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宠记》第227/269页


  三老爷陆鹏里来了,他先对着一众牌位磕了一个头,然后跪向太夫人:“母亲,儿子不孝,已经写了和离书,让郑氏归家了。”
  天子一怒,会是什么结果,他们不敢揣测,却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抄家灭门或流放边疆。
  太夫人盯着老卫国公的牌位,沉声问:“淙哥儿呢?也送出去了吗?”
  “送出去了。”陆鹏里羞愧道:“儿子愧对先祖。”
  “愧对先祖的不是你,是我。”太夫人表情凝重道:“淙哥儿活着,陆家就有重振旗鼓的那一天。能留下这一丝血脉,我就是到了地底下见了国公爷,也敢上前相认了。”
  太夫人素来瞧不上这个管家的庶子,没想到到了最后,竟然是他陪在自己身边。一时百感交集,眼睛泛酸,却强忍着别过头不让眼泪滚落。
  陆鹏里想着自己来的一路,所见皆是拖儿带女离开陆家的仆妇、下人,想着从前卫国公府的显赫,如今的凋零,不由悲从中来,嚎啕大哭。
  “是儿子无用……”
  听他这般哭,太夫人终于忍不住,两行浑浊的眼泪滚滚而落。
  辛嬷嬷也掩面而泣,祠堂里愁云惨淡,哭声不止。
  突然外面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太夫人,三老爷,门外来了一位贵客,说是宫中穆太妃派来探望太夫人的。”
  这句话好似从天而降,众人皆是一愣,太夫人却又惊又喜地站了起来:“快,快请客人到花厅看茶。”
  “辛嬷嬷,扶我回去更衣净面。”
  三老爷与辛嬷嬷一左一右扶起了太夫人,三老爷问:“母亲,您与穆太妃有故交吗?”
  这位穆太妃是正兴帝生母的表妹,她生的长子被康太后杀死,再次怀有身孕之时,为了保护腹中孩儿,不得不自请离宫到慈悲庵为尼。
  因为难产,她的孩子生下来就是个死胎,她也就万念俱灰在慈悲庵住了下来。
  后来正兴帝能还朝登基,她出了很大的力。
  正兴帝视她为亲生母亲的般尊敬,还怕她寂寞将六皇子养在她膝下。
  如果太夫人与穆太妃有旧,请她为卫国公府求情,说不定卫国公府就能化险为夷,渡过这次难关。
  “是的。”太夫人一边走一边说:“当年你父亲征战鞑靼兵败,被人污蔑说他与私.通鞑靼,投敌叛国。陆家族人将我驱逐出府,我带着你们大哥避到慈悲庵,就是穆太妃收留的我们。”
  一眨眼,几十年的时间都过去了。
  她一直视穆太妃是她生命中的贵人。
  或许这一次,穆太妃会再次救她一命。
  太夫人精神振奋,去见来客。
  来的是穆太妃的贴身侍婢谢嬷嬷,虽然多年未见,谢嬷嬷苍老了许多,太夫人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太夫人跟谢嬷嬷打了招呼,就让人都退下了,除了辛嬷嬷,连陆鹏里都没有留下。
  谢嬷嬷说:“太夫人,奴婢奉太妃之命前来,太妃有三句话要奴婢转告。”
  太夫人十分迫切,到了这个时候也顾不得什么矜持不矜持:“嬷嬷请讲。”
  “太妃娘娘说的第一句话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太夫人眼皮重重一跳,这是说还有转机?
  “那第二句话是什么?”
  谢嬷嬷道:“第二句话是: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太夫人抿紧了唇,手也死死握在了一起。
  也就是说,卫国公府结果如何,还是要取决的正兴帝。只要听正兴帝的话,让正兴帝满意了,他自会网开一面。
  所以,最后一句话,格外重要,这是正兴帝对卫国公府的要求。
  “谢嬷嬷。”太夫人心头微微沉下去,道:“您请继续说下去。”
  ……
  一炷香的时间之后,谢嬷嬷从花厅走了出来。
  陆鹏里立马跑进去,询问情况:“母亲,穆太妃说了什么?”
  太夫人脸色阴沉,额上的青筋都崩了出来,看的出来,她在压制怒火。
  陆鹏里知道情况不太好,也猜到了八成是正兴帝给了让人难以接受指示。
  究竟如何,就看太夫人怎么选了。
  “老三。”太夫人沧桑难过地问:“你说,我是该选择鹏举呢?还是该选择静华呢?”
  静华是陆贵妃的闺名。
  陆鹏里不知如何回答。
  大哥陆鹏举已经死了啊,他凝神思索,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太夫人已经倏然泪下,哽咽道:“辛嬷嬷,磨墨;老三,你来替我写奏折。”
  她是超一品的命妇,是有资格直接给皇子上奏折的。
  大齐沿用前朝管制,采用内阁,设一首辅、四次辅,共五人在文华殿文渊阁帮助皇帝处理政务。
  六部百官各地官员,除有过特殊交代的之外,所有人呈上来的奏折都要先送到内阁,内阁票拟给出意见之后,再由司礼监交由皇帝披红。
  次辅陈朝承如往常一样翻开一本奏折,先是平常地看了一眼,下一刻便瞪大了眼睛,霍然站了起来。手中的奏折也像烫手一般,被他丢在了案上。
  这一番动静可不小,首辅袁牟年纪大了,耳朵不好,没有听到,其他几位次辅却都被他这一惊一乍闹笑了。
  “这是怎么了?”一位次辅笑着说:“莫说这奏折咬人不成?”
  陈朝承批阅的都是京中勋贵递上来的折子,要么是请封世子的,要么是请安问好的,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因此,这位次辅才敢如此说笑。
  若是换做卢东脸色如此,怕是大家都要提心吊胆了。因为卢东批示的,是地方各省的封疆大吏送上来的折子,要么不出事,一旦出事就是吓死人的大事。
  陈朝承被打趣,并未像从前那般惬意回嘴,而是脸色慎重地拿起奏折,重新看了一遍。
  他神色复杂地看了卢东一眼,然后把奏折送到了首辅袁牟手中,谨慎道:“阁老,你看这……”
  袁牟看清奏折中的内容,眼中也闪过骇然,不过他到底是首辅,这些年来,再大的风浪都见过,所以,他很快就平静了下来:“你们都看看吧。”
  剩下几人一一传阅,心中便如石破天惊一般震撼,混淆皇室血脉,这样的请罪的奏折,他们还真不敢批。
  袁牟正色道:“事关重大,我这就亲自去见皇上,你们……”袁牟视线在众人身上一转,最后落在卢东脸上,他不急不缓道:“你们一切照旧。”
  “卢阁老!”
  袁牟一走,几位次辅失去了往日的稳重镇定,纷纷围到卢东身边询问:“依你所见,卫国公太夫人奏折中所言,的确属实吗?”
  “属实与否,自有圣上查处判决。”卢东淡淡道:“事关天家血脉,结果未出来之前,诸位还是谨言慎行的好。”
  几人碰了个软钉子,也不再自讨没趣,哈哈一笑把话题转到别处,心里却在思索着那奏折上的事情。
  卢东看着云淡风轻,其实内心也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卫国公太夫人在奏折上请罪,说已故卫国公陆鹏举并非她亲生儿子。
  当年,老卫国公征战鞑靼兵败,有人污蔑他投敌叛国,当时消息并未确定,先帝与康太后对此事不说只言片语,陆家其他几房怕被老卫国公牵连,要击杀太夫人以及她才两个月大的长子陆鹏举。
  太夫人得知消息,抱着陆鹏举连夜出逃,被在慈悲庵为先帝祈福的穆太妃所救。
  太夫人虽然得救,但襁褓中的陆鹏举却高烧不退,于三日后夭折。
  太夫人万念俱灰,一心想要寻死,只想追随老卫国公与儿子而去。穆太妃极力劝解,让她无论如何都要活着,要给老卫国公洗刷冤屈,要把陆家的产业夺回来,为死去的陆鹏举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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