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宠记》第157/269页


  当时小厮就在房中侍候茶水,来龙去脉自然一清二楚。他跪在地上,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老太太越听越怒,待听到薛姨奶奶挑唆老太爷打了庄明宪一巴掌,她“砰”地一声,踢翻了凳子。
  “薛玉娘、薛玉娘!”她连名带姓叫着薛姨奶奶的名字,语气里都是咬牙切齿的愤怒。
  小厮的声音应声而止,老太太却狠狠瞪着他:“继续说!”
  小厮从未见过老太太发过这么大的火,那模样像是要吃人一般,吓得他哆嗦了一下才继续把剩下的话说完。
  “还有吗?”
  老太太收敛了所有所有的怒气,竟是前所未有的平静,可是这种平静太可怕了,比刚才发怒还要让人觉得害怕。
  “没……没有了。”
  小厮如蒙大赦地逃了出去。
  福姑急急忙忙跑进来:“老太太,老太爷正朝安荣院来呢。马上就要到了。”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这次争吵必然比之前更要剧烈了。
  “嗯。”老太太神色平静,缓缓说:“我就在这里等他。”
  老太爷打了庄明宪,又骂了庄明宪,得知庄明宪病倒了,心里有些后悔。
  他是来道歉的。
  “吕氏。”他咳嗽了一下,说:“上午的事情是我失了分寸,但也是明宪太过分了,要不是她咄咄逼人,毫无规矩,我又怎么会打她。你知道,我一向是很疼她的,毕竟书仪只留了这么一点骨血。”
  老太太波澜不惊地反问:“所以,你并没有嫌弃她?并没有因为安安母亲的事情迁怒她?”
  她没有生气、发怒,老太爷松了一口气:“那是当然了,她身上流的是我们庄家的血,我岂会嫌弃她?”
  “不仅如此,我来是道歉来的。”老太爷声音越发软了:“我知道自己太过严厉,吓着她了。其实我也是为她好,否则我怎么会把傅文这么好的婚事给她呢?”
  “我一直瞒着,就是想给你、给明宪一个惊喜的。这孩子不领情,我实在是气不过,其实我心里最疼的就是她。”
  老太太心里一片悲凉。
  你最疼安安,却把婚事定给了庄明姿,等庄明姿出了丑才把安安推出去。
  什么最疼她?不过是因为庄家女做了丑事,受制于傅家,不得不拿安安顶罪。
  傅家人对庄明姿做的腌臜事一清二楚,有这样一个不要脸的姐姐,以后安安到了傅家还不是认人拿捏?
  至于道歉,晚了,彻底晚了。
  都是她这个做祖母的无能,让安安平白受了多少委屈。
  以后再也不会了。
  老太太喋喋不休了很久,见老太太只是不说话,他又有些慌乱:“吕氏,安安迟早要嫁出的,以后陪在你身边的还是我,我们好好过日子。”
  “你看薛氏不就怀孕了吗?说不定你也能怀个孩子呢。就算你怀不上也不要紧,等薛氏生了,孩子养在你名下,陪你解闷逗趣,便是没有了安安,一切都一样。”
  他说着,握住了老太太放在膝头上的手。
  老太太看着,越发齿冷。
  怎么能一样?
  怎么可能一样?
  那是她的孙女,她的命!
  薛氏肚子里的贱种连安安的一根头发丝也比不上。
  老太太依然不说话。
  老太爷见她没有把自己的手抽回去,还以为她有所松动,就动容道:“你就放心让安安嫁过去吧,婚书写了,不能悔婚了,除非傅家写休书。我庄家三代无犯罪子男,五代无再嫁之女,不能为了一个安安破例,你要体谅我。”
  老太太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
  “好。”她轻声说:“就按你说的办,但是薛氏肚子里的孩子,你真的由我吗?”
  老太爷立马点头:“由你,由你,你想养就养,不想养也随你。”
  老太太就笑了:“我理解你的苦衷,是安安脾气太倔了,傅家的确是一门好亲事。等她醒了,我慢慢跟她说。”
  老太爷大喜,握着老太太的手摩挲着:“人都说妻贤夫祸少,果然如此。我庄金山能娶你为妻,真是三世修来的福分。”
  我吕青苗遇到你庄金山,一定是做了八辈子的孽。
  “我其他的都不求,只求婚事一定要隆重、体面。你这就去一趟傅家,就说彩礼不能少,一定要六十四抬才行,少了,我可不答应!”
  六十四抬,未免太多了!
  若是没有明姿这件事,他也好开口的。
  可经过这么一件事,傅文还愿意结亲,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要这么多嫁妆,实在是有些太过了。
  “怎么?”老太太挑眉冷笑:“你不愿意?”
  老太爷心头一凛,立马服软:“当然愿意。”
  他跟吕氏刚成亲的时候,夫唱妇随,日子不知道多和顺。就是庄明宪的娘罗玉蔻不知廉耻,勾搭书仪,他们夫妻二人为此事反目。
  最后书仪带着罗玉蔻远走他乡,吕氏怨恨他逼走儿子,对他特别冷淡。
  等到罗玉蔻难产而死,书仪带着襁褓中的庄明宪回到霞山坊,没过多久就思念成疾撒手人寰,吕氏就更恨他了。
  不仅与他分房而居,还一颗心扑在了庄明宪身上,眼里心里再也没有他一丁点的地位。
  后来他遇到了薛氏,多亏她温柔解意,时时劝解,他心中的忧愁才少了很多。
  他原本以为庄明宪现在懂事了,跟她娘不一样。现在才发现,他错了。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罗玉蔻也好,庄明宪也罢,天生就是祸天星,害得他们夫妻不和。
  罗玉蔻已经死了,只等庄明宪嫁到傅家,离开吕氏,他们夫妻自然能和好如初,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了。
  只要吕氏愿意嫁庄明宪,多几台聘礼又算得了什么?实在不行,他自己拿钱贴补傅文好了。
  老太爷前后想了一遍,笑着说:“我这就去,你等我回来用晚饭。”
  老太太这才笑了:“好,我等你的好消息。”
  老太爷心满意足而去,老太太脸上的笑容倏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问福姑:“你男人做账房,应该识字吧?”
  “是的。”福姑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看着她脸色虽平静却令人心骇,就说:“他是认字的,老太太是要他进来吗?”
  “嗯。”老太太说:“叫他进来,我有事要让他做。”
  福姑去了,很快叫了她男人吕福进来。
  老太太已经在桌子上摆放好了纸笔:“福姑,你来磨墨。吕福,我说一句,你写一句。”
  吕福自然答应,坐了下来:“老太太请说。”
  老太太说:“我吕青苗,跟庄金山的日子过不下去了。我一天都不想看到他,我要跟他和离,以后我跟他桥归桥、路归路、老死不相往来。”
  福姑大惊,吕福执笔的手也是一抖,一大颗墨水就落在了雪白的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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