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见我多妩媚》第44/283页


二是他怀里藏着一枚手镯,是舞阳翁主曾经送给他的。舞阳翁主说他一朝有难,可拿此信物求情。李江一直没有用这个人情,但这个人情,是他最后的□□。
李江不想自己只是一个被官府通缉的混混。
不想成或败,依赖的都是李信。
与官府合作,也许是他命盘重新轮转的开始……人生于世,为什么有的人生而高贵,有的人却命如草芥呢?为什么有的人狂傲无比,还有一众人信任,而有的人小心谨慎,却总是不如人呢?
李江想:我就是想要打败李信!
肖想翁主?
凭他也配!
我自然不像他那样不切实际,我一步步往上爬。而我怀中,藏着翁主的手镯!李信却未必有!
李信自是不知有人嫉恨他到如此地步,不过以他的脾气,就是知道,也多半不在意。他那颗高高昂起的孔雀脑袋,根本不去看他瞧不上的人。和众同伴们说好了接下来的行事,李信便和阿南勾搭着背,出了巷子。
李信问阿南,“我走了这么久,会稽没发生点什么好玩的?”
阿南随口说了几样,最后笑道,“……对了,城西那位先生,现在天天授学。好些苦人家的孩子都去他那里听课了,我听说那人讲的很好,千字文都教了大半了。反正又没代价,这几天啊,如果不是冬天,恐怕去的人更多。”
李信皱眉,想了下他说的是谁。
阿南翻个白眼,提醒,“就是人家刚来,你就说人家是贵人的那个!”阿南怀疑,“阿信你莫不是猜错了?真的贵人,哪里是教书给穷人?”
李信说,“不是贵人,哪里有本事教书?”
阿南一想也对。自古以来,竹简极为贵重,民间也不许私人授课。学问、知识,只流传在贵族社会间。那些人高高在上,瞧不起普通百姓;且觉得百姓愚昧,根本不想让百姓认字。
读书对普通民众来说,是很奢侈的一件事。无论是竹简还是绢布,皆不属于他们。那像是贵人们披在身上的华丽袍子,就是脏了破了,也只会烧掉,而不会捐赠给穷人。贵人们学识出众,口若锦绣,百姓们只能羡慕地仰望而已。
然今,出了个奇葩——有位贵族郎君,在会稽城西搭了竹屋,竟放低身段,来教普通百姓认字。
“好像叫江照白,”看李信目中生了兴趣,阿南绞尽脑汁在浆糊脑袋里翻找记忆,“我也去城西听过一次,是挺俊一阿郎,我听他的仆人喊他‘三郎’来着。”
李信摩挲着下巴,有了想法,“有趣。等我闲了,也去听听他授课。”
心想,去会一会这世上的能人,顺便多认识几个字,总是有好处。
……起码,知知没法话里话外、冷嘲热讽地挤兑他。
想到知知,李信想起一物,从怀里珍惜无比地取出一枚用布捂好的玉佩——闻蝉当时那样得意,她送他的玉佩,到底好在哪里?
寒风中,与阿南分开后,李信回过头,望了眼郡守府所在的位置。他抱着这块玉佩,走街串巷,发挥自己对地势的熟悉。一晚上与城中官吏们捉迷藏,一晚上找认得玉佩的人物。
李信回来会稽了!
当晚,会稽郡中与少年明里暗里打过交道的,都得知了少年回来的消息。
官府人员们严正以待,随时准备与那少年一战;躲在各种黑暗角落里的痞子混混们跑了出来,摩拳擦掌,阿信回来了,属于他们的风光日子,又即将回来了!
在会稽这边的官府和地痞中间,彼此知根知底,无人不识得李信。
而曹长史晚上刚搂上美娇娘,就被脸色发白的下属喊了起来——“长史,那李信又回来了。我们害得他的同伴们远走他乡,他会不会是有了依仗,回来找我们报复啊?”
李信劫持舞阳翁主出走徐州的事,他们一众官吏并不得知。毕竟李郡守肯定不会跟他们说,我的侄女被人劫走了。之前会稽搜索人时,官吏们就茫茫然不知道李郡守要找谁。现在李信回来了,他们依旧茫茫然不知道李信为什么回来。
曹长史穿好衣服出了门,差点一口唾沫喷死这些下属:“你是官,他是贼!你怕他作甚?!我们在通缉他!你知道通缉是什么意思吗?!去,再把他画像往街上多贴贴!鼓励百姓去认人!”
被长官喷了一脸水的下属惭愧后退,要走时,被曹长史喊住。
站在门口,屋中一道昏明的光从门缝中泻出来。屋中有暖光美人,屋外只有寒风,和吓破了胆的下属。曹长史用一言难尽的目光,看这个下属半天,终于做出了沉重的决定,“把你的剑拿过来,本官今晚要抱剑睡。”
下属:“……您怕李信刺杀您啊?”
这个没眼色的小吏,被曹长史一脚踹到了屁股上,踢出了府宅。
大半夜,屋中紧紧抱着被子的美娘子,听到门吱呀一声。她欢欢喜喜地抬起脸,笑脸还没有完全绽放,就看到曹长史紧紧抱着剑,皱着眉,似是打算与他怀中的剑成亲去。美娘子抛个媚眼,娇滴滴喊他,“郎君,妾等你良久了……”
曹长史很正经地问,“你能接受我和这把剑,一同跟你恩爱吗?”
这位可怜的娘子,当场,脸上的笑,便皲裂了。
……而被他们当做头号大敌的李小郎李信,正蹲在黑魆魆的街巷中,听一个手颤巍巍捧着玉佩看的老伯念叨,“……这种玉佩,叫做玉司南佩。听说是从宫里流出来的,民间很少找到。”
“司南佩?”
“不错,指向司南,辟邪压胜,正是玉司南佩。”
夜色浓浓、灯火阑珊,李信把玩着手中的玉佩,想了又想后,心中充满了快活:知知送他司南佩,是什么意思呢?司南司南,她是想让他的心,一直司南向她吗?
口是心非的小娘子……知知真好玩儿。
李信却是真的自作多情了。
他想着闻蝉,闻蝉却在紧张地想着江三郎。日升日落,天黑又天亮,清晨的院子里侍女们进进出出,热闹无比。闻蝉与侍女们纠结了整整一个时辰,才梳洗妥善。她乌发用细丝带在腰间挽住,着一身杏红色绣兰的绕襟深衣。宽袖紧身,衣衫几经缠绕,层叠纷扬,勾勒出她纤细一把的腰身。
而小娘子眸亮色妍,连日日看着她的侍女们都看呆了。
如此完美装扮,江三郎总得惊艳一把吧?
在李府门口,闻蝉踌躇满志,扶着青竹的手,弯下腰,正要上马车时。身后府宅,如瘟疫感染一般,爆发出了一阵骚乱。有婢女脚步急促地从府门中小跑出来,冲正要上马车去与梦中情郎相会的舞阳翁主焦灼道,“翁主,我们夫人,她又疯了啊!您快去看看吧!”
姑姑吗?
看这个婢女也说不清,闻蝉当即忘了去见江三郎的事,立马下马车,回身,与侍女们匆匆回府。她进去走了不到一会儿,便与对面斜刺里穿过来的一个小娘子撞了满怀。
小娘子是李伊宁,眼眶通红,抓着表姐的手发抖,未语泪先流。
闻蝉厉声打断她的黏黏糊糊,“哭什么?!姑姑这些天不是都说好了么?为什么又突然发病了?发的什么病?怎么回事?你说清楚,再随便哭去!”
李伊宁被闻蝉喊得一哽,却更想哭了,“雪团儿丢了!”
谁?
闻蝉茫然。
青竹咳嗽一声,往前走两步,跟翁主耳语提醒,“就那只猫。”
“我抱了雪团儿给阿母养,她很喜欢雪团儿,病情好像也稳定了。我们都很开心。但是今天早上起来,找不到雪团儿……我阿母就……我要去找雪团儿!”
李伊宁说着,挣脱了闻蝉的手,就往府门外跑去。身后一众侍女们追随,大家都很辛苦。
闻蝉一知半解,也来不及多问,看到府上乱糟糟的全都往一个方向跑,也顾不上别的,赶紧去看。她走得飞快,身后侍女们也紧紧跟随。过一道长廊,交错的廊口,有人也是往大房那边的院子去。
湖水上飘着一层浮绿和尘埃,女孩儿如一阵风似的,那么穿了过去。
“翁主……”有少年面上的笑才挂起来,就僵硬地一直那么挂着了。
因为闻蝉压根没看到他,没听到他,人就擦肩过去了。
“三哥?”尚年幼的李家五郎,李昭,抬起头,睁着迷瞪的眼睛,看温雅如玉的兄长,“三哥,你喜欢那个翁主表姐?”
廊上穿着厚重雪白貂皮的李家三郎,李晔,摸了摸幼弟的头,笑叹口气,“别乱攀亲戚。那种长安来的大人物,哪里稀罕你喊‘表姐’。人家是你四姊的表姐,却不是你的……”看幼弟茫茫然没有听懂,李晔也不再提这茬了,只望着翁主的背影,和大房那边的院落,“大房的气运,却当真不够好啊。”
而李家众人如今默认的,都是大房在这一辈,迟早要败。偌大家产,都是二房那边的。
……
“姑姑!”闻蝉进了院子,便一声惊呼!
她瞠大美目,竟看到一个瘦弱的人影,高高站在房上屋檐间。风吹得那人身子摇摇欲晃,而那人,居然丝毫不怕,下面一众人又哭又喊,瓦片间的妇人,却淡定地、摇晃地,在屋檐间行走。
远远看到日光下屋上瓦片间的剪影,正是闻蝉的大姑姑闻蓉!
闻蓉已经瘦的脱形,又苍白,又恍惚。她在晃动着走着,自己都把持不住力度和方向,似随时被冷风刮下去。然左边垂在袖中的手,往外一点,像是牵着一个人。实际上,她牵的只是空气。
熹微晨光中,闻蓉在屋檐上跌跌撞撞地走,嘴角上挂着迷离的温柔笑容,“阿郎,阿母带你去玩儿。阿母再不离开你了……阿母牵着你的手,谁来都不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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