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档人生全集》第149/180页
“谢谢、谢谢！一见面就发烟，你还是这么大方啊！”老黄一手接过烟，另一手夹着文件向兜里掏着打火机，并和我开着玩笑。
“怎么样？这几年还好吗？”我借着他送来的火头，点了枝烟，笑着问道。
“哎！有什么好不好的？混呗！我都快退休的人了，混一天少一天的事，挨过去就彻底解放啦！”老黄的口气有些不满，摇着脑袋说着丧气话。
“怎么了？你以前可是不服老的啊！怎么现在改性子了？现在开始居然混日子等退休起来了？”在我的印象中，老黄一直是个比较开朗的人，以前同事们聊天的时候，他总是会说点笑话或者谈点趣闻，而且做起工作来精神头十足，一点都不像近五十多的人。可今天一见面，他却明显的像变了一个人一样，长吁短叹的样子，一副老态龙钟。
“说来话长啊！李经理！”老黄叹着气说道：“现在厂里和以前不一样了，上面变天了！”他边说边用手悄悄指着厂办大楼。
“变天？变什么天？”我虽然感觉到了一些东西，但还是不肯定的问道。
“改制了！变天了！”老黄气愤的垛着脚骂道：“就是毛主席说的那样，老蒋下山来摘桃子了！”
“改制了？不会吧！应该还有大……。”他的话让我吓一跳，我脱口而出，差一点儿就把应该还有大半年才到改制时间给说了出来，还好反映得快，后面半句话让我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还好老黄没注意我后面的那半句话，嘴向厂办楼一呶，然后不屑的说道：“什么不会！就去年年底改的制，听说上面发了文，要局子里搞什么精简机构，所以就削掉了一大批老爷。这些人下来后没地方安置，这倒好，看我们这里肉肥油水多，全安置到我们厂来了。来了还不算，屁股没坐热就开始夺权，三下五除二的，打着上面的旗帜，没几天功夫就把权全给夺去了……。”
老黄滔滔不绝的向我说着改制的来龙去脉，我只听了个大体开头，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因为我并不对这改制陌生，而且有切身的体会和认识。原因是这件事是我前世所亲身经历的，当时的前前后后的见证人和受到伤害的职员之一。可我纳闷的是，按原先的时间轨道来计算，这事应该发生在今年下半年啊！怎么会提前一年就开始了呢？难道真是“蝴蝶效应”的缘故，而使得进展稍微出了一些偏差？
不过虽然有心里奇怪着，但事实摆在我的面前，看来的确是有个环节有了变化，使得进度提前了。想了想后，我才开口打短老黄的话，指着厂区问道：“今天厂里是怎么回事？也是改制的结果？不三班倒了？”
“对，不三班倒了！”老黄接口说道：“这就是改制的成绩！”
“那不错啊！工人可以轻松多了。”我点头说道。
“屁！轻松个屁！三班换二班，六进六出！还轻松？”老黄气愤的向地上吐了一口吐沫。
“什么六进六出？什么意思？”这个名词我听都没听说过，好奇的问道。
“上午六点开工，晚上六点下班，二班轮流换！”老黄数着手指头对我解释道。
“啊！十二小时工作？”我惊讶的大呼道：“这不是违反国家规定吗？怎么可以这样？谁想出来的？”
“谁？就是上面的老爷想出来的高招！”老黄撇着嘴说道：“除了他们还有谁？告诉你，开会讨论的时候，宣布这个招他们还解释了其中所含的特殊意义呢。”
“怎么说？”我皱眉问道，这可是我以前从未见过的招数，难道这次下来的人和我前世的人有差别？是两群不同的人吗？
“这就叫充分利用资源，好为社会主义建设创造更大财富！”老黄扳着脸，用作报告的口气，一本正经的说道。
“三班倒不是一样吗？”我虽然最厌恶拿着这种话来曲解正确思想的东西，可还耐着性子问着老黄。
“怎么能一样？三班是早中每班八小时，加上夜班是六小时工作，加起来也只不过是二十二小时，再算上早中二班中间还有一小时吃饭时间，就只有二十小时了。现在可是二十四小时啊！每天就抓回了四小时，一周就多出了一天多，一月就是五天，一年就是六十天，怎么会一样呢？”老黄冷笑着说道。
第一百四十五章 毛估估
“这么做法，工人怎么能吃得消呢？”我联想到以前那些淳朴的工友们，心里不由得有些冒火了，这么干活不可要把人给累跨啊？
“吃不消？这容易啊！”老黄皮笑肉不笑的冷言答道：“那你就滚蛋吧！反正现在社会提倡的是人才流动，不适合在岗位上的‘人才’就请你下岗去。岗位空出来就再去外地招点民工进来，这些人工资低不算，还不用加四金，而且干活又不怕累，算下来反而合算呢。晓得伐！他们还说，现在是四条腿的动物难找，两条腿的人到处都有，不怕你们闹！”
“他妈的！又是来这一套？”我的心里火一下就上来了，这套做法和我以前碰到的简直是异曲同工啊！这些家伙真不是东西，简直比资本家还黑心！
“骂娘也没吊用，开始宣布的时候全厂上下一起骂，可杀鸡给猴看，找了个理由下岗了一批后，嘴巴都闭上了。再累再苦也只能干啊！要不就和下岗的一起呆家里，接受再‘教育’去！”老黄愤愤的在一边说道。
“你家那口子没有下岗吧？”我突然想起他老婆也是厂里的工人，只不过以前不和我在一个车间而已。见他越说火越大，我不由得关心的问道。
他摇摇头，但脸色依旧那么难看：“下岗倒是没有，可每天这么没日没夜的进进出出，一把年纪的人实在是撑不住了，要再这么下去，估计每多少日子单位不让你下岗，自己也只能主动要求下岗了。他妈的！这些死赤姥！”一向说话文明的老黄，最后居然脱口一句上海的地方骂，还有些不过瘾的狠狠的对着厂办大楼唾了一口。
“就是！这些家伙真不是个东西！”我附和着他的话，也在一旁骂道。
看得出，老黄这些日子心里早憋着一肚子的火没地方撒，而且这些话又不能在单位里乱说，万一被那个“叛徒”把他的话传到那些人耳里，他可就吃不了要兜着走了。而对我讲讲却是无关紧要，毕竟我已经离开了工厂，现在已经完全和这厂子没任何关系了，何况相互又是老同事，一起共事多年，彼此之间也很熟悉，所以他趁着这个机会，在我面前大说特说了一通，似乎让他找到了个发泄的口子，全说完后，他的神情也比刚才轻松多了。
“嘿！我们傻站在这里干嘛？去销售公司里坐坐去？既然回了娘家，总要老同事都碰个面吧？”老黄骂完后，这才发觉我们站在大楼外已经有一会了，不好意思的拍着脑门，笑着拽起我的手，拉着我向楼里走去。
“现在销售公司还是黄萍和张德用做经理吗？”我和老黄并肩走着，边走边随意问道。
“他们还在销售公司，不过黄萍现在不是经理了，她和张德用都是副经理。”老黄摇头说道。
“上面派了个经理？”虽然我心里早就料到是怎么回事，但还是问了一句。