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一阵木樨花全集已完结》第22/113页


她不知道院长奶奶有什么话要对她说,还把她拉到这里来。薛院长在她身后随手关上房门,她便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地上到处都是画架,院长奶奶最近在画一幅巨幅的人像画,差不多就要完工,画布上的少女楚楚动人,每一个细节都恰到好处,即使是离得如此之近,脸上的肌理纹路也完美的很。她看的有些晃神儿,就听薛院长对她说“喜欢吗?”

“恩?”她看着她,又点了一下头。薛院长手里拿着的却是一张素描纸,递到她手里。东篱只看了一眼,脸就红了。

线条生硬,明暗又分得太过了,唯一庆幸的一点就是这画并不是完全地在生搬硬抄,还稍稍地有些自己的思考在里面。但就技巧来说,仍是太过太过生涩了。

“院长奶奶……”东篱小心翼翼地又把画递换给她。这是好几年前的事了,要不是今天再从薛院长这里看到,她几乎已经忘掉自己还干过这么“勇敢”的事。

“这是你画的吧?”薛院长坐在她身边,拉过她的手来看。东篱很瘦,手却并不如身体那嶙峋,她的手掌小但却很厚,生命线线深长,没有丝毫的杂质,其他的主线路也清晰无比,那些细小的杂纹反而显得不那么重要了。从正面看手指粗细恰好,从根部慢慢向上,指尖尖尖的,正是老人家所说的那一类的巧手。

“喜欢画画吗?”

东篱又是一愣,呆呆地看着薛院长点了点头。薛院长站起来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卡递给她,东篱接过来一看,原来是一张借书证。

“学校的借书证,你拿着去图书馆看看。三楼左拐就是艺术书库,里面有各个流派的书画,喜欢什么回来告诉我。现在开始学也不晚。”

正是腊月的最后一旬,昨夜下了大雪,白天天气却出奇的好,东篱借完书回来的时候经过羽毛球场,恰好看到很多人脱了棉衣在打球,呼出的热气白的浓密,脸上却还挂着汗珠,又笑又叫的,这样冷的天,看到这样的景象不能不叫人心里一振。

她站着看了一会儿,又对着场地里的人打了声招呼。传奇正对着她,拿着拍子朝她摆了摆手,对着她的人却突然地转头,看到她的时候毫不意外地皱了皱眉头,三步并作两步地站到她面前“我昨晚给你打电话怎么不接?”东篱一愣,遂去摸自己的口袋,才想起自己早换了衣服,手机可能拉家里了,便说“我没听见。”

“切,你还能干什么?”文聿不满地看着她。

正巧几人打的有些累了,便都站到她身边休息。她的眼睛看了一圈,最后落在蔡宁的身上,却见她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好像看透了她的心思一样。东篱心里一紧,假装若无其事的把眼神从她身上移开。

“不如我们来个双打吧?”传奇兴致**地比了比东篱和自己,又比了比蔡宁和欧阳文聿。

蔡宁瞪了他一眼,刚想开口说话,瘟神拿球拍点了点东篱的胳膊“啧啧……就她这小身板,赢了也是胜之不武!”

传奇一拍脑袋“靠!差点忘了,这还有病号呢!”

东篱看着他笑“既然这样那我先走了,你们慢慢玩!”说罢便要和他们摆手再见。谁知瘟神把球拍横在她面前“怎么平时不见你这么乖呢!”说罢指指场地上那些散落的羽毛球“不打球还可以给我们捡球啊,走的那么急干什么?”

东篱无语。

她自然不能乖乖地做捡球女,便推开他的拍子,做了个万福的姿势“您自己玩吧,民女先告退了!”说罢快走几步,走远了才回头对着瘟神做了个鬼脸。

文聿也是一愣,指着她身影的手颤颤巍巍地“晴天白日的,她这是被啥附身了?”

东篱一路小跑着回到家里,因为是学期末,正是学生离校的时间,薛院长最近几天都很忙,现在这个时间自然是呆在学院里的。蔡宁在打球,刚刚也没看到家树的影子,保姆也大概是出去了,院子里静静的,只能听见积雪偶尔从冬青上大块大块坠落的声音。她把借的书放回房间,又下来转了一个圈,想要看看家树种的那些花有没有冻坏,但想起瘟神刚才被她的鬼脸吓了一跳的样子就忍不住地想笑。

院子里的冬青有些年头了,秋天的时候刚刚剪了枝,一层一层的,现在堆上了雪,更像是颗高高的圣诞树了。

她看的愣愣的,想着能在上面挂些东西就好了。

“看什么呢?”

听见有人说话她吓了一跳,转身一看,原来是家树。东篱不由得想起早晨两人相拥而睡的样子,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便低头去看冬青上的雪,“我在想,这冬青上挂点东西看起来就更像颗圣诞树了。”

“嗯。”家树点头“还真的挺像的。我们也跟奶奶说,除夕的时候也在上面挂点礼物。”他看着东篱,说的很认真,好像已经考虑好了要这么做了。

东篱看他还穿着家常的棉拖鞋,宽松的运动裤,外边只穿了一件白色的毛衣,长身玉立,笑的时候也是玉树临风的,手里却偏偏拿了一个鸡毛掸子,这样温情的搭配东篱还从未曾见过。

“这是……”东篱指着他手里的东西,有些好奇。他从他身边转过去,一手拿了鸡毛掸子,一手拿了一个广口的瓶子,在冬青叶上一抖一抖的,一会广口瓶底就落满了细雪,白白的一层,像是白色的砂糖一样在阳光下散着光。

东篱想起老人家常说“腊雪是宝,春雪是草”,《红楼梦》里也有“且喜侍儿能拭茗,扫将新雪即时烹。”的句子。

“《本草纲目》里说腊雪干,冷,无毒。用鸡毛扫取,再用密闭的瓶子装了,放在阴凉的地方,数十年也不会坏。夏天拿出来,洒在家具上,还能驱蚊虫……”他一边拿黄油纸裹紧瓶口,又用绸布包了,才拿线细细地缠上,一边又说“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东篱看的有些愣神了,这家树啊,真是……

他果然拿铁锹在冬青下挖了一个洞,东篱想起自己在电影里看到恋人们把许愿瓶埋在地下,多年后循着原来的痕迹,重温旧梦,那是何其的浪漫!便对他说“我也有一样东西要埋。”家树很高兴地答应她“好啊,一起拿来。”

她回房间拿了纸笔,又想着总归要埋点有意义的东西吧,翻了翻抽屉,才发现她所拥有的最拿得出手的东西就是那一柄断了一半的短刀了。上面花纹繁复,是阿爸做来给她防身的,织织也有一把一摸一样的。后来她还调皮地把织织的短刀上刻上了自己的名字,礼尚往来,她的那柄上面刻的正是“织织“二字。这些年,无论在哪里,她都随身带着,也多亏那短刀轻薄短小,放在口袋最底层,平时跟本就试不着什么。唯一有些分量的反而是那短刀下的吊坠,那还是几年前阿妈从路上捡来的,足有拇指盖那么大的玉珠子,碧透中带着点杂纹,像是版画中的云海一样,难得的是上面还有一个玲珑标志的小孔,她看着也很喜欢,便用红线系了,绑在刀柄的锁鼻儿上。开始的时候不免觉得那珠子太碍事,总想着摘下来,可不知为什么几次都没舍得摘,后来也渐渐习惯了。那刀是阿爸做的,那珠子是阿妈送的,除了她这个人,这便是她从家里带出来的唯一的东西,因此更显得珍贵。而现在她希望能把它和自己的愿望一起埋在这个院子里,十年或是二十年,不管多久之后,或许等到她白发苍苍的时候,突然有一天想起自己还干过这么浪漫的事,也会蓦然失笑的。

她把纸和笔递给家树,“你也许个愿吧!”家树一愣“好啊。”便接过笔来,认真的思考起来。她也认真的把纸贴在墙上,举着笔却不知道许什么样的愿好了。愿望太过渺小,便不值得这么的大费周章,如果愿望太大便永远的只能是个愿望了,自知不能实现,许了又能如何?这一想,又犯了愁,自己也不知道是干了件什么样的蠢事了。

家树的那一个早就写好,她学着他的样子把纸折成心形,将两颗心和在一起装进许愿瓶里,小心翼翼地放进去。家树看她手里的短刀,颇为愣了一霎。东篱有些不好意思“埋点珍贵的东西,愿望就能成真了!”

家树接过来抚着那坠子,若有所思似的说“或许真的能愿望成真也不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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