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见我多妩媚》第224/283页


身后宫女内侍们追赶的颇为辛苦。
“殿下……”
张染不顾阻拦,猛地踏过一道宫殿的门,往内走去。他在空旷的殿堂中一路往后去,因为步子迈得急,甚至还差点被平滑的青石砖绊倒。张染很快到了内殿,看到了坐于案头抬头惊讶看他的太子张术。
张术摆手示意宫人们出去,张染几步奔到了他面前,俯下身,几乎是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张染怒得双眼都红了:“我才离开几天!你就干出了这样的事!你是把所有人都当傻子糊弄吗?谁还敢给你收尾?!”
张染平时温温和和,偶尔发怒时说话阴阳怪气。他对太子向来客客气气,彬彬有礼中带着疏离。太子心知这位弟弟因为身体不好,从而脾气乖僻。由此宁王对他冷嘲热讽时,张术从来不介意。
然这还是第一次,张染直接明确地表达自己的喜怒。面对张术时,不再是对待主公殿下那般的恭敬态度,而是如兄弟打架般,恨不得揍他一顿。
张术被张染提着衣领时,还有空想:难得把张染逼出真火来了。
自从朝中龙虎之争愈演愈烈,宁王站到了太子这一边。被太子所保,宁王没有离京返回平陵过。这次宁王难得带妻女出京玩耍两天,回来后就发现长安天都变了。他的太子兄长执意扯出兵马生意这件大案,要处罚所有牵连此事的大臣。太子身边的谋士们纷纷离开,留太子一个人孤军奋战。才几天的时间,牢狱已经住满了大臣们。每日上朝,朝臣皆在和太子据理力争。听闻丞相称病不上朝,太尉成了众矢之的,御史大夫左右摇摆,干脆也称病了。
长安血流成河!
太子在逼迫世家!世家同时也在逼太子!
宁王回来后,长安早就变了天。他几乎看着太子从一手好牌,眨眼间就到了一手烂牌的程度。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心血付之东流……如果太子非要做这种众叛亲离的事,势必要做出牺牲。那他一开始站队太子,不就站错了吗?!
张染恨声:“你猜不出你这么做的后果吗?!”
太子淡声:“孤早先就猜到了。”
“那你就把你身边的所有人往火坑里推吗?!你就算要动这件大事,不会事先与我等商量吗?你总是只听你自己一个人的话!从不考虑我等的意见,我等的前程!”张染一拳打过去,打在太子脸上,“我们这么辛苦跟随你,就是为了让你这般胡闹吗?”
刚愎自用!
从来只听自己的,不理会旁人意见!
从来都考虑自己,不考虑其他人!过分相信自己,那其他人呢?跟随他的人,活该被他坑死吗?!
太子被一拳打倒,倒在地上。他流了鼻血,被张染打得有点发懵。但张染这一下,也激起了他连日来的火气。他一直强忍着,一直努力告诉自己克制,然而、然而……张术腾地一跃而起,拳头如风般挥去,将向来羸弱的宁王打倒在地。他将对方压在身下,揪着青年的衣领吼道,“听你的?!明哲保身吗?!你们能想出什么法子来?我要打仗,没兵没将!我要制止边关的兵马买卖,你们说来日方长!来日方长!就是你这种无所谓的态度,我大楚哪来的来日?”
“张染!你也不看看!李二郎给我拿回来的证据!你知道现在边关乱成了什么样子了吗?你知道他们都投靠蛮族,我大楚都要换姓了吗?!”
“墨盒叛乱?!怎么叛的?南方战祸?!怎么祸的?官逼民反!”张术声音渐渐高昂,夹带激愤之意,“官逼民反啊!因为我们不顾百姓们的死活,他们只能自己想办法!而你们!依然觉得来日方长!”
张染漠着脸:“即使要动手,也该事先商议。”
“孤正是知道你们永远不会同意!”张术吼,眼眶也红了,“你看蛮族与我大楚在边关生事了多少年?当年什么样子,现在又是什么样子?张染,我知道你瞧不上我,觉我处事太过自我,太无所顾忌。孤告诉你!我是有顾忌的!只是我的顾忌,和你不一样!”
张染微怔。
“你向来冷静得很。谁坐拥天下你都不关心,大楚成为什么样子你也不在乎,”看到张染眼中露出诧异之色,太子低笑,“怎么,难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从来没掩饰过你的脾气啊。你就是为闻家铺路而已……张染,你虽然加入我和定王的相争中,可你从来就不知道我们到底争的是什么。”
“你跟我们不是一类人。你不明白我们想让大楚走向什么样的未来……你只知道我不得朝臣的喜欢,质疑我为何从不听他们的意见。你还很羡慕定王那般得臣民爱戴……所以你才不理解我现在的所为!”太子松开了宁王的衣襟,缓缓站了起来。宁王沉默许久后,跟随他站起。
张染:“我需要理解吗?”
“你不需要吗?!”
两人仇恨般的对视。
这对兄弟,平时很难有这种对视的时候。
良久,张染平声,“你们不就是在争皇位吗?而你现在要输了,恐要将皇位送给定王了。我算是跟错了你,被你害了。”
张术冷笑。
第一次,张染这么平静地把真正的目的说出来。
太子站得笔直。他选择这条路,自然知道什么样的后果。自己这位弟弟的漠然无情,自己绝对不是第一天知道。他对张染也很愧疚,知道自己带张染走了一条张染肯定不愿意走的路。他对旁的人还好,散了就散了。然张染是他弟弟,一直帮着他。当初他和定王斗得那么厉害,如果不是张染在那个时候站队,自己不一定……
太子正要开口,宁王已经先开了口。宁王用复杂的眼神看一眼这位兄长,道,“怎么做?”
太子:“……”
张染声音漠冷:“我已经被你拉到了这条船上,想下船也得付出一些代价。既然闻家都支持你,我只能跟上了。我会继续帮你,继续站在你这边。我不理解你到底要做什么,但你需要用到我的,吩咐就是了。只是兄长,如果你倒台了,莫怪我弃你而去。”
太子微笑点头,他从就没觉得张染这种脾气,会对自己生死跟随。张染在这个时候还跟他站在一起,没有转去投靠定王,他就已经很欣慰了。
张染瞥他一眼,冷静下来后,与太子面对面,反而无话可说。他转身就出了宫殿,只回头看了一眼那个被留在光线阴暗殿堂中的青年。他脚步停顿一下,某一瞬,感觉到了太子的倦意与苍老。
太子立在玄重色内殿中,尘土飞扬下,他袍袖宽大,眼眸幽深,看着虚空中的尘埃晃神。他一动不动,一直那般站着。不知什么时候,大厦会将倾,瓦片会碎屑纷飞。墙塌了,楼倒了,而张术必然还站在那里。
金光阳光从顶罩入,隔着一排排窗子,张染离开宫殿,走在廊檐下。他一步步地走前,侧着头,每一眼,都看到窗扇后的青年。那青年微笑着看他,让张染心中骤然大恸。
隔着一排排窗,张染听到太子说话,“五弟,若你有能力,请尽力护佑这个王朝。只有你这般性情,才能佑护我大楚……这是为兄最后求你的了。”
张染从窗下走过,窗纹映在他面上。一时亮一时暗,而他默然无语。
他原先以为自己了解太子,现在才发现自己并不了解。这位兄长有抱负,有想守护的。定王也一样,定王只是和太子的理念不和……然而他们都和自己的理念不和。
张染就从不操心谁做皇帝,大楚会变成什么样子。
他也没清楚两位兄长真正在争的是什么……
张染立于白玉扶栏前,望着一座座宫殿出神。在这一时刻,他有所感应,觉得自己会见证些什么……他想他和妻子,和闻家,和太子,和定王,他和他们都不是一类人。然而那又怎么样?漠不关心的人才有能力帮他们做他们做不到的人。往往没感情,比有感情的人做起事来,更加完美。
他不理解太子,他始终觉得太子是蠢货,硬生生将自己作到了今天这一步。
但是大楚需要蠢货,他也依然会帮助太子。
很多人都在这个时候离开了太子身边,然宁王与闻家始终不弃。正是有这几人的势力在,于兵马生意一事上,太子才能立于主场之位。在宁王的安排下,太子快刀斩乱麻,先对并州程家军出手,向太尉问罪。
太子要停了所有的兵马生意,更在宁王的建议下,既然已经开了头,就把锋刃对准程太尉一人,莫要牵连太多了。
世家依然不罢不休。
程太尉却被逼得没有立场。
在五日的大朝小会不断后,在死了不少人后,程太尉于一日早朝后卸冠下跪,亲自撸下了并州郡守等几位要职,换上了旁的人。程太尉轻描淡写,将一切错事推到了并州手下,自己只担个“管教不严”的罪。太子胸中憋着口气,却也知道自己现在动不了程太尉。程家在长安势力有多广,他这次才看明白。太尉不能动,动了反扑更加严重。
太子只能任太尉认罪。
朝会散后,太尉仍然跪于甬道路上自省。他将在这里跪一个时辰,作为兵马一案的终结。朝中很多大臣倒了,并州程家军的好几个要职也倒了。太子要求重新制定御律,严禁贩卖兵马。之后还有些细枝末节双方需要谈,程太尉的认罪,起码将大处结束了。
太子伤筋动骨,这帮大臣们也不如何光鲜。世家的回击还在之后,太子正严正以待地等着……
许多朝臣从跪着的太尉身边走过。
大楚不兴跪拜。平时上朝,都基本没有需要下跪的礼数。然程太尉身居高位,竟然要在众目睽睽下跪一个时辰。众大臣从他身旁经过时,对着太尉指指点点,小声评价。程太尉不愧是太尉,这么多人看着他,对他面露各种神情,他也能面不改色。可以见得,即使被唾骂,程太尉也不会变什么脸色。
能走到他这一步,取舍之间,程太尉想得比旁人要深远多了。
定王张桐与江照白也路过程太尉身边。定王在程太尉身边留了两步,面露古怪复杂之意,却又透着几分不忍。定王要跟程太尉说话,旁边江照白低声,“殿下,太尉戴罪之身。您若好言相谈,反招了旁人的眼。”
张桐便随江照白一同离去,走了段路程,张桐道,“兵马生意向来有之。太子殿下在这个时候动手,伤及己身,实在是……”
江三郎随口道:“他们损的都是百姓们的利益。太子也是为国为民。殿下您莫太过心慈,您还没看明白吗?程太尉在并州、在长安的势力,都比你以为的要雄厚得多。太子不过试探了程太尉一下,太尉不过脱个冠而已……殿下您想想,太尉若是针对于您,您能撑得住吗?”
旁的人这般与太子等皇子说话,皇子必然震怒。然他们这位定王殿下不一样,定王殿下是出了名的好性子,江照白说话说得不客气,张桐非但不生气,还真低头反思去了。
张桐蹙着眉。
江照白再说:“等过两日,我将李二郎写的证据给您抄一份,你看看并州、陇西都在做些什么,就不会同情程太尉了。蛮族犯我边关,已经不可阻挡了。程太尉虽是您的外舅,您可不能太过相信他。您是想大楚和蛮族和平相处,程太尉却是想干脆把大楚卖给蛮族。”
张桐低声斥道:“我知道你与程太尉不和,然你这般中伤他,也不妥吧?”
江照白微微一笑,不跟定王殿下辩了,“您再看看就是了。”
“看什么?”
“太子殿下眼下看似胜了,然太尉是那般好对付的么?您且等着看,您眼中为民请命的太尉会如何对付太子殿下。我倒不是挑拨您与太尉的关系,只是让您提防着他便是。”
“太尉与太子是师生关系,太尉与您是外舅关系。对太尉来说,谁又比谁的关系近呢?端看有没有用,听不听他的话就是了。”

当前:第224/283页

提示: 双击屏幕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