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亮全集.com》第104/114页
一辆车迎着笑声、迎着诸葛亮驰来:用明黄帷幄修饰的车,八匹纯白的骏马拉着,车前撑起华盖。不及车驾停稳,里面就跳下来个身着皇袍,头戴玉冠、脸圆圆、眼睛笑眯眯的年轻人:刘禅!
“相父怎么回来啦?”皇帝一把扶起弯腰施礼的诸葛亮。
“撤军之事,臣早已奏报朝廷。陛下不曾看见?”诸葛亮问。
“看到了,”刘禅摸摸头,“可那不是诱敌出战之计吗?怎么真就……回来也好、回来才好!相父正该多歇歇!您不在朕身边,朕心里还真没个底。”
“有人回奏陛下臣撤军是为了诱敌?”等刘禅喋喋完了,诸葛亮才又问。
“对啊。”
“是谁?”
“李正方嘛!”刘禅说,“正方得知相父您果真撤军后,还吃了一惊,问:军粮充裕,怎么就班师了呢?”
诸葛亮停下脚步:真是李严在两面造谎?
“是正方唤臣回来的。”他再次向皇帝施礼道。
不说“矫诏”,是想留些回旋余地,若按“矫诏”来判,无论托孤老臣、国家柱石,都不免诛灭三族。
“正方!?”
“正方与臣之间,想必有人在说谎。”诸葛亮淡淡说,“请陛下降旨,派专人核查此事。”
谁敢核查李严呢?
谁又敢核查诸葛亮?
“唉。”刘禅蹙蹙眉,转动着腕上的玉珠,“或许是误会呢?事情就交给相父区处。相父是不会骗朕的,至于正方,”他沉吟了一会儿,“先帝临终,托重任于他。若说他败坏国家大事,相父,是否要李严自己也认罪才行?”刘禅直呼“李严”姓名,已是生疏了几分。
只要证明诸葛亮是对的,李严是错的,就行了。刘禅想,事实不重要,那不是“朕”关心的,回师或进军也不是“朕”关心的,重要的是一个选择放在面前,就一定得选诸葛亮而放弃李严。
刘禅心思,诸葛亮不是不知道,他对这个少年皇帝,常常很无奈。虽然少年极尊重“相父”,相父设立的规章,他没一项不支持,相父举荐的官员,他没一个不批准;然而诸葛亮总感觉,皇帝在“韬光养晦”,他总觉得在那笑眯眯的眼睛后,藏着隐隐的怨恨。“或许陛下会将被曹操挟持的汉献帝来自比吧?”这念头令诸葛亮惶惑而悲伤。
他权倾一国,与曹操是一样的。
他雄才伟略,与曹操也一样。
他没法剜出心来给刘禅看,就算真剜出来了,刘禅也会诚惶诚恐地双手捧着说:“朕知道、朕知道……”其实还是不信。
诸葛亮叹了口气,晕眩得晃了晃。
刘禅赶紧扶住他,就像个孝顺的孩子。
“陛下既把事情交给臣处置,”诸葛亮承诺,“十日内臣必然查出实情。”
头天,他稽查了相府所有存档文卷,没有只字提及回军事。第二天,他询问了各路督粮官,人人都说军粮充足。第三天,他复核了从成都发往军中的近百份案牍,也没找到任何蛛丝马迹。太干净了,干净得使人怀疑;就像衣裳沾了污迹,有人拼命去洗,用皂角搓了一遍又一遍,污迹倒是没了,衣上却留下刺目的一块白。这样周至的手法,会是谁呢?诸葛亮抱膝坐在案后,似乎漫不经心地问:“怎么没看到公琰?”
“啊?”下手的张裔走了神。
“公琰呢?”
“雒城税收有误,公琰前往盘核,”张裔说,“也正好祭祭庞军师。”
“哦,十七年了。”诸葛亮唏嘘着,问,“他主动去的?”
“是卑职。卑职听说公琰与庞军师交情甚好,所以……”张裔声音越来越小,眼眸不安地闪烁着。
“即是说,五十天前你支走了蒋公琰?”
尖锐的“支走”二字,使张裔猛然一震!
所幸诸葛亮很快缓和了语气:“是该祭祭士元兄。君嗣,你派公琰去,并没有做错。税收是国家命脉,该弄清的,绝不可糊涂。”
最后一句话绵里藏针。不及张裔接口,却见李严一步跨入丞相府正厅!笃悠悠的李严官服齐整,眼角舒展着快乐的皱纹,热情招呼道:“孔明兄!我带了个人来请你发落。”他拍拍手,有个人被五花大绑、拖入内堂。“矫诏撤军,全在此人!”他指着被缚的罪囚说。
“亮并没有说矫诏。正方兄如何得知?”诸葛亮微笑着起身相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