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褪粉梅梢青苔上全集》第49/101页


“我晓得,娘,你别为**心了――”龚梦舒将头靠在母亲的肩头,低声回答道。

龚太太颔首,沉默半晌之后,突然道:“程家昨日才送了贺礼过来……”

听闻“程家”这二字,龚梦舒惊跳了一下,嘴唇一下子便失了血色。

“礼物都很贵重,尽是些我和你爹都没见过的珍贵东西。程家送礼来的下人说之前程家因为家中有事所以耽搁了来喝喜酒,这两日才派人补送贺礼来了――”龚太太低声说道,脸色有些异样。

龚梦舒却也未发觉母亲说话的口气,只是死命咬着发白的嘴唇,她怔怔望着佛堂上的观音像,万般滋味涌上心头,却无言以对。

“我和你父亲商量了一下,既然程家专程送来了咱们就暂时先收着吧,等将来二少爷或者三小姐大婚的时候,咱们也随份大礼,这样也不觉得欠人家什么了……”龚太太拍拍龚梦舒的肩头,低声说道。

龚梦舒什么也没有回答,只是将脸埋进了母亲的怀抱中,久久没有作声。

龚太太觉察出了衣裳前襟的濡湿,心里一酸,她知晓程瑞凯是龚梦舒这辈子的心痛,却也不便再多劝,只是轻抚龚梦舒的肩头表示安慰,心头却也是苦涩的。

其实送礼来的人龚太太认识,便是程家的管家,管家说:“龚太太,请别怪程家失礼,到现在才送礼过来。二少爷前几日在龚家做下的混账事老爷已经知道了,谁都以为龚姑娘既然是二少爷的人了,婚事肯定不作数,就连二少爷自己也这么想。二少爷原打算过几日便要把龚姑娘接回程府去的,谁料到您还是把龚姑娘给嫁了出去!二少爷也是昨日才知道了消息,在家里几乎发了疯非要出来闹事不可,被老爷用家法狠狠打了一顿,伤势严重得连爬都爬不起来,现在还躺在床上养伤呢!老爷这次真往死里打呢,看样子真气急了!”

管家的一番话听得龚弘文和龚太太脸色青白,谁都没有吭声。

管家临走的时候还特别说了:“程老爷让我过来是想跟您和龚老爷说,程龚两家大人原本都是一番好意,谁曾想事情会演变成如此模样,今日特别送来大礼,一是替二少爷给龚姑娘陪个不是,二来也希望能帮衬龚姑娘一些,让她从此以后可以安心过日子……”

龚弘文此时“唉”地长叹了一声,还重重跺了一下脚。而龚太太的嘴角只是挂着凄清的笑容,心里想这是要用大礼来做个了断么?

佛堂里香烟缭绕,龚太太一手拿着念珠,一手轻抚着龚梦舒的脊背,看着女儿柔肠寸断的娇怯模样,心里泛起怜惜之意,不管梦舒出嫁没出嫁,都是她一心要保护的孩子。她突然觉得有些事还是不要让龚梦舒知道得好,就这样过去了吧。

龚太太本来想留龚梦舒在家多待几日,但是黄启伦好像待不住,龚梦舒也只得提前和父母告辞回婆家去。反正黄家离龚家不算远,真要回来还是可以常回来的。

龚太太独自送了龚梦舒和黄启伦出来,目送黄包车渐渐消失在视野之外,还依旧伫立在傍晚的暮色中。

阵阵风吹过,龚太太突然觉得有些凉意。路两旁发黄的梧桐树叶随着萧瑟的风飘落在地上,在脚边打着卷儿,原来秋天,竟然这样无声无息地悄然逼近了。

――――――――――――――――――――――【上卷完】――――――――――――――――――――

第一章 谁恨情兮空断肠

“不要,啊,走开!……”一声凄厉的惊叫划破了午后的寂静,在寂静的房中陡然响起。

龚梦舒从噩梦中惊醒过来,胸口因极度的心悸而起伏个不停,她的呼吸急促,全身被冷汗打湿。她睁着眼,放大的瞳孔渐渐稍微适应了周围的光线,这才醒悟,原来是在梦境中。

她缓缓坐起身来靠在床头,内里的小衣已经湿透,面容惨白得犹如一张纸,她纤细的手指还紧紧揪着被褥,脊背那里倏地窜起的一股寒意,让她浑身忍不住颤抖起来。

在噩梦中,一直在重复着同样的画面,程瑞凯眼神阴冷地向她压来,狂暴地撕扯着她的衣裳,他的动作既粗暴又凶狠,还有那深入骨髓的痛楚让她在睡梦中也忍不住惊叫哭泣出声。

她在急促地喘息,午后刺眼的阳光还是提醒她自己在做梦,她用手拍了拍自己混沌的脑子,身上的冷汗还未干,但是还有新的冷汗不停冒出来。她紧张而敏感地环顾四周,唯恐自己这无意的梦呓声被人听见。但是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半个人影,她方才松了口气,连忙起身下了床。

只不过是午后小睡片刻,她却在做噩梦,她用手抹去额上的汗水,还未喘口气,屋外便传来了黄母的叫唤声:“媳妇,赶紧出来帮我去点心铺把点心箩筐收回来,回头我还装东西呢!”龚梦舒连忙应了一声:“知道了,娘,我这就去!”说着胡乱将外衣套上,匆匆忙忙拢了下乱发,便开了门出去。

屋门外,黄母看着龚梦舒慌乱心虚的模样,不由狐疑地多看了她几眼,道:“你在房里做什么?我喊你半天都出不来……”

“哦,我方才在床上靠了一会儿,结果竟睡了过去……”龚梦舒的脸红红的,有些羞惭之色。

“年纪轻轻就这么贪睡?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清晨出了房,到了晚上才能回房,那时候家大业大要操劳的事情多了。即使是现在我每天也没闲着。我看你啊,是享受习惯了,所以干点活就累了……”黄母摇着头,嘴里啧啧作声。

龚梦舒连忙岔开话题道:“娘,您让我现在去点心铺收箩筐是么?那我马上就去。”说着低着头,匆匆往院子外头快步走去。黄母在后头高声道:“收了家什就赶紧回来,启伦也快下课了,回来时候看不到你他又要耍孩子脾气了!”

“我晓得了,马上就回来!”龚梦舒转身回了黄母的话,便一溜小跑出了院子门。

大杂院的邻居听到了黄母和龚梦舒的对话,从门里探出头来笑道:“黄家娘子,其实你家媳妇已经很勤快了,半夜三更起来帮你磨米浆做点心,白天替你送货收家伙,晚上还要伺候你家儿子,洗衣做饭跑腿样样都行,算是个贤惠人啊!你还不知足?”

“什么呀,这是她应该做的,都怪我家启伦被她迷了心思,否则现在娶了我们老家的乡绅的女儿,现在我哪还需要卖这些廉价的点心,早就躺在家里享福了!”黄母没生好气地应着邻居,只是撇嘴不屑。

龚梦舒收了盛点心的家什匆匆往家里赶,天已经黑下来了。她气喘吁吁地回到院子里,把沾了点心碎屑的竹编筐和匾清洗干净,然后用软布擦干按顺序放好,这才回到厨房里准备吃晚饭。饭桌子上只留了一碗白饭和两盘只剩下清汤寡水的菜,一旁还有一叠用过的脏盘碟碗筷。

她早饿得胃里头有些疼了,便端起碗来,也不坐下吃,而是站着匆匆扒了几口白饭随便填饱肚子就算了。然后又开始收拾起桌子上的脏碗筷,一声不吭拿去洗了。一切终于忙妥当了,她才拖着疲倦的脚步慢慢地回屋去。

黄母早就睡觉去了,黄启伦正在灯下看书,听到门响的声音,他头也不抬地说:“梦舒,我今天下和同学一起去爬山,大家比赛看谁爬得最快,可把我累得上气接不了下气,腿也酸疼得厉害,差点下不了山,现在歇下来就更酸痛了――”

“哦,那我去烧点热水给你泡泡脚吧,这样可能会好受些――”龚梦舒连忙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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