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褪粉梅梢青苔上全集》第4/101页


“谢谢大少爷,”龚梦舒朝着程瑞泰微微欠了身,便要走开,却被程瑞泰再次叫住:“梦舒,喏,给你,插在花瓶里养养,也能开好几天呢――”他递过方才他折下的迎春花枝,黄色的小花开得天真烂漫,煞是夺目,上面还带有晶莹的雨露,圆圆的,嘟嘟的,随着抖动从花瓣上滚落,无意间就沾了一手的水湿。

龚梦舒一怔,随后才慢慢接了过去,脸却涨红了起来,她低着头小声地说:“谢谢大少爷,”便拿着花枝快速跑开了。程瑞泰凝视着她那犹如柳树芽儿抽条的纤细背影,嘴角噙着一抹笑。殊不知他的此番举动却被花丛后的一人看到,那人等龚梦舒的身影跑远,这才蹑手蹑脚地走近了程瑞泰,突然笑道:“相公,原来你在这里!”

程瑞泰微微吃了一惊,回转头脸色有些发红,语气里带了讪讪,“雪娴――”他不知道自己方才的一番行为有没有被林雪娴收在眼里。

林雪娴对刚才的事置若罔闻,她见四下无人,大着胆攀附上程瑞泰的胳膊,悄声说:“这园子里的花开得这般好,看了让人心动,相公你给我摘一朵吧。”程瑞泰挣开她的手臂,先是不动,但经不起林雪娴再三拾掇,还是给她摘下了两朵连在一起的茶花花骨朵儿,应要求替她簪在云鬓边上。

林雪娴用修长的纤细指腹抚抚鬓角上的花朵,放下手后心中思忖片刻,突然小声地对程瑞泰说:“我戴了这花,终究不如别人好看。不过相公你放心,我知道你喜欢什么,以后有机会,我终会帮你将你想要的花给折回来罢――”

程瑞泰闻言一怔,半晌才回过味来,他干咳几声笑了笑,说:“你胡思乱想什么呀!我就是爱花而已,也未必真的要折了――”

说者有意,听者也有意。林雪娴侧眼看程瑞泰,见他面色如常,但涨红的耳根却出卖了他的心中所想。她牵起嘴角,勉强一笑,脸上的笑容不自觉有些凄婉。

第八章 玉簪微寒身飘零

龚梦舒的家在茗城的南边。茗城的百姓依据贫富情况无形中划分为北区和南区。北区的大多数是官宦贵族人家,而贫民百姓则大多数聚居在南边地带。黄色的人力车绕过了茗城大半的大街小巷,龚梦舒才远远看到了自己家的灰瓦白墙出现在眼前。龚梦舒下了人力车,给了车夫车钱,这才轻轻推门进屋。

屋子里如同她每次回来一般喧哗吵闹。父亲龚弘文正在训斥十岁的弟弟,二娘吴氏在一旁呜呜抹泪,见她进屋,弟弟龚麒麟连忙扑上前来求助:“姐姐――”伸手便抱住了龚梦舒的腰身,死也不肯再松开。

“放手!”龚弘文赶上来勒令龚麒麟不要缠着龚梦舒,坚持要打他手心以示惩戒。龚麒麟嚎啕大哭,趁势把眼泪和鼻涕抹在龚梦舒的腰腹前襟。龚梦舒一边劝慰着哇哇大哭的小弟龚麒麟,一边无奈地问父亲龚弘文:“爹,这又是怎么了?”她这个小弟素来顽皮,经常惹祸生非,小小年纪就有小霸王的架势。

“你问问这个臭小子,”龚弘文抖动着花白的胡子,怒不可遏:“不好好在家念书,趁我不在,偷溜出去和一堆毛娃娃们去河边田地里,不学好偷人红薯,结果害得一个邻家的不会水的男孩失足落入了深水中,若不是恰好有大人路过,就该出人命了!咱们家也非吃上官司不可!你说这样的逆子该不该打?!”

龚梦舒闻声摇摇头,不赞同地看着弟弟龚麒麟说:“小弟,这次是你不对啦,这样子很危险的,你知道么?”

龚弘文见龚梦舒也这么说,便拉过龚麒麟,拿出戒尺就往他的手心打去,龚麒麟吃痛嗷嗷嚎叫跳着哭闹个不停。

二娘吴氏见状扑过来,拉着龚弘文的胳膊哭天喊地说:“你别打孩子,要打先打死我好了!不就一件小事吗?落水的那个小孩是他自己不小心,关咱们家麒麟什么事了!再说不是没事了吗?老爷,你为什么这么狠心呢!手心手背都是肉啊!”说着,一把拉过龚麒麟藏在身后,怎么也不让龚弘文打孩子。

龚弘文气哼哼地还要拉人,龚梦舒本觉得孩子做错事需要惩戒,但见二娘死死护着小弟,而父亲则气得胡子乱抖,在心里叹口气,便打了圆场道:“爹,你别生气了,小弟应该会知错,您饶了他吧――”

龚弘文是私塾先生,自小就谨遵老祖宗的“大棒底下出孝子”的教育方式,但因为是老来得子,对龚家唯一男丁也甚是溺爱,戒尺打在龚麒麟身上痛在他心里,见龚梦舒这么说,他也顺势推舟住了手。但是二娘吴氏却不肯善罢甘休,扑上前去要和龚弘文拼命,一时间屋内哭闹声响成一片。

龚梦舒见状叹口气,将手中带给父亲二娘和弟弟的点心放在桌面上,然后怀中揣着个瓶子悄悄地去了后院见母亲伍佩思。东厢房内,伍佩思穿着一袭素色旧棉袄,黑色长裙,微闭着眼睛半跪在蒲垫上诵经念佛,声音嘶哑,间或不住咳嗽,见有人进来连头都不抬起来一下。

龚梦舒悄然进屋去,站在一旁也不作声,只用怜惜的眼神盯着母亲。伍佩思觉察出了屋内有人,睁眼一看,见是龚梦舒,原本寂静无波的秀雅脸上这才有了一抹笑容,“丫头,你回来了?”伍佩思说着,咳嗽着便要从蒲团上起身,龚梦舒连忙过去搀扶母亲起身。

伍佩思坐在椅上,看了看龚梦舒带回来的瓶子,勉强止住咳嗽缓声说:“这是什么?”

“是的,是我托人给您带的北平秋梨膏,止咳润肺的,”龚梦舒说着便要倒药膏给伍佩思,却被伍佩思阻止了。

“娘没事,你不用每次都这么费心,专程还去买这个那个的,你也不容易,这个家多亏你经常救济,否则靠你爹那点津贴,还不够你二娘买套新衣裳――”伍佩思苦笑道。

“娘,算了,想开点啊,别和二娘计较,我不在家,您可要自己多保重,少生点气啊!”龚梦舒盯着伍佩思消瘦的脸庞,觉得心口有些发堵。

“唉,我哪有心思和她计较,她不天天找我麻烦就好了,”伍佩思说着又咳嗽起来。

龚梦舒沉默不语,二娘平日里的行径她又不是不了解,可是既然爹让二娘进了门,她也只得尊称吴氏为一声二娘。她知道当年娘和爹的感情笃深,娘生了她之后,一家三口倒也过了一阵其乐融融的日子。可惜爹经不起三姑六婆的怂恿,说什么“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因而讨了隔壁卖油铺的女儿吴氏过门。娘最初的时候也反对也闹,但是有什么用呢?照样不能阻止爹把二娘娶进门。

龚梦舒知道,娘在爹娶二娘过门之时心就死了,这么多年了,一直躲在东厢房内茹素念佛,连大门都不迈二步的。

龚梦舒细心地替母亲揉捏着细瘦的脊背,眼角瞥见母亲如云的鬓角不知什么时候竟也冒出了几丝斑白的华发,她的心一酸,低声地对母亲说:“娘,反正将来,我是绝对不容许我的夫君再娶别人的。”

第九章 终身似被前缘误

“这怎么可能呢?”伍佩思苦笑了一下,不免觉得龚梦舒有些天真。“男人都是花花肠子,根本靠不住的,等将来你就知晓了。我们女人啊,不管嫁得好嫁不好,不管你的心气儿有多高,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也只能认命了!”

“不,我才不信命呢!” 龚梦舒咬着下唇说道:“我希望将来的夫婿是个对于女子情/爱专而不滥、诚而不欺的人,不要讨小,一生只钟情于一人――不要像爹那样……”

“你这个丫头,程家送你去学堂念书,要是知道你满脑袋装的是这种东西,怕是该后悔不迭了吧?”伍佩思乍听龚梦舒这种新潮的思想,心中的愁绪更甚,“谁都知道你将来是要和程家二少爷在一起的。他自小订了亲,正室肯定不是你,难道你还想独霸他么?”

龚梦舒低着头不吭声,半晌才对母亲说道:“娘,将来我决计是不当他的二房的。”

“这怎么可能?” 伍佩思震惊地转过脸来:“他对你许过什么承诺么?假若没有,那你就不要痴心妄想,免得将来受苦的还是你自己――”

龚梦舒淡淡地说:“他没有。打小我看多了您和爹的事情,娘,我不想走您的路。我希望将来能有一个人心里只有我一个,一心一意地对我,我也不要求他给我荣华富贵,两个人只要一世相守就可以……”

“你这个傻丫头,是上了学堂所以学到这些乌七八糟的想法吧?就算女人们都有过憧憬,可那还不都是嘴上说说的,其实该如何还是如何,命运半点不由人……”伍佩思说着,担忧地看着龚梦舒说:“瑞凯这孩子我还是信得过的【www.52dzs.com】,以他的家世和背景,即使是他的姨太太,也比小户人家的正室来得更加风光和富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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