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落日》第41/88页
此时宇田雅治正喝得兴头,见酒瓶空空,忙唤佣人再备上。而一旁喝得晕乎乎的繁韵,虽头脑还算清醒,但早已分辨不清东南西北。抓过刚端上来的酒壶,又自顾自的痛饮起来。
宇田雅治陪着她一起喝,自己也醉醺醺的。一扫她脸上,脖子上全都红彤彤的,好像刚从染缸中打捞出来一般,便存心拿她逗乐。
"来!你起来。"他将喝得正好的繁韵拎起来,"站这里不要动。一步都不许动!"
他警告她,很认真的警告。
"你到底想干什么?!"繁韵不耐烦的站在那里,全身都在摇晃,好像一个不小心就会栽下来。
宇田雅治虽然没她晃得厉害,不过走路也颤颤巍巍,脚步虚浮。
他走到离繁韵三四米的位置停下来,背过身看准通向她的路线,闭上眼凭感觉一步步朝她靠拢。
正当他胜利在望,展臂快要抱住对方的时候,繁韵却悄悄往旁边一挪,令他扑了个空。
陡然间,宇田雅治脸色一沉,侧过脸紧盯着繁韵,似在怪罪她不遵指示,又似在责备自己估计错误。缓缓放低双臂,收回满怀的空气。
本来不过是个幼稚的行为,他何必看得如此重。繁韵不懂他的用意,自然觉得这个人愈发古怪。
而他这种复杂的表情,不仅繁韵没有看过,就连宇田雅治自己都未曾想到。
他垂首,默然回到茶几边,连灌几杯闷酒。
繁韵看他郁郁寡欢,有些太过反常,也就随他去。现在她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将手中这瓶酒喝个精光!然后好好睡上一觉,直到天明。
生平头次喝酒,她竟爱上了酒精烧心灼肺的感觉,尤其在喝得醉醺醺之时,最是解脱。
她拼命灌,只想换场烂醉。
忽然宇田雅治抓牢她的手,神情十分严肃。
"喂!战争结束后跟我回东京!听见没有?"
"为什么要跟你去!我要留在中国!"不假思索的反驳,她继续喝着她的酒。
而她的不以为然,惹得宇田雅治有些动气了。他烦躁的甩掉她的手,对这番幼稚的话语嗤之以鼻。
"还什么中国。以后这里就是大日本国!"他不屑的皱眉,断定中国未来的命运。
"胡说!中国就是中国!不会被你们小日本打败的!"繁韵据理力争,死活不承认中国将会战败。
宇田雅治看她较真的样子非但不令人讨厌,反倒多了几分娇憨,也就不同她争辩,端起酒壶自己敬自己。
没了驳嘴对象,繁韵索然寡味。她继续灌了几口酒,胆子也被壮大。想起宇田雅治大言不惭的混话,满腹的怨恨便急欲发泄。
她骤然从蒲团上弹起来,举臂高呼:
"中国必胜--!中国万岁--!打倒日本帝国主义!打倒一切觊觎我国的外敌--!将小日本赶出中国境内--!"
在慷慨激昂的爱国宣言调动下,壶中酒似乎也不甘落后,纷纷从她紧握的瓶中荡出,星星点点洒到宇田雅治浑身皆是。
他抹去脸上的酒渍,没好气的看她发酒疯,哑然失笑。不可否认,他拿她确实没辙,只能放纵她!谁知他的让步,却更招来她的得寸进尺。
领口被她揪住不说,还用那张凶神恶煞的脸瞪着他,好像要跟谁拼命似的。
"你说!中国一定会胜利!中国必然会胜利!输的只会是你们!是你们--!"
她酒疯越来越厉害,宇田雅治没必要跟个酒鬼计较,干脆侧过身充耳不闻。
可他想悠哉的喝酒,人家未必肯放过他。
"说啊!你说啊!中国一定会胜利!一会胜利的!我们一定会战胜日本鬼子!将他们全部赶回老家!说啊!说啊!"
不想衣服被她扯烂,宇田雅治只好点头迎合,或许此刻他自己也是迷迷糊糊,压根没在意都说了些什么。
而见到有人赞同自己的观念,繁韵当然喜笑颜开,抱着酒瓶拍手高喊祖国的名字,不亦乐乎。
可她还没高呼几声,嘴巴就被人堵住,整个人也被对方压在身下。
宇田雅治始终认为消除噪音唯一的途径,便是用自己的嘴封住对方的嘴。
好一会儿,他才离开她微颤的嘴唇,双手艰难的撑在地板上,凝视着茫然无措的她。感觉到她渐渐紊乱的呼吸,他忽然一笑,在她快要喊出声的一瞬间,又一次攫取她的唇,再也不放开……
※ ※ ※ ※
到了凌晨,
气温格外寒冷,尤其还是赤身裸体的时候。
宇田雅治就是这么被冻醒的。
他敲敲头痛欲裂的脑门,十分不情愿的坐起来。
转身望向同自己一样身无寸衫的女子,显然她并不畏惧寒冷,依然沉沉酣睡着。
见她睡得如此香甜,不禁贪玩的抚摩她的脸颊,瞧她噘起嘴,无意识的拍打被'蚊子'叮过的脸颊,他就忍不住想笑。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她恬静,毫无戒备的模样。
宇田雅治开始回思,自己是否值得去纵容她,甚至为了她,放弃完美的政治婚姻。
他沉思,想出无数条选择她的不利后果。可要是放弃,他竟做不到。至少现在,她还有存在的必要。
既然只是一度的迷恋,那么等到他不再眷顾的时候,再觉悟吧
他想。[网・电子书下载乐园―Www.Qisuu.Com]
不经意地,他发现她脖子上挂的不再是以前见过的金锁,而是一块玉佩。本来还泛着笑的眼,陡然阴沉。
如果她能将父母送的金锁都替换下来,那么这块玉佩对她可谓意义重大。
若说不是别人送的,也绝非她随身携带之物。关于这点,宇田雅治再清楚不过。
想来,只能是送者有心,受者有意了!
他冷笑,两指轻轻崩断串连玉佩的红线,将它捏在指间反复端详,瞧见底部有处刻着细小的文字。
略微背光,上面的文字受到光影作用,依稀可以辨认。
--宇。
玉佩上刻的就是这个字。很显然,这定是别人赠与她的。
而那个人是谁,他已经没有必要去调查。反正那人,是不可能有机会与他争高下。
宇田雅治将玉佩收好,并不打算物归原主。
感觉屋内越来越冷,他也顾不上还光着身子,先将繁韵从地板上抱起,小心翼翼的安放到床上。自己也一并钻进被子里,抱着她取暖。
环抱着同样冰凉的身体,他尽可能将身上的暖意过渡给她。
繁韵睡得迷迷糊糊,只知道哪里温暖,便往哪里靠。潜意识的将头埋在最温暖的地方,安心睡着她的觉,做着她的梦。
见她扬着嘴角,一派幸福甜美的神情,宇田雅治十分好奇。究竟在她的梦中,可曾有他?
或许吧!
他释然浅笑,蜷缩身子,紧紧抱住她;像两株相互缠绕的藤蔓,任谁也分离不了。
扯被子盖过头顶,他将她抱得更牢了。
在这片漆黑的小天地里,他可以试图遗忘彼此的恩怨,也无需在意对方的身份,他只用知道怀中的人是她--一个他喜欢的女子,无关国籍,不论是非,只此而已。
这时,启明星已悄悄爬上天际,忽明忽暗的俯照着大地;静静注视着,那被白雪渐渐掩盖后的世界。
如果白雪永不消融,那些被粉饰过的伤痛;或者被埋没的恩仇;便会长久禁锢在白雪之下,无法复苏。
奈何,白雪终会化,伤愈总留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