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荡魔志》第94/150页


鼻子上缺了一块的那位朋友,在闻得警呼与哨音之下,由不得猛的打了个冷颤,他一咬牙,双环刀一挥:“赵刚,你吹哨子招人,其馀的跟我追下去!”

在两扇後门左近的灰衣大汉们立即跟着这位仁兄叱喝着涌往松林,只剩下一个在嫌着哨子闭着眼仰头狂吹!

把握住这瞬息即逝之机,龙尊吾挟着徐美媚腾身而起,有如一道流光,猝闪之下已越过了高大的院墙贴着院墙溜向一间似是花房的暗影里,龙尊吾耳听墙外人语嘈杂,步履声奔走不绝,一阵阵的高声叱问声传出老远,他不禁笑了,低细的道:“徐美媚,银城上下不过如此,没有什麽高明的!”

忽然,龙尊吾闭口伏下身去,十多名灰衣大汉正自花房的另一边匆匆奔过,为首的一个角色在低声咕哝着:“老郑准又在瞎紧张了,我他妈就不信那性龙的小子不忙着逃命还敢往城里闯,他又不是活腻味了……”语声渐去渐远,十几条人影也消失在後门之外,静默了一会,龙尊吾抬起身来细细朝左右打量,迅速转身飞奔向右侧而去,那右面,嗯,该是千秋府的内宅後院了。

千秋府是宏大华丽而深沉的,亭台楼阁栉比相连,却适当的辟出花园水榭,幽院曲桥,回廊连接着屋宇,朱栏环绕着回廊;庭圈衬托着花圃,巧径勾划着庭园,无一处不是匠心独运,无一处不是清雅精致,越深入,越觉得气势瑰丽,美不胜收,像在变着五色绚彩的万花筒。

谨谨慎慎的穿过了无数处雄伟的、小巧的屋宇,无数处美丽的、优雅的花园,现在,一片粉白的围墙正拦在中间。

围墙的前端有一个圆门,四名灰衣大汉守在圆门两边,四个人俱是手握双环刀,目光炯然,一瞬不瞬的时时往周遭查视着。

略一迟疑,龙尊吾直奔墙尾,那里也有两名灰衣汉子在执刀巡行,但是,显然他们注意力没有圆门的那四位来得集中。

猛然吸了口气,龙尊吾笔直拔冲空中,他这奋力拔升之劲,使他一下子几乎升到了七丈还多的高度,在空中一个转折,已快逾闪电般越墙而入!

两名灰衣大汉中的一个忽然揉揉眼睛,迷迷惘惘的朝夜空中仰头张望看,他的同伴无精打彩的道:“老叁:你看什麽?”这位仁兄吁了口气,懒洋洋的道。:“莫非我疲乏过度花了眼啦?方才我似是打眼看见一团灰忽忽的影子在八、九丈的上空飞了过去……”他的同伴“呸”了一声,道:“你何止花了眼,简直晕了头,别说我没看见那什麽影子,就算有,也准是夜鸟一类的玩意,或者是一块云,那有人能飞得那麽高的?”

压低了嗓门,他又道:“只怕咱们城主也没有这个道行!”

活翅膀,搜搜奸细……唉: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了,老是疑神疑鬼的,看见什麽也觉得摇摇幌幌的不大对拍拍脑袋,这灰衣汉子打个哈欠,有气无力的道:“说得有理,说不定是他们养的角鹰晚上放出来活劲……”另外一个跟着叹了口气,道:“大小姐被人掳去了,这後宅还守个什麽劲?连夫人都在外面奔寻,咱们就只算在护着里头的几十个丫环,妈的,命真贱碍…两个人在发着牛骚,龙尊吾隐在墙角暗处听得分明;他笑了笑,拍拍胁下的徐美媚,悄声道:“你们银城属下就全像这两位麽?好不窝囊。]徐美媚愤恨的死盯看龙尊吾,连眼皮子全不眨一下,龙尊吾伸伸舌头,游目往前面看去,嗯!这果然是内宅的格式,在花木扶疏中,有叁幢小巧雅致的小楼分列座落着每座楼前都有一个精美的花园与水池,一为长,一为方,一为圆,楼与楼之处有覆盖看琉璃下的曲廊相连,而叁幢小楼一座是白色、一座是红色,另一座,嗯,是翠线色的。

微微一笑龙尊吾道:“那幢翠绿色的小楼,大约就是阁下的闺房了吧?”

徐美媚闷声不响的,眉宇唇角,却流露出太多的悲痛、委曲,以及羞辱;龙尊吾摇摇头,缓缓的道:“本不想进你闺房,这对你我来说,都是极为不适的,但事到如今,只能通权一次,若是有缘,再容我致谢吧。”

微微伏看身躯,龙尊吾在花木廊影的掩遮下,矫健无比的掩向了那座可爱的翠绿色小楼。

没有从正面的两扇雅巧的琉璃镶着绿纱的门儿进去,他绕了个圈,腾身飞上了楼後一扇垂着绿色丝幔半开着的窗户,这一掠进,唔,龙尊吾险些被房中那股软绵绵的幽香窒息住了。

这是一间宽敞的,一看即知为女子居住的闺房,整个房间全是一见令人心旌儿动荡的翠绿色,绿色的墙壁、绿色的丝毡、绿色的丝幄丝色的矮榻,甚至连四盏宫灯的罩子都是绿色的。

一张小巧的绿色台斜斜摆在矮榻的对面,壁上悬挂着两轴“仕女赏荷图”,一只琵琶懒散的置於一方描金兽腿的黑漆矮桌上,六张罩着绿色绒垫的锦蹲随意摆着;另一个绿色高几上的绿玉香炉,却早已冷寂寂的没有一点檀香绕了。

深深吸了口气,龙尊吾将徐美媚放在榻上,他伸了伸腰,坐在一张锦蹲上,望着徐美媚,他道,“可以告诉我我的东西放在什麽地方麽?”徐美媚闭着眼不吭声,龙尊吾沉默了一会,道:“徐姑娘,让我们平和的谈谈,何苦非要弄得血溅叁步不可?相信你我都不顾有这种祈望……”说到这里,龙尊吾忽然“哦”了一声,他走上前去,俐落至极的探掌拍开了徐美媚身上被封的两处穴道,低沉的道:“现在,你应该可以说话了。”

徐美媚睁开眼睛,古怪而深沉的盯视着龙尊吾,她的目光是那麽无畏,那麽幽怨,又那麽毫无保留,任龙尊吾是如何豁达,却也有些承受不了,他竟有些的微微侧过脸去,呐呐的道:“徐姑娘,我在问你的话……”徐美媚哼了一声,道:“你以为我已栽在你的手中,可以任意拷问了吗?”征了征,龙尊吾道:“我并没有拷问你……”徐美媚冷冷的道:“老实告诉你,你不要自鸣得意,这『拾翠楼』岂是你等野男人可以随意来去的?如今你是自投罗网,来得去不得了。”

龙尊吾没有表情的笑笑,道:“到了去不得的时候再说吧,至少目前景况还没有如止恶劣,徐姑娘,你不可忘记,现在你仍是我的俎上鱼肉,任我宰割!”

徐美媚咬牙切齿的道:“只要我一拉警钟,『拾翠楼』四周立即就会被层屑包围,银城高手亦将全然聚集攻扑进来……摇摇头,龙尊吾沉缓的道:“徐姑娘,我不能不惊异於你想法的天真;你应该知道我出手之快快逾雷电,只怕你的手尚未触及警钟,而那只手已经不属於你,假如我更狠一点,你的生命也会就此完结。”

徐美媚板着苍白的脸蛋,蛮横的道:“无所谓,我宁愿以我一命换你一命,你就是杀了我,你仍然逃不出银城众多能手的围袭……”笑了笑,龙尊吾道:“问题不在於肯不肯换命,而在於你能不能换命;徐姑娘,假如你未及拉动警钟就先被我杀了,那不是太冤枉了吗?”猛的坐了起来,徐美媚气苦的道:“我不管,我就是要这样做……”龙尊吾冷森的道:“如若你坚持,那麽,我们不妨试试,看你快,抑是我快!”

征征的看看龙尊吾,徐义媚的神韵是怪异而玄迷的,说不出里面蕴孕了些什麽,就像苍灰天际的一抹彩虹,带着那麽多微妙的幻变,那麽多看得出却揣不透的幽灿,似极西的晚霞,有凄迷的嫣红紫,但包括於一股深深得蒙的意味中;这种神韵,令龙尊吾觉得有些颤悚与失措……幽幽的,徐美媚道:“你,你真会杀我?”心脏大大的抽处一下,龙尊吾坦诚的道:“我只是吓唬你……”顿了顿,他又连忙解释,道:“你我并无深仇大恨,说来说去只是一场莫须有的误会,只要你不逼我太绝,我,我又何苦染你的血……”那双弯弯的柳眉儿慢慢舒展了,徐美媚微微垂下头去,轻细的道:“但你打了我,打得我好痛……”舔舔嘴唇,龙尊吾有些讪讪的道:“对不起,我只是杀杀你的气焰而已,并非存心折辱你,我实在不愤於责打女人的……]点点头,徐美媚低软的道:“请你过去按下那张台上的凤凰眼……”龙尊吾赶忙依言走了过去,不错,在那张小巧的绿色台台面,浮雕着一只暗花的凤凰,凤凰的一只眼睛,敢情竟是一块圆润的绿色宝石。

“是这只凤眼麽?”他问。

徐美媚轻声道:“按下去。

龙尊吾伸出左手食指,轻轻的朝那只凤眼按下,指触处,那枚以绿宝石嵌装的凤眼已微微往里一沉,於是,悄无声息的,整张台移了开去,台下去,嗯,是一个同等大小的方穴,方穴里,正井然有序的摆置着龙尊吾所有的物件o回头望伯向徐美媚,徐美媚也正征征的看着他,四目相投,在那一刹间,龙尊吾深澈的体悟出对方目光心腔剧烈的一跳,龙尊吾避开目光,有些嗫嚅的道:“谢谢,你并没有骗我……”里所含蕴的意韵,察觉出那双眸子深处所漾映的情感,是多炙热,多明显,又多赤裸裸的啊o咬咬嘴唇,徐美媚道:“你以为我会骗你吗?”

摇摇头,龙尊吾道:“我从来没有想到你会骗我……我也不知道为什麽对你刚才的话毫不怀疑;我一听你说就自然相信这是真的……沉默了一刹,徐美媚盯看龙尊吾问:“以我们的立场,你不该忽然这麽相信我,你要知我不是叫你上当去触发什麽危险?但你却相信我了,毫不迟疑的去做了,龙尊吾,你知道这是什麽原因吗?你知道吗?龙尊吾楞了楞,喃喃的道:“我想,这是一种本能的直觉……”徐美媚直爽而迅速的道:“不,这是一种诚意,你自我双目中看出我的诚挚,而目为心之镜,你自然知道我不会陷害你0犹豫了一会,龙尊吾道:“我实在很感激你,我抱歉曾经伤了你们的人,但请原谅那是逼不得已,我本不想如此做的……”垂下颈项,徐美媚道..“我并没有怪你,我确是有些过份……”将方穴中的阿眉刀、双头蛇、金色面具、及盛装药物金银的一个小皮囊拿了起来,龙尊吾低沉的道:“如何再使这台还原?”

徐美媚道:“再按一次凤眼。”

龙尊吾照看做了,他日注那小巧台又恢复这原状,不由赞美道:“徐姑娘,这机关做得真灵巧。

寂然一笑,徐美媚道:“这只是一件小手艺,可惜你要走了,要不,这里可看的东西正多,光我房中就装置了不少……”缓缓将阿眉刀配悬胸前,双头蛇缠於腰际,龙尊吾低声道:“徐姑娘,你们这蓝湖海,银城,不啻人间仙土,世外桃源不但宁静悠远,景色绝美,气候更是适宜,只要能废酷刑,弃暴政,恐怕任谁来此,也不会做复出之想了。”

忽地,徐美媚双眸一亮,她道:“龙尊吾……你……你这话是否含有他意?”一摔头,她闭着眼又道:“不要隐瞒,老实告诉我,你真的想说什麽?龙尊吾,把你心里想说的话说出来,别怕……”龙尊吾有些迷惘的道:“我,我是说只要你们能使此地一片祥和,一片平静,任谁来了也会留连忘返,不愿离去了…:”猛的睁开眼,徐美媚激动的道:“假如我可以做到,龙尊吾,假如我可以做到,你能不离去吗?你愿意答应我不离去吗?”

做梦也想不到徐美媚竟敢说出这种话来,这是多麽炙热,多麽坦率,多麽天真可爱得令人颤悚的表白碍:龙尊吾张口结舌的呆在那里,徐美媚翻身跪在榻沿,急切的道:“可以吗?龙尊吾,你回答我,可以吗?”

胸腔在急促的起伏着,汗水涔涔而淌,龙尊吾几乎要窒息过去的用衣袖拭了拭汗,他呐呐的道:“你,徐姑娘,你是在说什麽?”徐美媚毫不畏缩的看着他,目光如火:“我要嫁给你,只要你要我,我答应为你做一切你所希望我做的事,我会爱你一辈子,永远不变….”像一个巨雷响在龙尊吾耳边,震得他脑袋晕沉,双目金星迸射,连手足也都是冰冷了。

徐美媚似是横了心,她喘息着,却坦白得令人爱煞又怕煞的道:“自在红崖混沼初次见到你,我就有一种特异的,令我感到震悚的感觉,你那逸深沉的气质,含蓄冷漠的表情、镇定安祥的谈吐,每每都像利箭一般直透我心,我觉得全身发冷,我难以自制的颤抖,我知道这是为什麽,我知道我已遇见了自小就在心扉中塑造的影像,我知道我已不能逃脱……从你伤了玄鹤,到你与那些马队骑士拚杀,我一直没有离开过你,看到你的血,看到你的创伤,听着你强制住的呻吟,我好几次忍住了泪……後来在红崖上,我假装要擒你,实是要救你,你创落了我的耳珠,我好兴奋,我想,至少你还不顶讨厌我,但你好冷啊,我一直委曲着尽量忍耐,我亲自在你晕迷时为你敷药治伤,亲自为你熬汤调粥,更将我坐船上自己的房间让给你,你一直都不领情,直到我在船上和你谈了很久,我才恨极了要折磨你,但……我只是为了要你明白我的暗示,你却那麽凶,那麽倔强、那麽狠,对我一点点情感也没有,甚至还要报复我,讽刺我,侮辱我……”珍珠似的泪水自徐美媚美丽的大眼睛里扑簌簌的淌下,她仰着头,唇角在不住的抽搐,任泪水流淌,她仍旧硬咽着讲下去:“我以为我不会再得到你了,我好恨,好悔,但又那麽气煞人的忘不了你,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憎恶我,可是,不管你对我怎麽想,我也一定要告诉你,我是多麽爱你,多麽想你,多麽舍不开你;或者你会因此而更鄙视我,更嫌弃我,但我总算说了,总算让你知道了,日後,不论我是生是死,不论我要不要再嫁人,我这一辈子的心愿已了,我已再无他求……”微张着嘴,两眼发直,龙尊吾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真的吗?是实在的吗?这些话会是从一个美艳、娇蛮、慧诘、任性而又冷酷的女孩子口中说出?

当前:第94/150页

提示: 双击屏幕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