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宠记》第164/269页


  老太爷见老太太终于转过了头,只觉得扳回了一局,立马大声地肯定说:“当然是真的,我庄金山要立薛玉娘为正妻,明天就办。我向来说话算话,你是知道的。我们夫妻从此在一张床上睡觉,死了也要埋在一个穴里,再也不分开。”
  薛姨奶奶激动的身子打颤,她盼了这么久,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老太爷得意洋洋地瞥了老太太一眼。
  吕青苗,看到没有?没有你,我庄金山照样活的好好的。
  以后薛氏就是庄家的老太太了,你后悔了吧。
  “普渡亭。”
  有几个中年男子笑着走进了亭子,为首的那个人见到老太爷立马皱了过来,惊喜道:“如川先生,真的是您,没想到您老也在这里?”
  “南山闲鹤,你也来逛潭拓寺啊。”
  老太爷笑着站起来:“今年没选文,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你了。”
  “马上就要选文了。”南山闲鹤喜不自禁道:“这位刘先生是扬州来的,想从我们文瀚楼订一批书,到时候又要麻烦您老了。”
  南山闲鹤说着把那位刘先生介绍给老太爷:“这位就是刘先生。”
  刘先生五十多岁的模样,满面笑容走过来跟老太爷说话,他突然哈哈一笑:“如川先生好雅兴啊,出来还不忘红.袖.添.香。”
  他突然指着薛姨奶奶道:“玉莲,怎么是你?不是说你从良了吗?怎么又出来了?”
  刘先生喜上眉梢:“扬州一别七八年了,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这些年你竟然容色未改。我们也算是老相好了,你哪天有空,去我那里坐坐?”


第76章 自嘲
  四月芳菲未尽, 夏将到来。阳光正灿烂, 暖风徐徐将带着树木花草清香、佛前供奉的檀香缓缓送来。
  这个时候的潭拓寺正是一年风光最好的时候。
  凉亭里的人原本都是这么想的,可自打那位扬州来的富商刘先生说了几句话之后, 所有人都惊呆了。
  老太爷跟被人照头打了一闷棍似的, 整个人都懵了。
  他呆滞地转过头, 去看薛姨奶奶。
  薛姨奶奶脸色煞白,跟被鬼捏住了似的惊慌恐惧:“你……你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我不认识你。”
  她一边说一边朝后退, 想要躲到老太爷身后去。
  “怎么不认识, 我从前还叫过你的局呢。扬州花月楼的头牌玉莲,赫赫有名的色艺双绝的艳.妓,我怎么会认错呢?”
  刘先生又朝前走了几步,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就是你!我绝没有看错。”
  “不、不、不。”薛姨奶奶慌做一团:“我是南直隶天长人,从没去过扬州,你看错了,看错了。”
  老太爷脸色一会青一会绿, 像开了染坊似的,别提多难看了。
  “老太爷。”薛姨奶奶眼中含泪, 乞求地看着他:“妾身怎么是那种人呢?你难道忘了吗?妾身跟您的时候, 还是……还是……”
  老太爷猛然清醒。
  薛姨奶奶是大嫂做主抬给他的,大嫂那个人最重规矩、最看重庄家的名声。她是贪财,为了得二房的银子做了很多错事,但她绝不会做这种败坏庄家家风之事的。
  薛姨奶奶跟他当晚, 是落了红的。
  若她真是娼妓,又怎么会落红呢。
  认错了,一定是这位刘先生认错了。
  “你真的从良了啊。”刘先生指着薛姨奶奶惋惜道:“我还打算……”
  “够了!”老太爷怒喝一声,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刘先生的话:“这是我家里的女眷,你不要再胡搅蛮缠无故骚扰了。我奉劝你趁早将那副风流浪荡的样子收起来,这里是京城、天子脚下,不是扬州!”
  刘先生本来笑嘻嘻的,听了这话立马就落了脸色指着老太爷说:“你这人好没意思……”
  “刘先生。”南山闲鹤立马上前按住了他的手,打着哈哈道:“我们歇好了,去别处转转吧。”
  刘先生却觉得落了颜面,冷哼道:“走就走,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我要印制的书,可不好这个什么如川先生选的。”
  “在我们扬州,纳名妓为妾氏是风流雅事,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只是这个玉莲转脸就不承认,必定不是个老实的。明明做了娼妓,还说自己是清白的姑娘,这不是骗人吗?”
  老太爷冷着脸,对着刘先生怒目而视,一副凛然不可侵犯的模样。
  刘先生不高兴道:“我是好心好意的提醒,没想到有些人却把我的好心当做驴肝肺,这种是非不分被女人眼泪一骗脑子就成豆腐的人也会选文?他选出来的文能看?”
  “反正我是不信的。”
  “好了,好了。”南山闲鹤尴尬的不得了,拉着刘先生朝外走:“您难得来京城一趟,一定要好好转一转这潭拓寺,还要给家里的人上一炷平安香才是,非常灵验的。”
  刘先生跟着他走,走到门口停下来,大声道:“某些人自以为自己娶的是冰清玉洁的好女子,将人家视为心头肉,殊不知对方是两只玉臂千人枕,一握蛮腰万人骑的头牌艳妓。”
  “什么清白的身子,也就骗骗没见过世面的人罢了!”
  “不过是把粗磨的珍珠粉提前放进去,到时候自然又涩又阻,还能磨出血来。”
  “我刘某人眼神好着呢,玉莲服侍我的时候,我看的真真的,她肚脐旁边有一块小指甲大的红痣,十几年前的扬州城谁不知艳.妓玉莲腹上长了一粒胭脂豆呢。”
  小指甲大的红痣!
  这句话出来的一瞬间,老太爷只觉得头上一道闪雷劈过,劈得他脑中轰隆隆作响,所有的血同时朝头上涌去。
  “薛玉娘……你……你这……”
  你这贱人,敢骗我!
  他指着薛姨奶奶,恨不能将她生吞活剥了。
  “老……太爷……”薛姨奶奶面白如纸,眼中都是事情败露的惊恐,身子跟筛糠一般抖了起来:“妾身……妾身是冤枉的……”
  刘先生见他们如此,畅快一笑:“某些人以为得了佳人,却不知绿云罩顶。像我这样直言不讳的老实人不多了,扬州艳.妓不说恩客满天下,恐怕人数也不少,说不定早就有人认出来,却故意不说破,只在背后笑话他的是王八呢。”
  “刘先生!”
  南山闲鹤也看出来了,他也不顾失礼不失礼,拉着刘先生就走了。
  老太太听了半晌,也惊得目瞪口呆。
  待听到刘先生说的最后一句话,她也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王八,王八,王八好啊。我们今天晚上就喝王八汤。”
  “哎呦,佛祖身侧,不该说这样的话,该死该死。”
  她笑声传来,老太爷只觉得自己被人打了几个耳光。
  他不仅在老太太面前丢人了,还在文瀚楼的同事面前丢了脸,以后他还怎么见人?
  “老太爷,你别听那个人胡说,一定是她!”薛姨奶奶指着老太太说:“一定是她故意安排人陷害妾身的,老太爷您要相信妾身啊。”
  事到如今,还敢骗他!
  吕氏眼里心里都没有他,根本不会管他怎么样。
  揭穿薛姨奶奶的人,还是他共事的朋友带来的人。
  人家连她肚子上长得痣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她竟然还敢狡辩!
  她是不是将他当成了傻瓜?以为她只要掉几滴眼泪他就相信了。
  想到刚才那个刘先生说他是“是非不分被女人眼泪一骗脑子就成豆腐的人”,想到从前做的那些事,老太爷再也承受不住。
  他浑身发抖上前,一耳光甩在了薛姨奶奶脸上:“贱人!你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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