”

轻轾地,唐滩道:“可以吗?”

龙尊吾掠身而上,身体连衣柜都没沾看,微一扭转,已安安稳稳的将唐洁抱了下来,唐洁站在地下有些站立不住的摇幌了一下,十分自然的,龙尊吾踏上一步扶住了她,两个人的距离没有了,接近得彼此可以听到对方的心跳,闻得看对方的气息,面广洁身上那一股似有似无,幽幽的百合花香,则是如此令人迷醉,令人慑窒,又令人恍忽………澄澈如水的眸子默默凝视看龙尊吾,眉厌唇角勾浮着一抹无言的凄惶,小小的唇翅儿微微动,像要说些什麽,讲些什麽,但是,她又怜生生的垂下头来,不要再有表露,脸庞上的心意已写得太多,流得太明白了。

会是如此麽?那豆古以来,便留传至今的“情”字,一个个,会又是如此麽;那令人振奋的,激动的,永远洋溢看温馨与甜蜜的柔丝又投了过来,又红了过来;不太突然,不太冒昧?这欲系的丝?

摔头,龙尊吾有些失措的松手退後,面孔上浮着红晕,他呐呐的道:“休息吧,唐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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