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一阵木樨花全集已完结》第40/113页
不是有一句古话叫船到桥头自然直吗?
那就是了。
她乘电梯上去,在织织的家门口,刚要按门铃,却发现房门是开着的。阳光透过那一道缝隙直射在她的手上,却是冰凉的。这时候房间里传出不一样的声音,她仔细辨认,确定是织织不假。那声音很熟悉,很奇怪,莫名地听的她心慌。她轻轻推门走进去,一丝熟悉的味道渐渐从织织的卧房里传出来。
那是混合着植物的根茎和烧坏了塑料的味道。初次闻到的人并不会觉得有多好,但是她知道,半年或是一年后,那却是令人离不开的销魂蚀骨的迷药。
那是生鸦片的味道。
她一下仿佛被定在那里。
在那个边界的小寨子里,年幼的她多少次横床执竹筒,为阿婆点烟,又是多少次的跟着家里的大人执刀片割罂粟的果实,又是多少次地陪着阿婆去集市上拿那些东西换来油和盐巴……
后来阿爸下令,将寨子里的罂粟全部清除干净,一夕之间,满山谷的妖娆统统不见。那时候她并不了解发生了什么,只是问阿爸,为什么要将这些罂粟全部拔掉?没有了罂粟,他们拿什么换盐巴,拿什么买粮食?
阿爸摸着她的头,很慈祥地说“我们种大烟是为了生存,是为了填饱肚子,可是却越种越穷。世界在发展,但是我们却一直在后退,我们的族人没有文化,不懂科学,只能永远的任人宰割。所以亚那,你有机会一定要好好读书,有一天要走出去,到外面的世界看看。”
那之后尚不到一个月,一天夜里,她刚刚熟睡,突然被织织推醒。她们简单匆忙地收拾了行李,便乘车往贵州方向去。刚出寨子不远,她就听到了枪声,十四岁的织织,八岁的她,还有尚在襁褓中的咪保,坐在一辆大卡车上,懵懂茫然。后来她才知道,原来他们是在逃命。
那时候织织紧紧握了手上的短刀,眼里满是血丝,她一直看护着她和咪保,整整两天两夜没有入睡。
他们在贵州的一个小山村里呆了有半个月,再之后的某一天,突然来了一群人,将织织带走。她光着脚追上去,却被织织狠狠地甩了耳光,八岁的她委屈的默默流泪,织织却将她抱了放声痛哭。
那之后,他们开始了新的漂泊,坐火车,坐轮船,和一群人贩子在一起,受尽屈辱折磨。织织是多么坚韧的女孩子,这一路上无数次地用自己的身体护她的周全,自己却被折磨的千疮百孔。
这个世界上,有人早晨七点起床,吃油条喝豆浆,上班上学,也有人一出生便被仆人前后簇拥,生活富足殷实;有人穿几十块钱一件的便宜衣服,也有人穿几十万的高级定制的服装;有人在大城市享受光怪陆离的*,也有人在小城市过朝九晚五的小日子,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人看不到,听不到,不能走或是不能说话……生活千奇百怪,人人都只活在自己的围城里。别人感叹的艰辛和自己尝到的苦涩永永远远不能对等。
在这个盛夏的早晨,她再次闻到了久别的味道。一霎间,头脑中一片空白。她轻轻推开织织的房门,果然看到她慌张回头的样子。
她以为来的是谁?家树吗?
这是否就是她一直避而不见,家树避而不谈的原因?
正文 50潜伏的毒蛇
“织织,你在吸毒?”东篱看着她,眼睛一眨不眨。
乔方织荒乱地低头,“哪里,我只是太累了抽点大烟提神而已。”她指着地上那套古怪的物什,轻轻地说“只是普通的烟丝而已。”
东篱突然捧住她的脸“你骗我。”她的手从她及腰的长发滑下,抓在手里的是一团缠乱的发丝“织织,你已经开始掉头发了。”
乔方织呆了一霎突然笑了一声,别过脸去“是啊,开始只是有点烦闷抽支烟而已,后来不知那一天,突然发现事情不对,我虽然在鸦片堆里长大,但是从来没尝过海洛因的味道,冰毒也好,吗啡也好,阿爸从来不允许我们靠近,谁知有一天我也会着人的道儿……”她无所谓地倚在墙壁上,光着脚,水葱色的绸布裤直盖过了脚踝,是谁说过,织织是他见过的最好看的女孩子?是了,她一直很美,便是此刻,眼里蒙了一层死寂的鸽灰色,她也仍是美丽的。
“是谁,是谁在害你?”东篱的嗓音有些颤抖,她记得家树给她的忠告,记得织织的那群朋友,不可知的危险正如潜伏的毒蛇,呲着红信子慢慢逼近,而她却愚蠢地一无所知。
“亚那,你记不记得上次和齐希在一起的那个男人?”织织突然问她,东篱惊呼“是他?”
“不……”织织摇头“他只是小喽啰而已。”
“欧阳文聿有没有告诉你他家除了开金矿煤矿开橡胶厂之外还做什么?”织织的声音一直淡淡的,东篱瞪大了眼“你是说,欧阳……文攀?!”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希望听到的不是真的,但织织却嗤笑着点了点头。
“到现在,我已经不想瞒你。欧阳文攀一直在对境外出售化工试剂,药品生意只是一个幌子。这几年他手下的毒品制造加工厂也已经渐成气候,榴园市所有的毒品交易不管是流入还是输出都跟他有关。我跟了他十年,表面上是他的情人,其实只是对外联系的一个工具而已……”
“那些事你也参加了?”东篱到此刻已经很难再去淡然,她一把抓住织织的胳膊,问她。
“你上次不是也听那个胖子叫我‘织娘’?”她已经麻木,完全试不出东篱加诸在她胳膊上的力道。
“那些人,只知道‘织娘’却不知道‘文哥’,其实我又算什么?”
“那时候我惹怒了都拉乌,他不忍心杀我,将我们两个卖到这里。你正生病,或许不知道,我在房间里清清楚楚地听一个男人说,她要那个小的,买去给家里的男孩子做妹妹。却不知道那个人是薛院长的学生,那个想要个妹妹疼的男孩竟是家树。所以你看,命运就是这样,我们错过了一次又一次,终究躲不开这段孽缘。这大概就是你我的命吧。后来,都拉乌发现我怀孕,又急急地把我接回去,我趁人不注意从车上跳下来,没有摔死,反而把孩子摔掉了。他大怒之下,把我卖到初啼,我在那里遇见欧阳文攀。”
“他怜惜我,欣赏我,却不是真正的爱我。*妈就是做这一行的,所以他从来不碰妓女,他夜夜光顾只不过是因为我和他的爱人是同一天生日。最后让他不惜费血本把我收为己有的原因却是因为他发现我会讲越南语和缅甸语,我对鸦片的熟悉让他如获珍宝,他把我供起来,帮我找你,但我们也只是利益关系。如果有一天,他发现对他威胁最大的那个人是我,他就会想方设法把我除掉……”
“原来你早就知道我在榴院……“东篱喃喃,恍然大悟。
“是啊,我早就知道。那时候,我以为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生死都会和他在一起,因此对他掏心掏肺,天天在他耳边念叨着你,我经历那么多,却始终是个笨蛋。后来欧阳文隽出事,扯她链子害她受伤的是我手下的人,他看到那链子以为是我指使的,把那个人打了个半死。那时候,我傻的厉害,对他还抱了幻想,觉得委屈,倔脾气上来,一口承认伤害欧阳文隽是我的主意,还扬言不会善罢甘休。谁知我的气话竟会害了陶阿妈一家……”
“你是说……”东篱倒抽一口冷气“放火的人是谁?徐林?”她想起最有可能的一个人,突然觉得一切都清晰起来。那时候她听办案的警察说“一切都太正常了”的时候心里也有怀疑,私下里也托谢勋去打听过,但是却始终没有结果。想来她和阿*家住处偏僻,邻居本来就少,是谁会在半夜别人都睡了的时候特特的从那里经过,还留下一点足以烧掉整个院子的火种?又是谁会在第一时间发现了火灾,却没有全力抢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