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清全集.com》第524/526页


梁启超在《袁督师传》中写道:“古未有奸臣在内,而名将得立功于外者”,还是很有道理的。明末形势,皇帝无能、官僚腐败,这些比战场上的敌人更加可怕,评论袁崇焕者,不可不知明末朝堂之状况,文天祥说过“时穷节乃现”,明末那腐败的官场,能坚持做个廉洁的官员都不容易哩。

从袁崇焕辽东经略来看,他未必有多少军事天才,但其人不循规蹈矩、性格倔强、自负、胆大,甚至爱逞能、独断、又出言无忌,倒是不虚。

袁崇焕当知县的时候,就“以边才自许云”,袁崇焕大概也是自诩多了,竟然受到御史的推荐进入兵部。袁崇焕好言兵,也像我们爱好历史一样,都是业余的。自古至今,历史上好言兵的文人,如赵括般无用的,那是百倍于如王明阳那样成为名将的。

王化贞广宁兵溃后,袁崇焕也没通知自己所在的部门,“即单骑出阅关内外”,回来还说:“予我军马钱谷,我一人足守此。”山海关当真靠袁一人可以守住吗?细细想来,这句话就像几年后袁崇焕对崇祯承诺的“五年平辽”一样,只是妄言,当不得真。可是在那时满朝官员都惶恐不安的气氛中,这种豪气是非常难得的,所以也得到了廷臣的赞许。因为明末的风气是一种变态类的好战,其实大家都清楚,明末大部分官员都是软骨头,但都是好战派,很难理解么?其实不难,这就是人性。

于是袁崇焕以监军的身份来到辽东,明代的廷臣或者宦官监军,没有几个有出息的,袁崇焕作风截然相反。

“经略王在晋令崇焕移驻中前所,监参将周守廉、游击左辅军,经理前屯卫事。寻令赴前屯安置辽人之失业者,崇焕即夜行荆棘虎豹中,以四鼓入城,将士莫不壮其胆。”

袁崇焕“夜行荆棘虎豹中,以四鼓入城”,的确胆大过人,然转念一想,他这个监军,虽然因此而获得了好评,却实在没有必要冒这个风险。但由此可见其人性格,在明末官场上相当难得见到的这种独特个性,既给他带来了前所未有的荣誉,也给他带来了悲剧结局之命运。

不久,经略王在晋和袁崇焕为了是镇守山海关还是镇守宁远而起争执,一直闹到了天启皇帝那里,幸亏大学士孙承宗亲往辽东视察,认同了袁崇焕的主张,并自请督师,罢黜了王在晋。

袁崇焕勤勤恳恳,为宁远城的修筑立下了汗马功劳。在孙承宗主持辽东期间,袁崇焕受到了相当的重视,但也有些许透露出来的事件反映了袁的性格。

明史曰:崇焕尝核虚伍,立斩一校。承宗怒曰:“监军可专杀耶?”崇焕顿首谢。

这件事在茅元仪的《督师记略》里也有提到,而且记述更加详细。

“是时有杜应魁之兵在台头营。杜应魁者,故辽东备御也,罢官,市酒长安,然其人实悍毅,可为战将。有物色之者,遂坐作声价,必欲得大将方出。给事韩继恩荐为副总兵,招生。所招兵实多百金之士,而索厚粮,部持格不与,遂未免虚伍以养壮士。又时京师有劫略,皆以为应魁所募,乃出之守台头营,遂捕东协副帅。至是言者不已,上敕公会抚臣阅其兵,阎抚军令袁崇焕往,伍有虚者,崇焕斩其人,兵几变。公怒曰,杀人片石,未杀不以请,既杀不以闻,其有无激变帖服不以告,迄今竟不知杀者何人,杀以何事,徒曰奉抚院之令也。监军既可奉院之令而专杀,督师又何烦尚方之剑乎。公向所欲炼崇焕之气而大用之者,此也。”

之所以详细摘录此节,是因为这段历史,和几年后袁以督师身份,持尚方之剑诛杀毛文龙之事十分相似。

袁这次不问缘由,不顾大局,独断专行,越权杀人,虽然事出有因,却不免过于冒昧,以至几乎引起兵变,也不上告孙承宗事情的缘由,而且还自谓“奉抚院之令”,以为杀得有理。这种行为下的动机和心态,大概也是其杀毛文龙时候的动机和心态吧。袁崇焕这种人,眼里揉不得沙子,这种人,其实很可爱。就比如咱们的朱·镕·基总理那样。

袁崇焕对毛文龙的这些不法情况了如指掌,而且,这位有道德洁癖的忠臣在还没有正式接触毛文龙之前,就已经定下了应对之策。还在京城期间,阁臣钱龙锡问及如何处理和毛文龙的关系,袁崇焕脱口而出:“可用则用之,不可用则杀之。”不难看出,驱使他这样做的并不是个人私利,而是个人的道德好恶。他看不惯毛文龙的骄横不法,更看不惯毛文龙对朝廷诏命的阳奉阴违。但无论如何,毛文龙罪不致死,更何况,大敌当前,毛文龙也算是独当一面的方面大员,如此草率地加以杀戮,袁崇焕何其失策。

惜乎孙承宗仅任辽东经略五年,便被魏忠贤排挤下台,取代阉党高第,否则袁崇焕在孙承宗的约束下,或许能磨炼成真正的将才吧。

高第经略辽东,要求一切反孙承宗军事部署行事,欲撤宁远,退守山海关。袁崇焕蛮性发作,拒不受命,在锦州、右屯、大、小凌河及松山、杏山、塔山都撤退之后,仍然坚守宁远城,自称“我宁前道也,官此当死此,我必不去。”高第也无可奈何。

袁崇焕这次的违令行为可谓冒险之极,虽然宁远数年经营,坚固牢靠,但宁锦防线大部分已经撤离,高第驻守的山海关更不会派遣援军,以一座孤城抗击建州铁骑,想必袁自己也没有必胜的把握吧。

宁远大捷,确实是有侥幸之处,但意义重大,将此归完全功于袁崇焕也不为过。

如果宁远失守,北京城和清兵之间惟有一座山海关,辽东辽西之地尽归满人,朝鲜被清胁迫几乎无法挽回,从战略上看,明军对清的威胁大大降低,可能的反击彻底化为泡影。即使山海关不会被攻克,但可能在清兵的一次迂回进攻中失守(诸如借道蒙古,进犯北京城,然后夹击山海关)。只要山海关失守,则明帝国必然被迫迁都,这样想来,宁远大捷可谓影响深远。

虽然称宁远大捷,但袁镇守宁远无疑是一次军事冒险,如果失败,战死沙场则无话可说,幸运的保住性命,也难逃军事处分。这样的举动,无论是明哲保身的人,还是胆小怕事的人,都断断乎不会去做的。

我想,名将的素质应该是不将自己和军队置于危险之地,从性格上讲,身处袁的处境,熊廷弼、孙承宗、洪承畴大概不会这么做,但卢象升说不定敢冒险一博。这样的决策,应该是个性使然,倒不见得理性。

接下来,因为宁远大捷,袁崇焕加封辽东巡抚,出现了骄傲情绪,或许也是性格使然——冒险的成功让袁崇焕更加自负了。

“崇焕既解围,志渐骄,与桂不协,请移之他镇,乃召桂还。崇焕以之臣奏留桂,又与不协。”

满桂,良将也,忠心耿耿,骁勇善战。袁崇焕不能容此人,又和王之臣争论不休,朝堂之上议论纷纷,须知经抚不和,熊庭弼和王化贞前车之鉴,袁之大局意识确实不强,或者说,他太急切了。

因为努尔哈赤的逝世,袁派人与皇太极接触,并私自与后金议和。在后金方面,既然无法突破宁远,不若转攻朝鲜,并且巩固内部。在袁方面,趁机修筑城池,收复失地,两方都是虚情假意。

然而议和这种大事,袁崇焕未能请示朝廷,也有违规之嫌,只不过我们已经熟知,袁大将军向来是违规惯了的。不过想想陈新甲的下场,其实请不请示感觉都差不多。

“崇焕初议和,中朝不知。及奏报,优旨许之,后以为非计,频旨戒谕。崇焕欲藉是修故疆,持愈力。”

从袁崇焕担任辽东巡抚的战略来看,仍然是孙承宗那套步步为营,并且卓有成效,修城之道,功不可没,然而对朝鲜的处理,袁却有不当之处。

“会朝鲜及毛文龙同告急,朝命崇焕发兵援,崇焕以水师援文龙,又遣左辅、赵率教、硃梅等九将将精卒九千先后逼三岔河,为牵制之势,而朝鲜已为大清所服,诸将乃还。”

后金议和,主要是进犯朝鲜,是为了争取战略优势,袁议和,却只为修城,看不到朝鲜的战略地位,直到朝廷发令,才派兵前往,这是战略上的短视。

我们从资料不难发现,辽人守辽土,靠坚城利炮是袁崇焕总结出来的宝贵经验。在修筑辽东城堡还是维护朝鲜的战略选择上,袁显然是倾向于前者的。虽然,明军是否具备挽救后金侵略朝鲜的实力尚待商榷,小龙认为,那时候的明军若是再来个抗金援朝,估计会被八旗铁骑吃得一干二净。

征服了朝鲜后,后金进攻锦州,被击退。此役,袁崇焕因为坚守宁远未出援救,但锦州城修筑是袁之功,真正算起来,只有锦州防御战才是袁的功劳,但当政的魏忠贤却以袁不救锦州之事,责之为“暮气”,袁遂辞职回乡。

崇祯元年,魏忠贤被诛戮,群臣推举袁崇焕负责辽东军务,于是这次袁崇焕担任“兵部尚书兼右副都御史,督师蓟辽、兼督登莱、天津军务”也,被委以重任。

崇祯元年七月,袁崇焕入京对答辽东功略,出惊人之言:“方略已具疏中。臣受陛下特眷,愿假以便宜,计五年,全辽可复。”崇祯皇帝给予厚望,答道:“复辽,朕不吝封侯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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